且试天下
“既然有隐道可往鼎城,那我们要攻城便容易多了。”任穿雨在兰息的注视下垂下目光,落回地图上,沉思片刻,然后开口道,“我们可先派勇士秘入鼎城,然后分两头行动。”
“水火无情,自古便是能毁一切的灾祸!水灾现在当然没有,所以我们便创人祸………虽然冷血了一点,但是这办法最有效的。”这最后一句话轻得似自语,但他自己却似不知一般,目光炯炯的看地图,抬指连连在图上点着,“此六处分别为白军粮草囤集处,烧其必救,但我们必要让其挽救不及,所以必要是满城大火,烧得人心惶惶,此为乱其民心!”
指尖移向城楼,与灼亮的目光相反的是声音的冷然,“在满城百姓慌乱而起之时,我军便发兵攻城,其必要突然且声势浩大,守兵见之必是惶恐不已,六神无主,此便为乱其军心!”
“到此时,鼎城便在一片火海及民乱军惶之中,另一头的勇士便可趁乱突袭城楼,不论生死,必要打开城门,让我军可一举入攻!”任穿雨抬首,目光灼灼的扫过在座诸将,“只是城门打开,那鼎城便是我们的了!”
帐中有片刻的安静,但也仅仅是片刻。
“嗯……前往放火突袭的人不如都换上白军的服装,这样既会安全些,且放火后可以白军名义乘乱放出谣言,那样更能让白国军民溃散一团。”修久容清亮得略有些秀气的声音在帐中轻轻响起。
任穿雨及墨羽骑四将不由皆转头看向他,实料不到这个看似纯真的人原来也会用诡计的。
被这么多人目光一射,修久容不由有些微脸红,目光不由自主的寻向惜云,待看到那平淡而隐含鼓励的目光,不由似吃下定心丸一般,顿时恢复镇定。
“修将军所言甚是。”任穿雨颔首。
“那时间、人手如何安排?”任穿云问向哥哥,“前往突袭的……”
任穿雨目光一扫,任穿云后半句话便吞回去了。
任穿雨抬眸扫一圈帐中,然后目光静静的落在徐渊身上,微微一笑道:“由东查峰入鼎城,其山路、腹道必是极为险峭,需是身手敏捷之人才可,而放火、突袭之事必要谨慎行事,决不可被白军发现。”说至此微微一顿,眸光似无意的看一眼惜云,然后再落回那自始至终不改一张冷脸的徐渊身上,“风云骑之威名天下知,个个皆是身手敏捷,武艺高超,要入鼎城自非难事,而徐将军……这一路而来,我们大家皆有目共睹,不但冷静沉着,且行事极其周详细密,所以这突袭之事非徐将军不作二想!”
任穿雨话音一落时,任穿云不由看向贺弃殊,却见他垂首似在研究着衣襟上的刺绣,根本未曾闻得任穿雨之言。
徐渊闻言,则依是一副风吹不动的模样,仅是将目光移往惜云身上,而惜云的目光则是无波的看向任穿雨,似要他继续说下去。
任穿雨见无人发言,当下指尖在地图的城楼上一划,而目光则转向自进帐便忙着扇风、擦汗的程知,“程知将军有万夫莫挡之勇,以其盖世气概,白军见之必是胆颤心惊、落荒而逃,所以攻城主将则非程将军莫属!”
任穿雨话音一落下,墨羽骑四将的目光齐齐射来,可他却似无感一般,目光落向惜云,恭恭敬敬的垂首:“属下如此安排,请问风王以为如何?”
听完任穿雨的安排,惜云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这个墨羽骑的军师,五官与任穿云有些神似,但无任穿云眉宇间的的那种勃勃英姿,白凈温文,总是一脸和气的笑容,看起来便是一饱学的儒士。只不过……能任那个心计比天高的人的军师,那肠肚里的东西必是不少的!其实……某些方面倒是有些像他的主子。
墨羽骑、风云骑所有的将领皆将目光投向惜云,猜测着她会有的反应,却只见她一脸平静,眼眸若那静谧的秋湖,不起波澜,实无法从中看出丝毫思绪。
“叮!”一声轻响,那是乔谨的长剑回鞘,然后只见他慢慢起身,目光转向任穿雨,刚要开口,却见惜云的目光无声无息扫来,到口边的话就那么给扫走了。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而她……却还阻止了他!这一刻,从来只服公子一人的乔谨心头不由深深叹服!
比之墨羽骑其它三将,乔谨没有端木文声的豪爽大气,没有贺弃殊的斯文秀气,没有任穿云的俊挺英气,但他自有一种卓然之态,言行间自有一种宽怀大度,一双眼睛总透着沉稳之气,令人对之油生一种信任之感。这个人为墨羽骑之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惜云看着他,脸上绽出一丝微带谢意的浅笑,清亮而柔和的声音也同时在帐中轻轻响起,却是对任穿雨说的。
“任军师事事皆考虑周详,本王深为放心。”
话音落下时,林玑不由握拳,剎时便要起身,可惜云的目光似无意中扫他一眼,令他即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深深吸一口气,他静静坐着。
而那极其轻淡的一笑却让乔谨无言垂首。
一直静坐品着美酒的兰息终于品完最后一口酒,将玉杯轻轻搁在桌上,而慢慢站起身来,墨羽四将见之,皆不由起身。
“王以为如何?”任穿雨恭声请示。
“徐渊换成弃殊,领轻羽骑前往。”兰息淡淡的道。
此言一出,风云四将或不知,但墨羽四将却心知肚明。墨羽骑乃当世速度最快之骑军,而轻羽骑更是其中翘楚,而四将之中,端木文声善攻,贺弃殊善袭!
“是。”贺弃殊垂首应道。
“至于轻羽骑需要的行装……”兰息目光移向徐渊,“就请徐将军负责准备吧。”
“是。”徐渊起身应道。
“弃殊戌时出发,子时发十万大军攻城。”兰息目光扫一眼乔谨,“程将军主攻,乔谨、穿云左右协之。”
“是。”程知起身应道。站起的一剎那,一串汗珠便落在地毯上,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拭汗,老实说,他才不在乎到底谁主攻,谁突袭的,他只想快点出这帐,看看周围这几人,虽不能说冰肌清凉的,可也只有他一人却是自进帐起便汗流不止,比起这样干坐着,他宁愿上阵去杀敌。
“是。”乔谨、任穿云也垂首应道。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兰息目光轻轻移向惜云。
“嗯。”惜云轻轻颔首,同样站起身来:“攻城之时,林玑领箭雨队掩之。”
“是!”林玑应道。
“嗯,这样就更好了。”兰息点头,“各自回去准备吧。”
“是,臣等告退。”诸将躬身退下。
待所有人皆离帐后,惜云才移步走向帐门。
“惜云。”身后响起兰息温雅的声音。
惜云脚步一顿,然后转身回首道:“不知息王还有何事?”
兰息看着她,良久后才摇首似有些微叹:“没事。”
“既然无事,那惜云先告辞了。”惜云微微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帐帘落下的那一刻,两人同时轻轻太息,一个抬首望天,一个垂眸握拳,中间隔着那一道帘!
“穿雨,你的行为有些过头了。”走出王帐一段距离后,乔谨叫住前头的任穿雨。
“哦,有吗?”任穿雨回首看着乔谨道。
“你要如何?”一向寡言的贺弃殊也不由质问,那双精明的眼眸隐有不苟的看着任穿雨,其余两人也一致看向他。
“哦,没要如何呀。”任穿雨被四人目光一射,不由笑笑,抬手摸摸下巴,“嗯,人呢都是比较爱惜自己的,所以我的行为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嘛。”
“哼,那是风王,你以为是无脑之人。”端木文声敛眉道。
“嗯,是哦,那是英明神武的风王。”任穿雨抚着下巴不住点头,“所以以后我会注意的并好好改正的。”说罢挥挥手转身离去,“好了,晚上还有活要干呢,你们回去准备吧,我呢就去面壁思过。”
身后的四人,任穿云耸耸肩,然后回自己的营帐去,乔谨与贺弃殊对视一眼无语,端木文声则皱着眉头看着任穿雨似是极为快活的背影。
而在风王王帐中,风云四将静静的坐着,沉默的看着案前专心看书的王。
终于,惜云放下手中的书,抬首看向帐中的部下。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们───绝不可!”惜云的声音很轻,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记住,我与息王夫妻一体,风、丰两国自血肉相连!”
四将闻言无声一叹,然后起身齐道:“是!”
“大战在即,你们都回去准备吧。”惜云挥挥手。
“是,臣等告退。”四将退下。
出帐,迎面碰上归来的墨羽四将,八人目光相会,静静审视,不发一言,最后转身,各自回帐。
八月十八日夜,月隐星暗。
“将军,您还不休息吗?”鼎城城头,守城副将宋参问着身旁遥视着风丰阵营的白国大将军公孙比重。
“兵临城下,如何安寝?”公孙比重凝着浓眉望着对面齐整的阵营。
如此晦暗的夜色中,他却依然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锐气!那是浓重的杀气,如宝剑敛鞘仍不掩其锋!而且……风丰扎营的阵法是他从未见过,翻遍兵书,也未曾寻着,更不用说知其名、而破其阵!只要稍凝视久一点,便感觉似有千军万马挥攻而来,转眼即要淹没!
风惜云……丰兰息……这两位名传天下的英王,今日他公孙比重竟能与之对决?这是幸还是不幸?而……那样的两个人,自己能胜吗?
“更因兵至,将军才要好好休息,否则何来力气杀敌?”宋参劝道。遥望夜空中那迎风招展的、令天下人敬畏的白凤旗、墨兰旗,它们有一天会插于鼎城城头吗?
“我交待的事办好了吗?”公孙比重问道。
“末将已遵将军吩咐,挑千名精兵驻于行宫,保护两位公子及琅华公主。”宋参答道。
“那就好。”公孙比重微微叹一口气。
这个时候,大王派来两位公子,美其名曰乃助他守城,可实际是为着监视还是……他此时倒并不在乎,只是两位公子……唉!自他们到来,处处掣肘,好好的防守计划,他们一来便将之打乱,处处以己之观点而改动,令全城将士东调西往,不知已任。在他们眼中,鼎城是天险之城,只要守住城门,自是百攻而不破,将他派往东、西查峰下巡视、守卫的将士全调往城头,曰:城头固若金汤,则鼎城安矣!
而更让他头痛的是……今早那位很明显是偷溜出宫的琅华公主,这位大王的心头肉,若有个万一,他公孙比重大概是死也不足抵!
“将军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末将守着,若有事定马上报告将军。”宋参劝着这位自风丰军围城日起一双眼睛便布满血丝、神情疲惫而紧张的大将军,“况都近子时,风、丰军看来也未有动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吧,这里便交给你了。”公孙比重拍拍宋参肩膀,最后望一眼风丰军阵营,然后转身离去。
领着十多名侍卫往府第走去,可不过才转两条街,一束火光冲天而起,几照亮半个城。
“那是……”公孙比重望着火光的方向。
“将军,那是我们东城囤粮之处。”一旁随侍的侍卫马上道。
“难道……”公孙比重话还未说完,数道火光接连而起,顿时整个鼎城都在一片火光之中,夜风扫过,火势更展,火苗跃向半空,漆黑的天空都被映得红艳艳的。
“失火啦!失火啦!失火啦……”
惶恐的叫嚷声四起,砰砰当当的开门声同时响起。
“唉呀!好象是西郊着火啦!”
“北城也着火啦!”
“东城的火势已燃及整条街了!”
“天啦!到处都起火啦!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大的火如何救啊?!”
剎时,整个鼎城便都乱作一团,忙着救火的、忙着抢家财的、忙着呼唤家人的,忙着逃命的……伴随而起的是各种尖叫声,夹着各种被大火烧伤、吓破胆而起的厉呼痛喊声,小孩、妇女慌乱无主的啼哭声,以及那些咒天骂地声……衬着那似烧透了半边天的火光,鼎城内便似一锅沸腾着的乱粥!
“不要慌!不要慌!”公孙比重大声喝叱着身边奔逃着的百姓,奈何已无人能听进他的话。
“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着火啦?这……怎么办……”望着那冲天的火光,那些侍卫也一个个慌起来。
“先救火!”公孙比重大喝道。
“是……是……”待卫们马上奔去,可奔不了几步又跑回来,“将……军……先……先救哪处?”
公孙比重握紧腰际大刀,脸上肌肉抽动,最后深吸一口气道:“传本将军令,着曹参将领兵两千救东城大火,差李副将领兵两千救西城大火,着谢将军领兵两千救北城大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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