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 作者:林未末(jj2012.11.23完结,天作之合)
何夕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用毛巾为我细细擦拭,似乎要把每一根指纹都洗的干干净净。洗干净我手上的泥土后,她将我的手擦干净,动作很轻很轻,就像羽毛拂过一般轻柔,然后把一层冰凉的药膏抹到了手上。
“谢谢你,何夕”,我轻轻的笑道,感受她为我包扎时的细心。何夕没有答话,只是认真的为我缠上纱布。我向前凑了凑,“你这三年过得——”
我蓦地停下了声音,不确定的抓起‘何夕’的衣服闻了闻,这是——我死也不会忘的草木清香!闪电般的夺回手,“萧沐?!”
是玉珏相撞的和鸣声,带着成年男子的稍稍疲倦,“朱儿——”
“走!”,我高挑着眉,“走开!”
“我只是想照顾你。”萧沐的声音有明显的疲倦。
“我不需要!”,我由于太激动不小心拂下了水盆,盆水落地的声音也吓了我一跳,有宫人急急的赶来,“皇上,皇后娘娘——”
“走!走!”,我的双手胡乱的拂着,“全都走开!”
对面有衣服整理的声音,萧沐的声音沉沉,“都下去吧”,接着他离去的脚步声也在我耳边响起。
何夕来之后又在我身边掉眼泪,“娘娘,你到底是何苦。即伤了皇上,又伤了自己,何不——”
“何夕,以后不要随便掉眼泪了。”
“啊?”何夕不懂为什么我忽然说这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眼泪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你看我,就是因为掉了太多的泪,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掉下眼泪,也就动了情,而动了情,才会有今天的体无完肤。
“娘娘,你的眼睛——”这小丫头,还以为我说的是哭瞎了的双眼呢。
小丫头听了一会儿,才附在我耳边说,“娘娘不用担心。我听说皇上打算这几日都不睡觉,帮你找到治好眼睛的方法呢。”
“真的?”,我倒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萧沐,你以为你治好我的眼睛我就会不恨你了么?——真是可笑。
一夜噩梦。
☆、伤 殇
次日懒懒的起床,梳洗完毕便问闻声而来的何夕,“现在何时了?萧沐在干什么?”
“现在已经是巳时了,皇上下了早朝就在准备后日大婚的事宜。”
大婚?哦,我怎么给忘了,我一手促成的大婚啊,萧沐和顾柔。青梅竹马,多配啊。小时候我没让你们成为一对小情人,现在成全了你们,倒还清了一笔债呢。萧沐每次看到顾柔,都会想起自己害死的顾思服,良心上必定不好受;顾柔也终于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萧沐不管如何会对她很好,算是得到了归宿。这样是不是两全其美呢?
我忽略心里想要升起的另一股情绪,声音淡然,“哦?那现在宫里一定很热闹吧。”
就像三年前的大婚一样,铺天盖地的红。
“没有呢”,何夕声音里有些得意,“皇上说,这次婚礼不要用大红色,就用水红色代替。为了这件事,皇上几乎与礼部闹僵,我说呀,皇上肯定是为了当日的诺言,所以坚持的。皇上心里都是娘娘,哪有什么顾家——”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
当日的诺言?那个天下间除我之外不能穿大红色的诺言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原来还会为这件事欣喜的我,和现今坚持的你,都是一个笑话。
“等等,你给我换的是什么衣服?”我忽然侧起脸,有些厉色。
“我——我给你换的是你之前平日最喜欢穿的大红色衣裳啊,有什么问题——”,何夕从未见我这般严肃。
“嘶——”,“娘娘——你干什么?”
“撕掉它”,我的唇角冰冷,将脱下来的衣裳用力撕破,“顾思服才死,我怎么可以穿如此艳丽的衣服。而且以后,我都不会穿大红色。今后我的衣服,只有白色这一种颜色。现在你让他们抬一个巨大的火盆来。”
“是,是”,何夕不敢违令,不太久宫殿里便摆了一个散发着强大热量的火盆。
我将何夕依令堆在我身边的衣服仍向火盆。
“娘娘——”,何夕又是一声惊呼,可也只是惊呼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一件一件的衣服在我面前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我后来直接把衣服一抱一抱的扔进去,不多时空气中便聚集了大量的烟雾,这时的凤阙楼定是如同失火了一般。
刚想到这儿,还真有几个不知情的宫人在宫外隐约的喊,“天哪——凤阙楼走水啦——凤阙楼走水啦——”,真是一群笨蛋。
谁知还有更笨的笨蛋。
我继续烧着衣服,忽然有一大堆人关着的门外闯进来,接着就听见萧沐标志的骇人咳嗽声,他一边咳一边费力的喊着,“朱儿,朱儿——”,声音焦急而惶恐,就像一个失去了全天下的帝皇。
那样聪明的能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萧沐竟
然会因为我这个小小的举动而害怕?仅仅是因为想到我可能有危险。
萧沐的第三声“朱儿”叫道一半就停了下来,我估计是因为他看清了浓烟中的我,安然无恙,甚至我的嘴角还挂着嘲讽的微笑。
“你在干什么?!”,萧沐努力压抑着气愤与一丝余怕。
“你也与我一样看不见么?”,我笑的残忍,“我在烧衣服啊。还是说,你以为我会放了一把火烧了这凤阙楼?放心,在你死之前,我绝不会想到死。”
“你——”,萧沐的脸上应该是红一阵白一阵,“你好好的烧什么衣服!”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想知道这个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将最后一抱大红色的衣服仍进火盆,拍拍手,“因为我想让你知道,那个天底下会穿着你给她唯一红色的朱儿,她在三年前就死了。”
火光烧的我全身发热,“现在的我,只会穿白色的衣服,死亡的颜色,祭奠的颜色。”
萧沐的表情我看不到,我只听见他尽力压制的咳嗽又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而且像不会停止似的。
第二天何夕告诉我,萧沐的咳嗽,在他的寝宫响了一夜,御医都束手无策。那是烟进入了他的喉咙,他自己要找罪受来凤阙楼的,不关我的事,我对自己这样说。
萧沐迎娶顾柔的那天,我没有到场。
虽说宫里绝大部分人都被调到主殿去安置大臣贵宾去了,但这凤阙楼却是一个人也未少,萧沐听说我不去参加宴会,也只是‘恩’了一声,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娘娘,你为什么不去?”,何夕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显然的焦躁不安,“这样的场合,皇后娘娘应该是必须到的。”
我喝着茶,忽然想起也有一年宴会,何夕为我梳发型这样的小事而认真不已,不禁微微的笑了,那时候,好像最后梳的是已嫁的百合髻
“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何夕不满的在我跟前停下,“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哦,怎么说?”
“他们都说啊现在的皇后娘娘是个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皇上,让皇上对她言听计从,简直是说东就不敢往西。连皇帝的尊严一点不要了不说,这次的大婚都是皇后逼着娶的。照这样下去,国都要亡了。”
“呵——”,我轻笑了一声,狐狸精?萧沐可不是那个愚蠢的纣王。你们口里的狐狸精被害得失去了一切,说到底,这天下还有我的一份‘功劳’。至于亡国,我还没有那么心狠,最多也就颠覆‘萧沐的王国’而已。
“娘娘,你笑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不去宴会啊?该不是,你是后悔让萧沐娶柔妃娘娘的吧?你不想看到他们成亲——”
“好了”,我有些不悦的
打断她,怕她吓到了又温和的解释,“我只是不喜欢那样充斥着繁文缛节的场合而已,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恩?”
“是”,何夕退下的有些不愿。
盖上茶杯,我摸索着坐到了不远处的床上,耳畔传来了轻柔的乐曲声,现在,新娘迎来了吧,那样美丽温柔的顾柔,她应该正牵着萧沐的手,走过厚厚的地毯,接受万民的祝福。天上是绚烂的烟火,地下是朝贺的群臣,身边时喜欢了十几年的心上人,他会用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她——
这样美好的图画,我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为什么心里总像是绕了一根甩不掉的线般,说不出的不适难受。顾思服,看来我真不是个残忍的人,怎么逼自己狠下心,可是真的做起来时,总是会伤到自己。现在的你,看到自己的妹妹出嫁,可会高兴?顾思服,给我勇气吧,这样冰冷的夜里
我以为自己会掉下泪来,可眼里只是干涩的难受,真的是没有眼泪了。
有太监尖利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我抓起身边的被子,捂上自己的耳朵,可那个声音还是钻入我的心里,“送入洞房——”,萧沐等下就会和顾柔
我命令自己停止再想,躺在床上,解开覆眼的布条,睡觉,睡着了就不会乱想了。明天,后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萧沐的政权一点一点瓦解,然后就去陪顾思服,对,应该是这样。我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顾思服,我一定会快一些,去见你
朦胧间,有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一双手轻轻覆在我的眼睛上,指腹一寸一寸的抚摸,那样温柔细致,我慢慢的醒来,“顾思服”?
那双手似乎被火烫了一样迅速撤离,我的眼睛睁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嗅觉也渐渐苏醒,是草木的清香味道,带着微微的酒香味,我坐起身来,“萧沐?你来干什么?”
萧沐的声音里有醉意,“朱儿,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你不该来这里”,我生硬的重复,“你不该来这里。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你应该去顾柔——”
“够了!”,萧沐抓住我的手,紧的可以将我的手折断,“我不用你教我应该去哪里!”
“你放手!”,我用力的挣脱他的手,却一点用都没有,简直像带上了一个铁制的枷锁,“那你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去那里!你来我这里干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感动么,你别痴心妄想了!”
“是,我是痴心妄想!我等了三年,每日每夜不停的思念,你却在三年前就和顾思服成了亲!我把全天下的珍宝放在你面前,你却看都不看一眼!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你回报我的永远只有嘲笑!讽刺!甚至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你为他
吹曲,你为他哭瞎了眼睛,你为他以血刻碑,你连死都不要和我在一起!既然你这么恨我,那我就让你更恨好了!”,萧沐将我狠狠拉进怀里,炙热的吻密密的朝我砸下来,落在嘴唇上,脸上,眼睛上,脖子上
“放开我,萧沐!”,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推开他,他却动也不动,反而倾身将我压到了床上,一只手撕开我的睡衣,抚向我的腰间——
“别动!”,我的手终于找到了枕间的匕首,将它横在自己的颈间,“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可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你要是再动一分,今夜就是我的死期!”
萧沐的身体在这一刻完全僵住了,他伏在我的身上,就像一块石头一般,过了好久他才坐起身来,“对不起,朱儿,我我喝醉了。”
“你回去吧。”我将刀放了下来,却还紧紧的握在手里。
萧沐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苍老,“你竟然,一直将刀子放在身边?是,防我?还是想杀了我?”
☆、折磨
“那你挑新婚之夜撇下新娘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你是来表现你对我的忠贞么?还是你要告诉我,就算我不能生育,你也绝不会宠幸别的女人,让你的江山后继无人么?”
萧沐没有说话。
“呵——”,我冷笑一声,直直的坐起,“所以,萧沐,做不到事你就别开始。这样,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萧沐似乎一直看着我,良久才说话,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淡漠,“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么。”
然后他就这样坐在我的床边,整整一夜。
我也直直的坐在床头,一夜未眠。
知道是天亮的时候是太监跑过来催促,看到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但又马上开口,“皇上,早朝的时间——”
“退下!”,萧沐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那早朝——”
“今日罢朝”,萧沐仍下这句话,那名太监立马便去通报了。
“我真的很累”,萧沐似乎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我听见手指磨着鬓边几丝头发的声音,“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咬住嘴唇。
“你想我死是不是?”,萧沐的声音里有自嘲的笑意,“这就是你活下来的理由吧。你三年前不是就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