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公主
卫屏道:“贤闰,你抚养太子有功,本宫会记着的。”
贤闰的后背早被冷汗打湿了,低头说道:“奴婢绝不敢怠慢。”
旁边的肖如意说道:“娘娘,太子越来越有帝王之气。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一条龙啊。”
“是吗?”卫屏淡漠地看了看肖如意。
肖如意一缩脖子,生怕自己说错什么。
贤闰向卫屏施礼,然后带着凤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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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46)枯萎的花瓣
卫屏又坐了片刻,起身朝长定宫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女人娇媚的容颜只是一时,若没有儿子的话,迟早会宠遇衰竭。”卫屏冷笑道,“这句话,本宫曾对当年的张皇后说过。”
“张氏怎么比得了娘娘?”肖如意陪笑道。
绕过长廊时,卫屏想起一件事,对肖如意说道:“皇上染病三个月,在这之前临幸过的妃嫔,你都有数吧?”
“奴才都记在心里。”肖如意低声道。
“你要死死盯着她们,一旦发现哪个妃嫔怀孕,必须令其堕胎。倘若稍有差错,本宫拿你问罪!”卫屏阴沉地道。
肖如意打个寒战。“请娘娘放心,奴才就是用手撕、用牙咬,也要弄破她们的肚子。”
卫屏淡淡一笑。
还没走到长定宫,便听到隐约的舂米声。
卫屏抬头看了看。长定宫几年没有工匠修葺,荒败不堪。原先这里还有个宫女彩云,后来被送到掖庭宫做了宫奴,长定宫更加凄凉。
卫屏感到非常满意,款步进了院子。此时细雨乍停,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肖如意替卫屏束了束身上的狐皮氅。卫屏走向一座屋子。舂米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肖如意正要撞门而入,卫屏示意他不要动。
来到窗边,朝里望去。费了半天工夫,才在昏暗的室内发现张氏的背影。张氏的头发已被剪去,剩余的几撮头发勉强扎在一起,像把破刷子。身上仍然穿着蒺藜衣,睡觉的时候也不能脱掉,卫屏要她每时每刻,全身如针刺般痛苦。
张氏的手脚戴着镣铐,每个动作都显得很难受,艰苦地舂着米,如果数量不够,便不能吃饭。即使完成了工作,也不过得到一碗麦饭,上面盖两片腐肉。
卫屏站在窗外,越看越喜欢。
恍惚间,感觉张氏的背影换作了凤怀惜和长公主傲锦。她们两人以同样的装束,艰苦地干着活儿。
一阵风吹来,破败的窗子吱吱嘎嘎响了几声。肖如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张氏听到窗外的响动,慢慢停止舂米,侧过身,眯缝着眼睛朝外张望。忽然哆嗦一下,认出了卫屏的身影。
卫屏绕过窗户,站在门前,看着对面那个憔悴的女人。
张氏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上前两步,施礼道:“罪奴向娘娘请安。”
卫屏一身盛装,饶有兴味地打量张氏。张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过面庞倒很干净。
“本宫听说你干活之余,还懂得梳头洗脸。”卫屏冷笑道。
“罪奴的习惯了。”
“习惯?本宫认为是臭毛病!”
张氏低头不语。
卫屏提高声调:“本宫再问你一次,上回你连夜去蓼萧苑见凤怀惜,到底说了什么?”
张氏知道卫屏一定会算后账,低声道:“奴婢只是路过,没有多说话。”
“受了这么多苦,还嘴硬!”卫屏嘶声道。
“奴婢只是苟延残喘,求娘娘放一条生路。”张氏道。
“想要活路?”
卫屏突然伸手,将桌上的一只竹篮拿起来,劈头盖脸朝张氏砸去。
张氏跌倒在地,镣铐一阵乱响,拖着蒺藜衣刺在皮肉上,痛不欲生。
竹篮甩到一旁,从里面飞出一些枯萎的花瓣,扬扬洒洒,如雪片缓缓飘到青砖上。几片花瓣落到张氏脸上,景像十分哀婉。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47)威胁利诱
张氏侧卧在地,不顾一切地说道:“娘娘,罪奴想见皇上一面!”
卫屏指着张氏,怒声道:“贱奴,死到临头还想勾引皇上。”
“罪奴在冷宫苦苦熬持,只因一个心愿:死之前见皇上一面。请娘娘念我们曾经共侍君主的情谊,满足罪奴这个心愿吧。”张氏涕泪滂沱,抱着卫屏的双脚,拼命磕头。
卫屏慢慢俯身,低声道:“你真想见皇上?”
张氏喜出望外,抬起朦胧的泪眼。
卫屏漠然道:“那你告诉本宫,那天夜里去找凤怀惜,到底说了什么?”
张氏怔了怔,随即说道:“回禀娘娘,奴婢给了怀惜公主一幅画。”
卫屏的眼睛眯了眯,问道:“什么画?”
“当年义烛殿的宫女,临死前画在白绸缎上的一幅血画。”张氏目光涣散。
卫屏点了点头,想起在凤怀惜房间看到的那个东西。
张氏猛然抱紧卫屏的脚,说道:“那幅画是琴妃给我的,上面有关于太子的秘密。”
这句话像闪电一般抽在卫屏身上。
突然用金指甲戳向张氏的脸。张氏躲避不及,硬生生戳了个血窟窿。
“啊——”凄厉地惨叫。
门外的肖如意不禁打个寒战。这几年跟着卫屏,听了太多女人的叫声,连他自己都有了一种怪癖——如果隔几天没有听到,心里便不舒服。可是张氏的叫声太凄惨,如同一个尖利的东西狠狠刮擦着肖如意的耳膜。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心理作用,因为肖如意总会联想到:张氏曾经是中宫至尊的皇后。皇后的叫声,总有特别的意味。
昏暗的小屋中,张氏捂着脸翻滚着。黑色的血水从指缝间渗出来。
卫屏漠然地问:“那幅画,你看懂了吗?”
“没有……没有。”张氏呜咽着。
“凤怀惜看懂了吗?”卫屏问。
“应该没有。”张氏的脸庞痉挛抽搐,怎么也止不住。
“那就好。”卫屏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
“娘娘,现在可以兑现诺言了吧?”张氏哭着问。
“本宫不曾答应你任何事。”卫屏道。
“奴婢想见皇上……”
“本宫准许你去。”卫屏冷笑一声。
张氏反倒呆住了,半张着嘴,神思恍惚。
卫屏俯身,轻声细语地道:“本宫准许你先行一步,在九泉之下,为皇上洒扫道路。”
“你……你……”张氏说不出话。
“但你这样去死可不成。本宫要将你毁容,不然你到了地下,还会继续勾引皇上。”
“卫屏,你真是蛇蝎心肠!”张氏嘶叫道。
卫屏笑了。“本宫不知道世间哪种人是善人,哪种人是恶人。本宫只知道,对本宫好的就是善人,对本宫不好的就是恶人。”
随后站直身,朝门外唤道:“如意儿?”
“奴才在。”肖如意紧赶几步,走进小屋。
“这里交给你。”
肖如意的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神情。这是一种本能,杀人之前的憧憬。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48)灭口
肖如意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高高的颧骨如冰雕,嘴唇紧紧抿着,下巴缩成坚硬的核桃状。眼底浮起一层血雾,瞳孔竟成了猩红色。
但卫屏要除掉废后,并非轻而易举的事。卫屏可以折磨张氏,甚至砍断张氏的手脚。但根据宫律,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杀掉张氏,需要皇帝下诏赐死,然后由行刑官奉旨来到冷宫,宣读诏书。
卫屏当然不可能按程序来,她有无数的方法致废后于死地。比如,孙小胆献给她的几种毒药,任取一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张氏。但那些毒药太珍贵,卫屏要到关键时刻,用给关键的人物。再说,那些毒药名堂比较多,为了掩人耳目,毒药起效的时间各不相同,卫屏等不及。
她要求废后速死。一刻也不愿再看到这个女人。
肖如意考虑的方法是:给张氏强行灌下野葛藤汁,然后制造自杀的假象。
卫屏离开长定宫以后,肖如意马上开始行动。
此时的张氏已经绝望,捂着脸上的血窟窿,身子仍在抽搐。
死,对于她,反倒成了一种解脱。原以为苟且偷生,能够等到机会再见皇上最后一面,到头来却发现,浸泡在苦咸泪水中的奢望;不但可悲,更加可笑。
肖如意蹲在地上,白狐般的脸庞凑到张氏面前,诡谲地笑一笑:“到了那边,不要怪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要杀便杀,还啰嗦什么?”张氏道。
“啧啧,这句话倒有一股子皇后的威严之气。”肖如意忽然把手伸进张氏的蒺藜衣中,一边抠摸着,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肯定没想到吧——娘娘早就在这件衣服里,给你预留了上路的食物。”
小心翼翼地抠出一根东西:野葛藤。
用锋利的小刀将藤条割断,浸泡在青瓷碗里。
张氏的希望彻底破灭,闭起了眼睛。一切都在卫屏的算计中,面对那样的女人,除了哀恸一死,还能有什么办法?
肖如意满怀兴趣地说道:“喝下野葛藤汁,你会感觉腹内绞痛,倒地之后,会拼命抓土。什么时候指甲磨尽、鲜血淋漓,什么时候就死了。”
张氏蜷伏在冰凉的地上,不由得缩紧身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等死,才真的令人恐惧。
肖如意端起碗,尖声说道:“时辰已到,上路吧。”
“回去告诉卫屏,我化作厉鬼,会天天晚上去她的榻前,看着她睡觉!”
“哼哼,这种话,娘娘听得太多了。你怎么就没有一点新鲜的——”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完,肖如意突然掐开张氏的嘴巴,把碗里的汁水灌了进去。
张氏呛了一口,用力咳出来。
肖如意的眼睛变得血红,死死掐住张氏的面颊,往嘴里灌着。一边低声哼唱:“死吧——死吧——”
张氏本能地挣扎扭动,身子剧烈痉挛,呛得脸庞紫胀。
“住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肖如意猛地一颤。张氏在迷乱中挥动手掌,一把打落青瓷碗,“啪”地一声摔到地上。
“谁在外面?”肖如意尖声喝问。
“大胆奴才,竟敢草菅人命!”人影一闪,鸾舞闯了进来。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49)针锋相对
肖如意看清是鸾舞,马上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好大的胆子,敢说本公公草菅人命?”
鸾舞似乎才发现是肖如意,不卑不亢地道:“原来是肖公公,鸾舞一时眼拙,没有看清楚,望公公不要怪罪。”
肖如意恨恨地哼了一声,背着双手,挺起胸膛说道:“既然看明白了,那就退下吧。”
肖如意是坤逸宫的带班公公,秩正四品,随侍皇后左右,是后宫的大红人。鸾舞只是掌事宫女,秩正七品,无论级别和身份,都与肖如意相差太远,肖如意当然不把鸾舞放在眼里。
鸾舞朝昏暗角落瞥了一眼,张氏蜷卧在冰凉的地上,身子微微抽搐,不知是野葛藤汁的毒性发作,还是因为恐惧绝望。
鸾舞道:“肖公公,鸾舞奉命看望废后,请公公行个方便。”
肖如意翻起白眼仁,极不耐烦地道:“这个贱奴自有本公公照应,你速速退下!”他急着弄死张氏,好回去向卫后交差。
“方才鸾舞看到肖公公在强迫废后,不知为什么?”鸾舞直视肖如意。
肖如意的嘴唇痉挛几下:“贱奴张氏昏倒了,本公公恰巧途经这里,好心喂她喝点东西。”
“鸾舞还以为,有人在草菅人命。”
“放肆!”肖如意尖声道,“大胆的贱婢,竟敢在本公公面前喧哗叫嚣,待本公公奏明皇后娘娘,重重治你的罪!”
“鸾舞奉公主之命,有事与废后交谈。”鸾舞并不退缩。
肖如意怒极反笑:“蓼萧苑的人都这么张狂吗?”
鸾舞突然逼近一步。肖如意本能地倒退半步。鸾舞道:“废后若有三长两短,如何向皇上交待?”
“她……能有什么事?”肖如意有些心虚。毕竟,谋害废后,是违犯宫律的行为,偷偷做一下还可以,一旦被别人撞到,屁股就擦不干净了。肖如意可不能就这样向卫后覆命。
鸾舞指着墙边的张氏,大声道:“废后脸色灰白发暗,身子蜷成一团,旁边扔着一只碗——此情此景若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
“你……”肖如意不由朝张氏扫了一眼。
张氏气息奄奄,却没有死。如果逼急了,就算张氏不说什么,那碗里的东西,还有张氏喝下去的毒汁,都可以验出来。肖如意的额头渗出一层汗。这件事做得实在不漂亮。
鸾舞走到墙边,从地上扶起张氏。张氏斜靠在鸾舞怀里,艰难地喘息着,嘴角溢出黑色的汁液,惨不忍睹。
鸾舞抬头看着肖如意,却问张氏:“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张氏眯缝着无神的眼睛,朝肖如意望了一下。肖如意的脸庞浮在昏暗的光线中,如同一只玉面狐狸,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张氏。
张氏长长地抽了口气,呻吟着道:“奴婢摔了一跤……恰巧肖公公路过……”
“听到没有?”肖如意尖声道,“本公公一片好心,救了这个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