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 作者:林未末(jj2012.11.23完结,天作之合)





  “算了,还好没有太远,总算是快到了。”大个子一脸快解脱的庆幸。
  快到了!太好了,再远些我真的要吐了。
  我抬起头望向远方,入目的是一点黑色,接着变成一块,一片,走的越来越近,已经看见了一个黑色战衣汇集的海洋。红色战马,黑的战衣,庞大而有秩序的列着整齐的队伍,将周围的气氛都凝结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和大个子的战马缓缓向前,马蹄发出哒哒的响声,在静无一声的军队里显得异常大,竟像一下一下猛烈地敲在我的心上。军队随着我们的前行自动列出一条够两人经过的道路,却没有一个人好奇地观看我们,每个人都敛气屏声,肃穆非常。
  这时我才感受到这是战场,随时可能马革裹尸,鲜血喷涌的战场。
  走到一小半便听到萧沐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在这静寂如坟场的战地异常清晰:“你到底开不开城门?”
  这声音,我打了冷战,再也不是玉珏相撞的和鸣,竟像是从地狱的寒冰中浸出来的,这是我所不知道的萧沐的另一面么?
  “那好,玄将军,你看看这是谁?”
  玄将军?我觉得脑袋一片眩晕,难道,城门上对峙的,竟是玄历么?
  似乎听到城门上传来一声惊呼。
  “呵。要想放你们的公主也可以,不过——开了城门!”一片静默。
  “这样,如果玄将军以自己来换这位公主,也是可以的。”
  我已走到了萧沐身后不远之处,惊讶地看着前面一步路之遥的被缚公主——是她,十三岁的未末公主。她怎么会在这里?
  “放开我,你们这群坏蛋,我一定要杀了你们,玄历哥哥,不要管我,不要开城门,更不要过来!”平日受尽宠爱的未末公主此刻却被人用绳子捆着,只有不停地呼喊挣扎着。
  站在萧沐身边的顾思服忍不住开口:“殿下,还是——”
  萧沐举起右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低沉的声音快速地掠过,“我也只是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而已”,他这样说着,头却一丝未偏,眼睛依旧直直地望向城门。
  顾思服终是转过头,看着未末的眼里尽是不忍心与愧疚。待到眼光瞟到我,却是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此刻,沉默了一瞬的玄历开了口,声音携着风声灌进
  我的耳朵里:“好。”
  他说好。
  下一刻只见城头人影消失,巨大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仅够一人一马走出的缝隙,玄历,就这样单身匹马,朝如同蚂蚁般密集的千万军马从容地走了过来。
  如入无人之境。
  


☆、暮夕初现

  顾思服也撇过了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那个明明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有着让人不敢相信的气魄,那种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让在场就算是经历过数次生死交锋的军人也不禁动容。
  待到玄历走到一半的路程时,我看见萧沐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只是眼里殊无一丝笑意,“放了公主。”
  “玄历哥哥!”未末公主很快挣脱了束缚,朝玄历飞快地跑去,玄历下马,脸上是真挚而明朗的笑容,手指就要触到未末的衣角:“公主——”
  “放——箭!”萧沐的声音在静谧的战场响起,如同一把浸于地狱寒冰之中的利刃,无情而疼痛地划破了这一幕温情的图景。霎时间,密密麻麻的箭如同雨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正前方两个单薄的身影袭去,我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无数支箭射向的是我的眼睛。
  不能不闭上眼睛,此刻的我除了逃避别无他法。
  “不——!”耳畔传来未末撕心裂肺的的哭喊,仿佛灵魂撕裂天地崩塌,我闭上的眼睛一颤,应声落下如注的泪水,喉咙却被堵住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动弹不得。
  颤抖着睁开眼,箭雨已过,我如同布偶一样看着未末疯了般推开紧紧护着他跪坐着的玄历,眼光触及他插着数不清箭的后背,刚站起来的身子一晃,栽倒在地,却又是爬到玄历身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搂着玄历,不让他着地,由于哭喊而嘶哑的嗓子吼道:“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过来的!本公主命令你不准死,不准死,你听到没有!”
  “公主,未末,我咳咳”玄历的脸色苍白如雪,嘴边不断地咳出鲜血,“我不能放着你不管,我,我不后悔,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听话当好公主”咳咳,更多的鲜血如泉般从玄历的嘴边涌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鲜血,前一刻还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却在空气中瞬间冷却。
  “朱儿?!”谁在叫我?我转过头,哦,原来是萧沐,原来我早已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玄历,隔着的距离让我看不真切萧沐的表情,只觉得他的面色惨白一片,没有一点血色。
  我朝他的方向笑笑,我知道此刻的我笑的定是很难看,可我不想这时在他眼前掉眼泪。
  我拖着身子向玄历走去,伴随着未末断断续续破碎的哭声:“玄历哥哥,我不会再任性,我再也不自作主张去行刺将军,我好好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跪在玄历的身边,不忍心看他身上的任意一个伤口,它们一定很痛很痛,它们会一直在我心里流着血
  “今夕姐姐,”玄历眼光一闪,吃力的抬眼,“你来了”他朝我微笑,他竟然还朝我微笑!朝我这个罪人!
  “你不要自责。放你走,玄历不——咳咳——”玄历急急地咳嗽起来
  ,嘴边的血流的更甚,“玄历哥哥!玄历哥哥!”玄历咳的不住,血越流越多,眼神也逐渐涣散。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对了,我,我有百花丸,它可以治百病,一定可以治你的伤”我急急地在身上掏着,如寻找救命稻草一样寻找放着百花丸的瓶子。
  “没,没用的。百花丸——治百毒,不治外,伤”玄历吃力地喘着气,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看着我,“姐,你一定要,快乐”
  “玄历哥哥——!”看着玄历的双眼无力地闭上,未末一阵惊呼,“不——!”我的心口一痛,几乎要晕厥过去,血液也迅速逆流,我用内力强制着血液的上涌,用尽全身力气才稳稳站住。
  轻轻跪下,右手抓起玄历逐渐冰冷的手腕,左手的拇指扣住中指,自心口划到右手处,将自己的灵力输入玄历体内,心里默念:我朱今夕以南方之神朱雀之名,祈求上天保住北国守护之人玄历之灵,一切代价,请让今夕承担。
  感觉到玄历体内散了的灵力又逐渐聚集起来,我才放下他的手腕,凑到未末公主的耳边:“好好照顾他,别让他人发现。”
  “你——”未末只是在刚开始看见我时恨恨的看了我一眼,便再也不愿看我。此时她盯着我因灵力损耗过大而苍白的脸,“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苦涩的一笑,“我并不奢求你们的原谅。”
  转过身,我朝着前方毫无目的地走去,走到萧沐身边时,他坐在马上,垂下头,动了动嘴角,“我。不知道你竟来了。”
  我没有回他的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前方,天地之大,我竟不知此时应该去何处。
  军队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继续向前走着,隐约听见了有人下马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你竟然跟来了么,萧沐?只是,你让我此刻如何面对你?
  我只是向前走着,并没有回头。
  他也一直在我身边五步路远的位置跟着我的脚步,没有追上前。
  我们就这样在千万军队的面前一前一后的走过。
  走过军队,走过一片原野,走过一条河流,走过黄昏,走过夕阳,暮色已逐渐浓郁。
  走进了一片树林,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疲倦,“你回去吧。”
  身后却并没有离开的声音。
  “你——”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流转的丹凤眼,眼里的担心和忧虑一望见底,“是你?”
  


☆、难得温暖

  “你怎么跟来了?”
  “是我。”顾思服有些慌张,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在千军万马前镇定自若的将军竟结巴起来:“我,我”
  “谢谢。”我看着他的脸由于紧张红了一片,不由得心里一暖,“谢谢你。”只是,萧沐,你为什么没有跟来呢?还是,你觉得没有必要?
  “其实,萧沐他——”
  “够了。”我抚上额头,“我现在不想听关于他的任何事。”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顾思服一口回绝,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盯着旁边的一棵树,神色不自然地说:“天已经黑了,我不能留你一个女孩子在这树林子里。”
  “是吗?”我抬头四处看看,一直走着没注意,这里还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暮色四合,树林里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树影幢幢,倒真有几分可怖。
  来时的路早已看不清,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身心疲倦:“看来今晚我们竟得在这树林里过夜了。”
  顾思服倒没有很泄气,“我去找些干树枝来生火。”
  我没有答话,也没力气答话,只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着树默默的坐了下来。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顾思服便抱来了许多干枯的树枝,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石,熟练地打起火来,想来他在军中这几年的生活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形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里处处散发的独特的幽深气息,树枝在火堆里烧的噼里啪啦作响,阵阵热气传开来,火光轻盈的的跳跃着,似乎将不知忧愁不知疲倦的一直燃烧尽最后一丝光和热,,天地间一时静穆,眼前的火堆逐渐模糊,我缩成一团,虽然身体极度疲倦,脑袋也有些混沌不清,但这样坐着,对面是满身阳光味道的顾思服,心里有一种安心稳定的感觉。
  也许幸福的人都有一种魔力,可以驱逐周围人的不幸与悲伤,而顾思服显然就有这种魔力。
  “你说,人是会变的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间响起。
  “可能是吧。但我觉得,人的外表和习性也许会改变,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变的。”顾思服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很小很小的弧度。
  “是吗?”可是,我现在却不是很确信。
  “一定是的。今夕你是那样好的女孩子,没有人会忍心伤害你,就像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一样。萧沐他,只是不得已而已。”顾思服轻轻叹息,“我知道萧沐的所做所为对你造成了伤害,你觉得无法接受,可是你一定要知道,他是在乎你的,很在乎很在乎。我们遇见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不同的,而这份不同,应该就叫做喜欢吧。”
  火光深深浅浅,映的顾思服的脸如画般看不真切
  ,,只是听他淡淡的叙述,给平日的阳光气息罩上了一层薄薄淡蓝色的忧伤。
  是吗?喜欢?是啊,我以前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走出深山,可是,他对我的那份喜欢,究竟有多少? 比对太子之位的固守怎样?比对父亲之命的遵循怎样?比对他可能拥有的那份我不敢猜测的野心怎样?
  我似乎,并没有走进他的内心。
  似乎头更痛了,眼里也有水要涌出,我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用手拍拍嘴:“唔——好困啊,我要睡觉了,你也睡吧。”
  “恩。”顾思服点点头,开始解外衣的带子。
  “你——你干什么。”我维持着打呵欠的表情,傻傻地看着他。
  顾思服没有说话,如同没听见一般只是继续解着。
  “在,在树林里睡觉还要脱衣服么。”真是的,我的舌头干嘛这时候老是打结呢。不过,怎么感觉气氛那么诡异呢。
  他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手里,接着站起身,朝我走来。
  “怎,怎,怎么了?”我一紧张,觉得后背都流出汗来了。
  顾思服走到我身边,蹲□,将外衣轻轻披在我身上,“这树林晚上怕是会有些冷,你应该需要这个。”
  “哦。”原来是这样,我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了。
  “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顾思服将那双流转万般的丹凤眼定格在我的脸上,眼珠清澈的我能看见瞳孔里表情僵硬的我。
  苍白么?刚才我莫名的连汗都出来了,脸应该是红的才对吧。
  还未等我将“没事”两个字吐出口,一双温暖的手已经拂上了我的额头,十指纤长,手心有不薄的茧,该是常年用剑留下的吧。
  “你在发烧。”语气是肯定而毋庸置疑的。
  发烧?难怪我刚才紧张一点就出了汗。
  “怎么会发烧呢?”顾思服自言自语着,“这天气,不大可能啊。”
  “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