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公主
凤傲锦充满忧思地看着怀惜,低声道:“妹妹的自信,姐姐向来钦佩。在姐姐心目中,你始终是最聪明的女子。”
怀惜笑道:“那我希望,姐姐成为最有权势的女子。”
凤傲锦怔了下,摇头说道:“这种话,可不敢随便讲。”
“怕什么?我们之间,百无禁忌。”怀惜正色道,“姐姐,你一定能担得起那样的责任。”
“皇上病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东宣国的格局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凤傲锦道。
“无论如何,不能把帝位交到卫后手中,那将是一场浩劫。”怀惜握紧凤傲锦的手。
“静观其变吧。”
“姐姐,请皇上出宫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
“你是说……”
“我们上次谈过的——你只要设法让皇上离开宫殿,我便能让皇上来蓼萧苑见我。”
“此事越来越难了。”凤傲锦道,“自从宫外发现传单,这些时日,卫屏穷凶极恶,为了堵塞皇上的耳目,就连我想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
“一定能做到的。”怀惜急着道,“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就能突破卫屏的层层障碍。”
“好,我尽力而为。”凤傲锦道。
“这是鱼死网破的一战,稍作犹疑,后果不堪设想。”怀惜道。
凤傲锦凝重地点点头。“请妹妹放心。”
两人又叙谈一阵,凤傲锦起身,准备离去了。
在门前,凤傲锦回头道:“一定多加小心。”
“姐姐,你也要珍重。”
怀惜目送凤傲锦出门而去。
…… …… ……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82)小孽
用过午膳,天色忽然放晴了。一道阳光破云而出,洒在窗户下面,织起一片迷离的橙色光影。看样子,雨季似乎快要结束了,其实只是回光返照,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雨水即将来临。
凤怀惜看到窗口有只蝴蝶在飞。
蝴蝶从阳光里穿过时,翅膀竟变成了透明的,五彩斑斓,华彩灿然。
怀惜看得痴了。蝴蝶仿佛懂了怀惜的心意,围着窗口翩翩起舞,久久不忍离去。阳光里蝶影翻飞,十分动人。
蝴蝶突然盘旋一下,急速地消失在阳光背面。
怀惜感到一阵遗憾,正在这时,一阵腾腾的脚步声传来,凤朗闯了进来。
怀惜咧了咧嘴巴,咕哝道:“难怪蝶儿吓跑,好端端的,瘟神来了!”
凤朗咔嚓咔嚓地啃着青椒,进门后却不说话,只是望着怀惜。
怀惜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果然一派喜气洋洋的神态。”凤朗道。
怀惜气得一捶锦被,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气洋洋的?!”
“你看你看,不但喜气洋洋,而且还是得意洋洋……”
“出去!”怀惜猛地抓过靠枕,朝凤朗甩了过去。
凤朗随手一捞,从空中接住了靠枕,轻轻拍了拍,道:“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果然很高兴。”
“凤朗,你是不是喝酒了?”怀惜气得没办法,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要是醉了,请回家睡觉去吧,别来这里烦本公主。”
凤朗慢慢走到榻边,将靠枕放到床上,细长的眼睛勾了勾,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怀惜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凤朗端详着怀惜的脸庞,左看看、右看看,认真地道:“小懒懒,自从你见过凤溟沅之后,果然充满了幸福感。”
怀惜睁大眼睛。
明白了。难怪这孽障今天一进门,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问题,出在凤溟沅那里。
“凤朗,你是什么意思?”
“本王听闻,东宣国第一美男子,前两天到你的蓼萧苑来了。”凤朗狠狠咬着青椒。
“那又怎么样?”
“自从你见过他之后,好像沐浴在阳光里,全身散发着安详喜悦之气。”
“疯子!你是个疯子!”怀惜怒道。
“本王问你,凤溟沅是不是你请过来的?”
“懒得理你。”怀惜索性闭起眼睛,侧身躺到一边去了。
凤朗站在金榻旁,一口一口地啃着青椒,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啃完一根,再拿出一根,继续啃着。
怀惜终于无法忍耐,翻身坐起来,喊道:“大耗子,爬开!”
“怪哉。”凤朗忽然皱了皱眉头。
“什么?”怀惜陷入迷茫状态。
“以前本王在你面前啃青椒,你并不觉得本王讨厌,为什么凤溟沅来过之后,你竟然把本王当成了耗子。”凤朗认真地道。
怀惜眼睛一翻,跌倒在床上。
突然跳起来,一拳砸向凤朗的肩膀。
凤朗没防备,生生挨了一拳。他自己倒没事,反而是怀惜“哎哟”叫一声,胳膊一阵抽筋。
凤朗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小孽有罪,如果知道公主要打本小孽,本小孽应该装死充楞,不使公主手疼。”
“小孽?”怀惜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一直尊称在下为‘孽障’吗?孽障者——小孽也。”凤朗自鸣得意。
“我呸!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怀惜气乐了。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83)逮谁咬谁
凤朗忽然“啊呀”喊了声,浑身做出抽筋状。
“你又怎么了?”怀惜问。
“原来你的功夫这么厉害,方才挨了一拳,没有反应,没想到内力十足,突然感觉骨裂筋断一般。”凤朗呲牙咧嘴。
“好了,我怕你了。”怀惜甩着手腕。她的手,倒是真的痛。
“这一招实在厉害,让我想起一种刑杖——打在屁股上,肉烂,而表皮不裂。”凤朗深情地道。
“没空搭理你。”怀惜伸个懒腰。
凤朗返身坐到榻边,掏出一根碧绿的青椒,香甜地啃着。嘴角坏坏的笑容收了起来。怀惜看一看,又觉得他不像刚开始那么讨厌了。
凤朗端详着怀惜的表情,问道:“小懒懒,凤溟沅到底来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怀惜咬着牙关。
“随便问问。”凤朗道。
“他想来就来,我能怎么样?”怀惜道。
“四郎一直……”凤朗忽然停住了话头。
“一直怎么?”怀惜好奇地道,“堂堂宸王,什么时候说话也留着半句?”
“反正他一直没安好心,从小就是阴柔怪癖。”
“知道你不喜欢他。这也不奇怪,你跟他本来就是两种人。”怀惜道。
“是他先恨我的。”凤朗道,“少年时,有一次他从墙上摔下去,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如果他脑袋先着地,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毛病了。”
怀惜哭笑不得。“你们是亲兄弟啊,宸王殿下,干吗咒他死?”
“那次他竟到父皇面前告我黑状,说是我推他的。”凤朗道。
“堂堂大男人,整天记着这些小账,我都替你脸红。”怀惜噘起嘴巴。
凤朗忽然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都过去了。”
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把手上的青椒吃完,又朝窗外看了看,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对怀惜道:
“小懒懒,总之你以后要和凤溟沅保持距离。”
怀惜瞪了凤朗一眼,不耐烦地道:“你们的个人恩怨,不要扯到本公主身上。”
“莫非你想把他当作朋友?”凤朗急得问。
“多几个朋友也无妨,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怀惜故意说道。
凤朗急得团团转,手往袋子里一摸,青椒吃完了,更显得六神无主。
这时,鸾舞从门外进来。“启禀公主,碧大人来了。”
“哦。”怀惜心中一颤,忽然感觉一阵慌乱,低声道,“请他进来吧。”
凤朗看了怀惜两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住了嘴巴。
不一会儿,南无碧优雅地步入香闺。华丽俊逸的身姿映着背后的一抹阳光,眸子瞬间闪过,透出浅蓝浅绿的光泽,冷冽透彻。
他正用雪白的丝帕按着鼻翼。
“南无碧,本王很臭吗?”凤朗劈头便是一句。
南无碧抬起眼睑,目视凤朗,抱拳道:“下官见过宸王。”
“本王在问你——我很臭吗?”凤朗不依不饶。
怀惜忍不住道:“凤朗,你今天吃炮仗了?”
“别打岔,本王在谈话。”凤朗盯着南无碧。
南无碧道:“宸王为什么这样问下官?”
“你一进门就用手帕捂着鼻子,意思是,本王身上很不干净,让你感到恶心。”
“宸王多虑了。”南无碧道,“下官向来如此,并非针对宸王。”
“看来你的毛病也不少。”凤朗打量南无碧。
怀惜不知凤朗今天怎么了,逮谁咬谁,却也无药可救。
清了清嗓子,说道:“碧大人,请坐。”
“谢公主。”南无碧坐到窗边的椅子里。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84)其实他是个傻鸟
凤朗坐进另一把椅子,左腿压着右腿,一副怡然自得的主人模样。鸾舞进来,给二位奉上茶水。
凤朗边喝茶,边说道:“南无碧,你不在绣衣府干活,来这里闲逛什么?”
南无碧懒懒地道:“下官想请公主帮一个忙。”
“哦?”凤朗将视线转到怀惜身上。
怀惜正注视着南无碧,很快侧过脸,与凤朗对视一眼,却没说什么。
凤朗转变了话题:“南无碧,本王听说你刚刚处理了一起谋反案。”
南无碧道:“宸王虽然游戏人间,却关心着绣衣府的公务,下官实在有愧。”
凤朗眯着眼睛扫了南无碧一眼,道:“你好像在嘲弄本王。”
“并无此意。”
凤朗接着道:“虽说本王忙着斗鸡遛狗,每天只顾着吃好、玩好,可你的风头越来越大,难免惊动本王,以后最好收敛一些。”
“职责所在。”南无碧淡然地道。
凤朗打量着南无碧。对于这位“碧毒”,他是了解的。少年时代,父皇曾带着凤郁森、凤朗、凤溟沅兄弟三人去磨崖谷参观,令人印象深刻。
南无碧成为侍御史之后,统领绣衣府,不仅侦察刺探皇宫内外的大小事务,还出没各地执行办案、举劾非法、###叛乱,成了东宣国一股神秘力量。
久未开口的怀惜,此时说道:“凤朗,碧大人找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凤朗有些不高兴,这是当面下了逐客令,表明在目前阶段,他不受欢迎。
“你们谈什么就谈,本王假装没听见。”凤朗耍起赖皮。
“凤朗,别玩了,回家去。”怀惜耐着性子催促。
“如果本王假装关心你们的事,是不是有奖励?”凤朗笑着问。
怀惜道:“你过来,我有话讲。”
凤朗从椅子里起身,走到金榻边,俯身问道:“有何指教?”
“很简单的一句话: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不然以后不要再来。”怀惜道。
“哎,你……”
“怎么?”怀惜瞪着凤朗。
凤朗皱着眉头,转脸看了看南无碧,然后凑近怀惜,低声说道:“你怎样才能告诉南无碧,其实他是个傻鸟。”
然后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凤朗的笑声在外面消失后。阳光忽然不见了,细雨又飘了下来。
怀惜坐直身子,手指理了理秀发,问道:“碧大人,你来蓼萧苑,有什么事?”
南无碧道:“下官想请公主看一幅画。”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85)灰烬
南无碧从椅子里起身,拿出一幅画,展开,铺在金榻上。凤怀惜微微倾身,朝前看去。
五尺见方的画卷上,构图非常奇特:中间画着一株梨树,梨树的枝条,从上到下呈锥形排列,一共开了十六朵花。树顶的一朵花最大,往下逐渐缩小,最下面的一排小花,每朵只有铜钱大小。
更离奇的是:朵朵梨花中,似有影影绰绰的人形。
梨树周围环绕着日、月、星辰,光彩夺目。
画纸的空白处,也有隐隐的暗纹透出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幅画与通常见到的图画完全不同,更像一种装饰性的祭图。
凤怀惜喃喃道:“好奇怪的一幅画。”
南无碧道:“前些时日,绣衣府破获了一起谋反案,下官正在审理此案。这幅画是从其中一名叛党家中搜出来的,与其它物品一起收缴上来,下官觉得此画不同寻常,观摩良久,却不得要领,便请公主看一看。”
怀惜点头道:“此画构思诡异,仿佛有隐语。”将画卷拿起来,对着窗户变换着角度,时而倾斜、时而微微扭转。
窗外的光线透过画纸,投下一片朦胧的晕影。
怀惜朝外唤道:“回雪?”
门外应声道:“奴婢在。”
回雪翩然而入,来到金榻前。怀惜把画递给回雪。回雪会意,捧起来,细细观察着图画,同时嗅了嗅画上的味道。神情间仍是淡淡的忧郁。
“回禀公主,此画的彩墨中,混杂了褚石、琉璜、金粉等物。”
怀惜笑了笑,道:“分明是在炼丹嘛。”
南无碧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
怀惜沉思片刻,道:“回雪,端一盆水进来。”
“是,公主。”回雪将画卷交还给怀惜,用铜盆盛了水,放到榻边。
怀惜拿起画纸,忽然凑到身旁的烛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