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 作者:水墨兰(起点vip2013.02.03完结,家长里短)





  阮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笑道,“世子这会儿歇着呢!”
  “是。刚刚吃过奶,这会儿睡着正香。”芍药笑道,“采青正守着他呢!”
  说到采青,阮蕙也不由得笑了。自从小杨宁降生,那丫头就跟着了魔似的,除了睡觉,眼睛整天都盯在小杨宁身上,仿佛这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芍药一边说,一边掀起帘子请阮蕙出来。
  出得房来,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阮蕙便笑道,“你也不必在书房候着了,有事尽管忙去吧!”
  芍药答应一声,遂快步下去了。
  阮蕙缓缓往书房踱去。她走得极慢,脚步显得十分沉重。
  内院里的小花园已经修好了,且还种上了时鲜的花卉,乍眼看去,姹紫嫣红的竟还十分娇艳美丽。
  阮蕙的目光在小花园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有些悠远,脚步也微微一滞,好半晌,才继续前行。
  书房与睡房,其实只隔了三间屋子,拐个弯,就到了。
  可这短短的一段路,阮蕙却走得十分艰难。
  就在这一段路程之中,她已经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决定。
  ……
  次日一早,阮蕙派人送了书信入宫请旨。
  午时,宫中传出消息,准了阮蕙入宫的请求,并且还准许她携带一名随伴。
  阮蕙当即让人去朱雀胡同送信,让李氏做好明天一早进宫的准备。
  李氏在得知可以随阮蕙入宫的消息之后,显得十分激动,重重地赏了佑王府前来送信的人,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起明天进宫的行头来。
  阮蕙听人叙说了李氏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的表现,不由得冷冷一笑——难道她真的以为这天下有掉馅饼的好事?或者,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待阮蕙阮蒙姐弟俩的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仇,不能不报。就算不为自己,仅仅因为冤枉致死的柳妈妈,阮蕙也不能让李氏如此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那就借着这次进宫的机会,让李氏也受个小小的惩罚吧!
  ……
  次日大早,杨恪一如往常地出门上朝。
  杨恪出门不久,李氏便乘了辆平头黑漆小油车来到佑王府前。
  因得了阮蕙的吩咐,看门的家人自是十分热情地将李氏迎入二门。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的天气,按理说,整个长宁都应该降温了。可这几天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竟有些初夏的味道,人们都只穿了单薄的中衣。
  因而在看到李氏满头珠翠,全身捂得不透一丝儿风的模样出现在内字,不仅阮蕙暗暗好笑,就连二门上的婆子也觉得有些太过庄重,不过想到是进宫见淑嫔娘娘的,便也不敢笑出声来。
  李氏初着品装,本就觉得十分不适,进屋看见阮蕙虽然着了品装,却妆容清淡,并没有十分隆重的模样,想着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不免心内有几分忐忑,便有些不安地问道,“我这样妆束,可有不妥?”
  “这样,挺好。” 阮蕙淡淡一笑。“您初次进宫,自是隆重些的好。”
  采青这时候已经斟上茶来。
  李氏一见清亮透底的茶水,便知用的上品茶叶,便端起茶杯小啜了几口,才问,“现在,可以进宫了么?”
  “自然可以。”阮蕙笑道,“现在便动身。”
  一边说,一边吩咐采青叫人为李氏备车。
  李氏忙道,“我刚才是坐了家里的马车来的,就不用备车了吧?”
  家里的马车,便是那辆看去有些破落之感的平头黑漆小油车吧?阮蕙心里暗笑,“既然用的是佑王府的名义进宫,这车,也就一并用了府里的吧!”
  李氏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当即陪笑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阮蕙便不再答,只叫人赶紧备车。
  少时,有婆子来回,说是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
  婆子的话音刚落,李氏就已经站起身来。
  阮蕙不露声色地打量了李氏一眼,也慢慢站起身来——没想到,李氏竟已经急到这种程度了。
  于是,阮蕙便吩咐小丫头搀了李氏出门。
  出到府门,芍药与采青两个扶两人各自上了马车,随即也收了脚踏上车。
  因两人各坐一辆马车,这一路上,显得颇为安静。这一路行来,
  前后两批跟车的婆子仆妇也保持着沉默,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马车轱辘,碾着大街上的青石路板,发出清脆的回响,更显得格外宁静。
  孔雀大街与长宁皇宫,相隔并不远,若走得快些,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
  这一次,也不知是马车夫故意把速度放慢,还是李氏心里特别焦急,总觉得马车走得十分缓慢。有好几次,她甚至忍不住掀起车窗的帘子向外观看,却终是强行按捺住心内的冲动。
  仿佛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到达了长宁皇宫。
  高高耸立的朱红的围墙,巍峨庄严的古仆皇城,已经近在咫尺。


    309、见淑嫔

  因为圣宗在女色上面并不十分在意,故此内宫妃嫔也并不多,品阶低如阮薇者,也有单独的宫院,位于西宫最西首,名曰清云宫。阮蕙与李氏进了皇城,便上了内宫派出的步辇,两人上了步辇,曲曲折折行了约摸近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清云宫。
  清云宫布置得十分简单,各处陈设也极其朴实,简直看不出是皇宫里妃嫔的住所。宫里的宫人也仅有几个,都是些个头瘦小缩手缩脚的,一看就是别处拣剩下的。
  宫女领着两人进了正门,阮薇端坐在东面上首,正等得心急,看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她身边侍立着一个容长脸儿的宫女,见此情景,飞快地伸手压在阮薇的肩膀上,阮薇就如同瘪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软了下来,坐回了锦榻。
  虽然想象过阮薇落魄的模样,但看到面前形容消瘦得如竹竿一般的女子,阮蕙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李氏更是大为震惊,若不是有宫女太监在跟前,就差点上前搂住阮薇痛哭一场了。
  虽然有着嫡亲的血缘关系,可在这深宫之中,却终有君臣之别。阮蕙贵为一品诰命,自无须恭行大礼,只略略福了福便算是见了礼。而李氏则需上前长跪,以行君臣之礼。
  阮薇满目蕴泪,眼角的余光瞟到身边贴身的宫女正带着警告的神情望着她时,连忙抑制住心内的悲意,忍着眼泪命宫女扶起李氏,强颜欢笑地命人给阮蕙和李氏赐座。
  两人安座,宫女斟上茶来。
  阮蕙接了茶,看了看阮薇身边的宫女。笑道,“母亲想着淑嫔娘娘进宫也有不少时日了,就特意请旨进宫来探望……不知淑嫔娘娘最近身体可好?”
  阮薇听了这等关切之语,自然也是真情流露,眼里的泪花泛上眼眶,只略眨了眨眼就流了下来。她嘴唇微张。刚要开口,就听身旁的宫女轻咳一声,她脸色顿时一变,从袖里掏出绣着金边的手帕把流到颊边的泪水揩干。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噪子,这才勉强笑道。“我身体还好,多谢大姐和母亲的关心……”
  话音未落,又听见身旁的宫女轻声咳嗽一声。
  阮薇忙改口道。“本宫承蒙圣上恩宠,在宫里一直过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家里的亲人……”
  这时,那容长脸儿的宫女又清咳一声。
  阮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位宫女无缘无故地连声咳嗽,就连李氏也觉得异样来。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她心里窝火。也不好发作。
  阮蕙却故作不知的模样,望着那位宫女,颇为关切地问道,“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噪子不舒服?要不,下去喝杯水吧?”
  那宫女被阮蕙灼灼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奴婢只是昨夜受了点凉,并无大碍。”
  阮蕙便“哦”了一声,又向阮薇道,“淑嫔娘娘也要多多体恤奴婢们才是。这位姐姐不顾身体不适,还尽心尽力地侍候着淑嫔娘娘,你看,是不是让她先下去喝杯热茶?”
  阮薇怔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便向那宫女道,“春娥,你先下去喝杯茶吧!”
  那名唤春娥的宫女欲待不从,却又找不出理由,只得勉强笑道,“多谢淑嫔娘娘,那奴婢就先下去喝口茶再来。”说着微微躬身,快步退了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阮薇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想说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氏见状,也知女儿在宫中一定受了不少苦楚,可眼下这等情状,却又不是倾诉的好时机,一个不小心,还会带累女儿担受罪责,所以,她勉强压抑着内心的酸楚,低声说道,“好薇儿,都是为娘不好,不该送你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来……”
  阮蕙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遥遥相望泪眼相看,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阮薇听了李氏之言,更是难抑心中悲伤,不过瞥见帐幔处有宫女的衣襟闪动,急忙用锦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强颜笑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在这里很好,不过是一时想家,便差人出去请母亲进宫来看看罢了。”
  听到这里,阮蕙不由得轻轻冷哼一声。
  看样子,阮薇在这宫中,只怕是受尽了欺凌。不说别的,就说刚才那位让她看尽脸色的名唤春娥的小宫女,就可窥见一斑,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连跟家人说句话,宫纱帐幔里都躲着偷听的人,想必已经到了举步维艰地地步了。
  阮蕙不由得有些心软。毕竟,阮薇和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只是,她一想到李氏当初的手段,心里那点怜悯之意就如微风一般吹散开去。
  她要的,就是李氏的伤心难过。
  所以,当阮薇那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的脸落入她的眼帘时,她便轻轻地垂直了眼睑,佯作没有看见一般。
  此时此景,李氏就算是个愚笨至极的人,也明白了女儿的处境艰难。此次她能借着阮蕙的名义进宫来探看女儿,本还是十分高兴的,只是没想到阮薇竟会是这样的处境,不免让她心里难过。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她再难过,也已经于事无补,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女儿一些鼓励,让她能继续在宫中生活下去。
  李氏顺着女儿期期艾艾的目光,也看到了宫幔深处那角衣襟,她心里暗叹一声,就轻声说道,“你过得好,为娘也就放心了。来日方长,等你将来有了子嗣,这日子,自然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阮薇神色更是一黯,她嘴唇微微一张,想要说点什么,抬起头来,就见春娥已经匆匆进来,便将涌上喉头的话吞了下去。
  那春娥一进来,便向阮薇躬身禀道,“淑嫔娘娘,会客的时间已经到了。”
  阮薇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李氏与阮蕙进宫来看她,好不容易盼进来了,没想到憋在心里的话连半句也没有说出来,时间就到了。她一时悲愤交加,脸色更加难看,豁然站起身来,大声嚷道,“我知道了,不用你来提醒!”
  春娥脸色也陡然一变,挺直身板说道,“娘娘,请您注意风仪!”
  风度与仪表,对于现在的阮薇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连尊严都没有了,还要风度做什么?阮薇狠狠盯了春娥一眼,保持了沉默。
  阮蕙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看着那春娥,不温不火地轻声喝道,“放肆!一个小小的宫娥,竟敢对堂堂的淑嫔娘娘无礼,这宫里的礼法还要不要了?!”
  春娥眼神一闪,连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对淑嫔娘娘无礼,不过是提醒一下淑嫔娘娘,请她别太失态。”
  “失态?”阮蕙冷笑一声,“就算淑嫔娘娘失态,也不过是在她至亲的家人面前,又有什么问题?你身为奴仆,不好好侍候关心自家主子,反而在主子面前吆三喝四,视宫中规矩如无物,这等胆大妄为的奴才,要你又有何用?!”略顿了顿,看那春娥将头垂得更低,便又说道,“想是你看淑嫔娘娘良善可欺,才敢在她面前作虎作威吧?你是宫女我管不着,等我见了你们皇后娘娘,且看她如何处置。”说着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春娥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连声告饶,“还请王妃饶过奴婢……并不是奴婢故意怠慢淑嫔娘娘,实在是奴婢不敢违背贤……”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说漏嘴了,不过相比起面前皇后娘娘的危险,她还是选择了说出真相,“是贤妃娘娘逼迫奴婢如此行事的。”
  贤妃娘娘?
  对于宫中的妃嫔,阮蕙并不太熟悉。不过这位新晋的贤妃娘娘,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此次选秀充盈后?宫,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只选了三位妃嫔,除了阮蕙是杨恪推荐,另两位也是由人举荐而入选的。其中一位,便是新晋内阁大学士郭子相的孙女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