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 作者:水墨兰(起点vip2013.02.03完结,家长里短)
常妙春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搀起杨慷,“还请节哀顺便……”
阮蕙眼见黄姨娘脸上的颜色渐渐褪去,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涩。数月以来的相处,这个女人对自己也算和善可亲。要是她心里不生出那些歹毒的念头,这一生,自己也许还会当她婆母一样的看待。现在弄成这样,也是一时贪念所致,原也是她绺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世事无常,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吧!
及至戌时一刻,黄姨娘溘然长逝,死时面带微笑,十分安详。
青柏园里哭声雷动。
杨慷长跪在黄姨娘床前,泪流不止。
吕嬷嬷闻讯赶来,十分镇定地与阮蕙商量着安排黄姨娘的后事,名虽商量,实则指点。芍药采青几个也都忙里忙外,协助吕嬷嬷办事。
胜仙居里两位老少侯爷也得了噩耗,老侯爷轻声叹息,长乐侯则虎目蕴泪,黯然不语。
黄姨娘的丧事办得十分隆重,做了整整七天的道场,一应礼仪样样周全,前来吊唁的宾客如云。一时成为长乐城内百姓议论的焦点,纷纷说长乐王府宽厚待人,连一个妾室都得到如此礼遇。
百日过后,不待宫中传出动静,杨家就正式到秦家提亲。秦仁德虽然满心不愿,想着皇后娘娘的嘱咐,只得答应下来。
吉日定在腊月十六,距今仅有十天。
有了上次黄姨娘丧事的经验,这一次阮蕙操办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风风光光地把秦秋水娶进了门。
因黄姨娘新丧,那些闹洞房的年轻人倒也没有过分嘻闹,看火候差不多了就退出洞房,只余了新娘新郎两人在屋内。
夜已深了,炭盆里上好的银霜炭不时发出“哔啵”的响声,丝丝暖意弥漫在喜气洋洋的洞房里。
两个人却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秦秋水头顶喜帕端坐在喜床上,笼在袖里的双手紧紧帕子,垂眸看着大红的床单上散落的花生、红枣等象征吉详的物事,心里不由得生出阵阵悔意。虽然嫁入杨家,能时时看见杨恪,可那种相见不能相亲的痛苦,她无法忍受。
杨慷神情淡漠地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目光时不时从一身红装的新娘子身上睃过,就如同外面呼啸的北风,带着冷冷的寒意。
屋里放着两个大大的炭盆,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就让秦秋水身上感觉燥热起来。方才秦夫人怕她着凉,特地在喜服里为她加了一件狐皮比甲,此时她额上已经沁出细汗,可又不好当着新郎的面宽衣解带,只能强自忍着,想等新郎出去后再说。
可杨慷却稳坐钓鱼台,半点儿也没有离开的迹象。
是了,现在是洞房花烛,哪有新郎独自离开新娘的道理?秦秋水暗暗着急,不由得轻声叫她的陪嫁丫头,“柳儿!”
外面刮着大风,吹得呼呼作响,加上又有老一辈丫头婆子的指点,柳儿几个陪嫁丫头早在隔壁屋里吃茶烤火,哪里还会傻傻地站在门外碍人眼目?因此秦秋水一连叫了三声,也没听见人答应。她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拽下头上的喜帕,从喜床上“蹭”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柳儿!”
随着话音出口,她看见了窗边坐着的身着喜服的新郎。白皙的肤色,俊挺的五官,浑身上下似乎带着淡淡的忧郁,仿佛是邻家为情所困的少年。而少年也在此时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黑眸向她看了过来,带着淡淡的戒备,还有浓浓的漠然,就似在看一个他所讨厌的陌生人。
这样的目光,让她身上蓄满的怒气更加高涨。虽然眼前的新郎远比她想象中的英俊顺眼得多,可他脸上的神情却让她无法忍受!不过她还是极力压抑住心头的不快,向新郎问道,“我那几个陪嫁丫头呢?”
杨慷已然将秦秋水的面目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一声。大哥的话果然不错,这秦家三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她爹秦仁德是个小人,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难怪当初大哥连纳她做妾不愿意,想来也是早就瞧出秦家个个都不是好人。转念之间,又生出些许怨尤,大哥不要的,圣上竟赐予我,当我杨慷是什么人了?心思百转千回间,只觉秦秋水嘴唇一张一合,就像没有教养的农妇在质问自己粗野的丈夫,一时间更觉反感,当即冷冷说道,“你的陪嫁丫头在哪里,又与我何干?”
话音才落,就听“砰”地一声脆响,却是秦秋水长袖一拂把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再抬头一看,便见眼前人儿粉面含威,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纤纤玉指直戳自己的鼻梁,“你,你……”想是气得紧了,“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什么你?你这模样,还真像个泼妇!”杨慷不由得冷笑。
秦秋水听杨慷骂她泼妇,只觉血往上涌,踏前一步,举手一挥,“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打在杨慷脸上。
杨慷自小习武,本是反应敏捷之人,却没想到秦秋水一言不合便会动武,这一掌打在脸上虽然不算疼痛,却让他失尽颜面,他当下手腕一翻,攥住秦秋水的纤纤素腕,用力往前一拉,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你这个泼妇,竟敢动手打我!”
秦秋水吃痛,眼里顿时泛起一层泪光,不过仍是倔强地咬了咬下唇,狠狠地怒视着杨恪,“我若是泼妇,你就是泼夫!”
先前柳儿与另几个陪嫁丫头椿儿等在隔壁厢房吃茶,还真没听见秦秋水唤她,后来听见房内有瓷器摔碎的脆响,这才赶紧叫了椿儿过来,又听见房内动静异常,当下只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那椿儿却是个机灵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柳儿听得张口结舌,犹豫了好半晌才应了。
少时椿儿从热水房打了一盆热水,听着屋里有一会儿没有动静,便开口叫道,“三夫人,奴婢给您送热水来了。”因杨慷排行第三,所以机灵的椿儿便改口称秦秋水为三夫人。
秦秋水正与杨慷怒目相对,听见椿儿的叫唤,知她就要进屋,就用力挣了一下,冲杨慷低声道,“还不快放手!”
杨慷也不想在丫头们面前失了体面,当下松开手来,见自己方才捏住的那截皓腕被勒出几个深深的指印,皓腕的主人一双美目更是隐隐含泪,盈盈欲泣,当下不由得后悔自己用力过甚,竟忘了眼前只是个弱质女子。
椿儿捧着热水进来,飞快地扫了一眼两人的情形,当下垂下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把水盆放在床榻前,“奴婢侍候三夫人和姑爷洗脚吧……”
话音刚落,便听杨慷冷声道,“不用你侍候了,我自己来。”
椿儿已看见地上碎成几块的茶杯瓷片,心下一惊,却不敢再说,应声匆匆出去,并顺手掩上房门。
秦秋水当即冷笑道,“杨慷,我秦秋水素未与你谋面,自思并不曾得罪过你,你既不愿娶我,又何必请媒人上门提亲?”
“你以为我不想娶,便可以不娶么?” 杨慷方才还曾一瞬间的后悔,不过这份后悔立即被秦秋水的言语给击得粉碎。“若是可以,我立即给你一封休书。”
“给我休书?!”秦秋水自小要强,秦家人更是对她百依百顺,哪曾受过现在这样的羞辱?泪水当即一涌而出,脸上浮起不屈之色,“你以为你给我休书,我就乖乖地接受?哼,你以为我秦秋水是什么人?是你想娶就娶,想休就休的么?”
115、再释疑
既是圣谕赐婚,杨、秦两家自然不能不遵,阮蕙原本有意借着黄姨娘突殁把婚事顺理成章地往后拖一拖,以便杨慷也有个缓冲的时间,可杨恪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杨、秦两家的恩怨已然存在,与其逃避,不如当面揭开,为了慷兄弟的将来,把秦三小姐娶进门的事,宜早不宜迟。”于是乎,两人再一商议,又问了杨慷的意思,最后到胜仙居与老侯爷与长乐侯一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新婚当晚,待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众宾客散去,夜色暗沉,整个府邸渐渐安静下来,阮蕙夫妇却没有上。床就寝,而是整衣而坐,小声谈话。谈话的内容,自是与杨慷秦秋水的婚事有关。
秦仁德伙同黄姨娘谋害他们夫妻二人,杨慷已经知情,秦秋水却未必知道。如今黄姨娘病逝,杨慷必定迁怒于秦秋水,所以二人一合计,由杨恪出面向杨慷提出一个建议,杨慷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
现在,夫妻俩人就在屋里静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桃花源的院门就被敲得“咚咚”作响,还伴随着一个丫头的叫唤声,“世子,夫人!”
采青闻声出来,听着这丫头的声音有些耳生,但听其叫得焦急,便令小丫头开了院门,开门一看,竟是秦三小姐的陪嫁丫头椿儿,说要见世子和夫人,便领她来见。
阮蕙与杨恪相视一眼,便开口问那椿儿找她何事。
椿儿便将新房里的简短地说了一遍,末了期期艾艾地恳求道,“慷三爷也不知为了何事,正跟三夫人质气,连茶杯都摔了……”这丫头果然是个伶俐的,直接把责任推到杨慷身上。
阮蕙不由得暗自一笑。看来杨慷还真是入戏三分,果真把秦秋水给激怒了。现在,该轮到她和杨恪上场了。想着就让椿儿带路。自己与杨恪相偕而行,片刻就来到了杨慷的住处听涛园。
院里灯火通明,一干的丫头婆子们都屏息凝神,静静守在屋檐下面,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有眼尖的丫头瞧见椿儿领着世子与夫人进院,连忙迎上前来行礼。
杨恪略一沉吟,便令丫头婆子们都退了下去。
夫妻两人站在屋檐底下,看着紧闭着新房房门,屋里正传出杨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能令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你是什么人我杨慷并不清楚,不过另尊是什么人我却清楚得很。因着大哥拒绝娶你过门的事,就做出了那些个龌龊的事情来!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必你也不会比令尊逊色分毫!”
“你这话什么意思?”秦秋水显然已经被激怒了,“你给我说清楚!”
“令尊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个做女儿的竟毫不知情?” 杨慷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好,今天我就跟你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你彻底看清楚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父亲的品性是如何的卑……”
房门应声而开,杨恪满脸肃然地站在门首,厉声喝道,“三弟,住口!”
秦秋水闻声扭过头来,一眼看见杨恪,只觉心中一阵酸楚,那泪水更是不可自抑地涌了出来,“杨大哥……”
杨恪微一皱眉。轻轻点了点头,向杨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能对你的新娘如此无礼?”
杨慷倔强地昂着头,斜了秦秋水一眼,“大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对她无礼…”
话音未落,就被秦秋水打断,“那你就当着杨大哥的面把话说清楚。若我父亲当真做过对不起你们杨家的事情,我情愿代他赎过!”
阮蕙就站在杨恪身后,自然将哭得如梨花带雨的秦秋水几乎偎进杨恪怀里的情形看在眼里,恐杨慷心生误会,忙上前一步走近秦秋水,不着痕迹地把她与杨恪隔开,“弟妹先别生气,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三弟平素也是个知理的,怎么今天就这般无礼起来了!”后面一句则是责备杨慷的。
秦秋水抬起婆娑泪眼,想着自己原本不比阮蕙逊色分毫,而杨恪却为了她连自己送上门去为妾都不肯答应,再想到杨慷刚才对自己那般凶恶,哪是什么良人,心里更是无比失望难过,哽咽着说道,“杨慷方才要与我休书,我还有什么话好跟他说的?”
“三弟,不是我这个做大嫂的偏袒秋水,她现在身份尊贵,是圣上亲赐的县主,本是金枝玉叶,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你能娶得如此娇妻已是三生之福,你不好好呵护疼惜不说,还在她面前这般失礼,又怎不让她难过失望?”阮蕙面向杨慷,沉声斥道。
杨慷梗着脖子,不好反驳,只低声道,“大嫂莫非忘了大哥在长宁遇刺之事?”
阮蕙便作势嗔道,“那事……与秦三小姐并无直接关联,你不可因一人之过而怨恨他全家呀!”
秦秋水听出端倪,当下便拽着杨恪的袖子,垂泪说道,“还请杨大哥把在长宁遇刺的事说予我知……”
杨恪眉峰微不可见地轻颦一下,有意无意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阮蕙并肩立,正色说道,“你既然执意想知道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便也不瞒你了。”
秦秋水抬起头来,娇嫩如花的脸庞上满是泪痕,让人我见犹怜。
杨慷就站在她的对面,瞥见她拽着杨恪衣袖的手,眼神不由得微微一黯。就算此女嫁与自己,可她的心,终是在大哥身上。
阮蕙自知秦秋水一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