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 作者:林未末(jj2012.11.23完结,天作之合)





抖的右手抚上顾思服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里前所未有的害怕,“顾思服,告诉我,我想错了,我想错了,一定是这样,你没事,对不对?”
  顾思服想努力的朝我笑,却只引来更多的咳嗽和鲜血,“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顾思服,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敢这样!”我瞳孔一缩,有两滴泪砸到他的逐渐失去生气的脸上,左手指甲已经嵌入血肉,有湿热的触感传来,只是竟然没有痛感。
  “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我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右手胡乱地擦着他的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血会越流越多,为什么我此刻对一切无能为力!
  “别擦了。没,事的”,顾思服的语调很轻松,“我,我还故意挑了一件,紫色的,衣服没,没想到还是,吓到你了。”
  原来,这身紫衣不是你跟随萧沐的证明,竟是你为了掩盖自己可怖的血迹而故意挑选的么?连自己死去的样子都怕会吓到我,我是有多混账,竟然会怀疑你会伤害我!
  “别说了”,我将他紧紧搂紧怀里,清楚的感受到总是那样温暖的顾思服身体正越来越冰冷,“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不,我要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顾思服又咳出一大口血,“昨天,我一直没睡,就,在夜里看着你。我舍不得睡,因为要离开了。可是,今夕,你,为什么睡着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我很
  伤心。”
  原来昨夜你一直在我身边吗,我竟然不知道,我竟然会不知道!
  


☆、离殇

  “顾思服,为什么我先遇见的不是你。”我的眼睛哭的生疼,却还是止不住掉眼泪。
  顾思服勾起嘴角,唇边的鲜血渗进他深深的梨涡里,像嵌着一颗血做的红豆,“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幸福。”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纤长的手一点血色也没有,却紧紧拽着我的衣角,拽着他最后最浓的思念啊。
  “我答应你,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就感到衣角一松,顾思服一直拉着我的手垂了下去!
  “顾思服,顾思服,顾思服!”我急急的叫着他的名字,他的嘴角还带着笑,他的脸上是放心的安然,我摇着他,拼命摇着他,却只是看见他梨涡蕴集的那一滴血,无声的滑了下去。
  象征相思的红豆,思念之意的思服,都走了。
  “今夕。如果,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难过么?”。
  “如果,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顾思服,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会原谅你的,那样说只是太怕你离开而已啊。
  “从小就保护你的大师兄吗?那真好。”忽然他语峰一转,“今天我们还要谈谈吗?”他一向淡漠的眼里竟有恳求之色。
  顾思服,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真的是想留住你,当时的拒绝只是以为我们的时间还有一辈子啊。
  “这第一杯,顾思服想为你而喝,今夕。”
  顾思服,我还没有告诉你,你当时的眼神,让我有多害怕,就像要失去全世界一般。
  顾思服将白玉般纤长的手伸过来,声音有些吃力,“不要,伤心。”
  “不要碰我!”我甩开他的手。 
  他笑的那样温暖,声音微弱,“看来我选择对了。” 
  顾思服眼里有我看不懂的神色,“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转身,扬起的风里竟让我有决绝的味道。
  那时的我,还那样怀疑,你会为了萧沐与我决绝,原来,这一切早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止住了泪水,哼起了那首歌,那首你吹给我第一首歌: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你是不是一直很孤单?那样天之骄子的你没有人懂,只能吹奏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诗句。我以为我是懂你的,却发现到最后我才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一个。
  也许我说错了,不是为什么我先遇见的不是你,而是为什么我会遇见你。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会祈求上天
  ,让你永远不会遇见我。
  我抱住曾经那样温暖的顾思服,哭的晕了过去。
  是在一个华丽无比的宫阙中惊醒。
  “顾思服,顾思服!”我惊恐的叫着,浑身被冷汗湿透,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猛然坐起身来。“朱儿!”,这一声里,有狂喜,有小心,有害怕,有坚定,只是一个名字,偏偏被一个人念的像一首诗般。
  这是,萧沐?
  我茫然的转向床边那个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看着白玉为阶、满殿珠翠锦缎的宫。是的,这是宫,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宫。
  “朱儿?”萧沐那般小心翼翼,好像再大点声我就会被惊跑一样。
  “顾思服呢?”我笑笑,却同时刷的留下两行泪来。
  “思服——”
  “你不配这么叫他!”我攥紧了衣被,双眼通红的朝他吼。
  萧沐一点也不恼,只是眼里的悲伤骗不了人,他此刻,定然也如有人拿刀在他心里割一样难受,他淡淡的说,“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那样。他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他陪我走过最孤寂的童年,他为我在沙场拼命,可是,我竟然将他逼死了。”
  有两滴泪从萧沐纯黑的眼里滚下来,“是,我不配。我不配。”
  总是那样坚强到可怕的萧沐,是为了顾思服而流泪吗?
  我偏过头,声音里还有哽咽的味道,“收起你虚假的眼泪吧,我和顾思服,都不需要”,萧沐放在床边的手指一抖,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要见顾思服。”脸上的泪还未干透,我已经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沐,就像看着这座精致牢笼里的一件物品。
  萧沐被我的眼光一震,继而笑了起来,自言自语,有些癫狂,“这不是我想要的吗?这不是我想到的吗?为什么这才开始我就后悔了,哈哈,真可笑——”
  “我要见顾思服”,我一点未理他的反常,只是冷冷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萧沐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越咳越急,整个宫殿都回响着他的咳声,我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等到他终于咳完了用手帕捂住嘴时,我又重复道,“我要见顾思服。”
  萧沐转过身擦了擦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好。”
  天下间是一片素白。
  宫里的正殿是一片素白,大街上一片素白,将军府是一片素白。
  萧沐他,用国葬之礼表达他的哀思。可是,这让我看起来却是那般可笑。再隆重的葬礼,怎么能抵得上在世间鲜活的存在。
  还未进将军府,就被一阵低低压抑的哭声绕的头痛欲裂。那应该是你家人的哭声,那是他们对我最深的谴责,那是将会携带一辈子的歉意。
  我其实也没有脸,见把你当珍宝的家人。
  将军府外竟没有人把守,天气阴沉的可怕,
  白幕吹动,整个府邸笼罩着死寂的气息。温暖安定的大将军府,因为那个人离去,变成了一座没有灵魂的死亡之屋。
  我跨进大堂,一眼就看见那个巨大黑色棺木,双腿一软,顺着门沿就滑了下去。堂下跪着的人望见站在门口的萧沐和扶着门边半跪的我,都止住了哭声,惶恐的声音里有哭太久的喑哑,“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皇后娘娘?!
  这真是一个讽刺。
  这门口站着的,一个是逼顾思服死的人,一个是顾思服为之而死的人。可怜他的家人不但不能责怪,还要跪着,叩见杀死他的凶手。
  我蓄满了力气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进装着我在这个世间最多温暖的棺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布满尖刀的炼狱。
  待到指尖触到那个黑色的匣子,我才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顾思服是真的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有那样顾盼间流光溢彩的眸子,那样笑起来右脸上深深的梨涡,那样搭在珠灰色玉笛上灵巧纤长的手指,那样温暖人心的天分。 
  温暖了所有人,却温暖不了自己的顾思服啊。
  我靠着棺木缓缓的坐下来,双手哆嗦的掏了半天,才掏出了那个银红色的笛子。一直没有注意到,原来我的手被缠上了厚厚的一层纱带,为我缠纱带的人可真细心,还不忘将我尖尖的指甲修剪的整齐漂亮。是怕我再次弄伤了自己吗?
  我将手上缠着的带子一点一点扯掉,很可惜,你的关心,我不需要。我满意的看见萧沐变白的脸色,又把目光转向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笛子,笑的开心,顾思服,这是你送我笛子呢,你看见了吗,我把它带来了呢。
  将笛子横在唇边,我闭上眼睛,断断续续的笛声从压抑哭声的灵堂传出,像是有人长长的呜咽: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由爱生恨

  顾思服,你听到了吗?这是你教我的《西洲曲》,我本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萧沐的《西洲曲》,听过你吹了千回万回,却没有真正为你吹奏过一次。
  我是终于明白了,你当年为什么总将这首曲子吹的那样哀愁,只因为心是哀愁的啊,藏着永远无法得到的爱,永远不敢奢望得到回应的喜欢,又怎么可能吹奏出欢快的音符。
  顾思服,我的心意,你从笛音里听出来了吗?
  我继续忘我的吹着,断断续续的笛声吹到后边越来越娴熟,流畅。到了后来,这首曲子就像活了一般,在灵堂之中旋转着,流动着,原本是淡淡哀怨两地相隔的相思,却被吹笛人赋予了生与死的距离,笛音里的深情,竟是如何也形容不出。
  一直站在门口低着头的萧沐,在明白笛音后差点的站立不稳,脸白如纸,我装作没有看到。
  不知吹了多少遍,我才将玉笛收起,手扶着棺木站起身来,望向沉沉睡着的顾思服。他还是那样好看,柔顺细滑的长发,微微上翘的丹凤眼,比女孩子还长的睫毛,连嘴唇都还是往日的妃红色,他可能只是睡着了,是啊,他也许明天就醒过来了。
  我将手里的玉笛放入他的右手里,翻开的衣袖露出了那个难看的疤,哦,那是他割开了自己手腕时留下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毒蛇咬过的痕迹,我还记得,他的手心也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的右臂为了我
  眼睛里干干涩涩的疼,还伴随着阵阵刺痛让我眼前有些发黑,原来,人伤心到尽头的时候,是真的流不出眼泪的。
  “皇后娘娘,您能随我走一趟吗?”一个轻柔而有些沙哑的女子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眼看去,这是,顾思服的妹妹顾柔?
  顾柔站了起来,柔弱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思服哥哥的东西,我想你会想看到。”
  走过一条长廊,我问她,“你不恨我吗?”
  “恨?”,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怔忪,“怎么会?思服哥哥是被东国的人下毒致死的,就算要恨也要恨东国吧。更何况,思服哥哥他从未恨过任何人,他定然也不希望,我们为他恨任何人。”
  被东国的人下毒致死?我勾起一丝冷笑,萧沐啊萧沐,你都不敢告诉他们真相么?
  我跟着她来到了顾思服的房间。
  满目萧条。他长坐的木椅,他穿过的衣服,他用过的茶杯一件一件,都被无情的白布蒙上了温暖的色泽。顾柔走到他的书桌前,打开右手边的柜子,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匣子,走到我跟前,“这个小匣子,是母亲在他十七岁被封时送给
  他的生日礼物。母亲对他说,要在这里边,放上他这一辈子最珍视的东西。我在他走了之后曾打开看过,却未曾看懂,我想起以前哥哥提到你时的眼神,我猜,也许你会懂。”
  我接过这个小小的木匣子,是厚重的紫檀木,没有半点装饰的花纹,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啪”的一声,匣子的锁应声打开,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钻入我的鼻尖,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