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 作者:林未末(jj2012.11.23完结,天作之合)
大师兄的语气是漠然萧索的,说到最后一句,却染上了浓重的担忧。
萧沐说,“好。”
大师兄竟然迈开脚步,大步朝门口走去。
我本是气极,根本没想到他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等到回过神来,才迅速转过身,朝着门的方向奔去——可是我忘了,我是看的不见的啊。
我才快走了几步就被什么绊倒了,“朱儿——”,萧沐着急的来扶我,我摔开他的手,尽管膝盖磕的生疼,却还是尽力站起来,“大师兄!——!”
走了几步,又碰到了什么东西哗哗的掉了一地,我抚着胳膊朝前走,“大师兄——!”
“你的大师兄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你一眼,他已经走了!”,萧沐拉住我的胳膊,吼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痛。
“又是你!都是你!”,我胡乱的挥着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你又来害大师兄!你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你连大师兄也不放过,你,你简直不是人!”
萧沐抓住我的手,用同样高的声音朝我吼道,“我保证他的安全!”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我的命!”,萧沐冲口而出。
“什么?”我一愣,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命?
“是
!我的命,我用我的命保证他一定不会死,怎么样!”萧沐也一定被我气疯了,竟然用命来保证。
我极讥讽的一笑,“我不相信。”
你怎么能用你的命保证?难道大师兄若是遭遇了不测,你会以死谢罪么?这样的保证,我不需要。
萧沐似乎也平静了下来,放下攥着我的手臂,冷冷的说,“信不信由你。”
萧沐生病了。听说是昨夜受了风寒加上操劳过度引起的身体虚弱和咳嗽旧疾。
也因此连着好几天的早朝都没有上。
何夕劝我去看看柔妃那里的萧沐,我在心里冷笑,他生病了我应该敲锣打鼓放鞭炮才是,哪有探病的道理。倒是他这几天的卧床不见外人,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我命何夕叫来现今的禁军统领周斌,屏退了众人,才将一直握着的手打开,胆战心惊的保存了这么多日,这东西总算可以重见天日了。
“这是——虎符?!”,连泰山压于顶都未曾变色的周斌声音里有着极度的震惊、喜悦和怀疑。
“是”,我握着这个黄金铸成的虎符,“这就是传闻与顾思服一起消失于世的虎符”。
南国虎符有二,一半由皇帝保存,一半由领军的将帅保存,二者相合便可调动南国所有军队。由于顾思服军功卓著,虽然他并未再领兵,但萧沐在登上皇位后还是将李丞相夺走的虎符放到了顾思服手里,并赐给他一项特权,此虎符不用合并,自可调动这南国一半兵马。
因此,得此虎符,可得南国半壁江山。
我拿着虎符的手有些颤抖,仿若又回到了白幕翻飞,天地变色的那一日。
我抱着匣子继续没心没肺的笑,“原来这就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哈哈,你真的是——要让我多难过才肯罢休。
躺在淡紫色棉布里的,竟然是只是一张在任何一家小店里都能买到的银色面具,和一方被血浸透的手帕。
不过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东西,却因为主人的缘故,成了他的心里,最珍视的物品。
那时的兰花节,那再面具下笑的生辉流转的眼
那年的生病,成为他心里,解不开的一个节
我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个银色面具,那一方被血浸透的手帕,那个看似毫不起眼却令周围一切失色的木匣子
却意外的在厚厚的淡紫色棉布里,有一个隐蔽的夹层。撕开棉布,一块金黄色的虎符安静的躺在匣子里,底下压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
我终于体会到了顾思服的良苦用心。
顾思服飘逸灵秀的字在我眼前展开:
今夕,见此兵符犹见我本人,愿它能替我好好保护你。
——思服绝笔。
那个在死之前还只是想到我的顾思服;那个为了我而死却怕自己的死状会吓到我的顾思服;
那个从未对我许下诺言却真正践行此生不负的顾思服。
这个用一辈子来爱我却连喜欢我都不曾说出口的顾思服。
我心中多想将这份伤心用眼泪表达出来,却感觉刺痛的眼睛生生的疼起来,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慢慢的灰暗起来,直至一片漆黑。
“它,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周斌由于太过惊讶而有些结巴,连‘娘娘’也忘了称。
我的眉蹙起来,“这是顾思服交给我的。我只问你,你服是不服?”
周斌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似乎在打量眼前这个身穿白衣,白绫覆眼,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又似乎在考证这番话的可信度是多少。
我抿着嘴,神情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也很想开新文啊,可是现在真的没时间开坑。。。呜呜~
☆、策划
半响,周斌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声音斩钉截铁,“臣,周斌,今后任凭娘娘差遣。”
很好。我的嘴角逸出一丝微笑,周斌是顾思服在军中一手提拔起来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起来吧”,我温和的吩咐,“我相信你”,我将兵符放在他手上,引起了他的一声短短的惊呼,我止住他,“你拿着这兵符,去召集顾思服的旧部。服我的,自可用之;不服的”,我轻轻吐出一句话,“那就让他们永远不能说出这件事”。
周斌倒抽了一口凉气,答道,“好”。
“对了,你先帮我做一件事”,我的手抚上额头,“你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去水木山庄一趟,找书屋里的一本书。若我没记错,应该是从门口数第十六个书柜最后一排,上写着《论语》两个字,是一本由许多书页拼成的本子。”
“是,属下遵命。”周斌见我没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这一个命令一旦下达,必定会引起一场动荡。而我的手,也会沾上别人的鲜血。萧沐,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周斌的速度很快,二天后我便拿到了那本‘论语’。
“那些守护那本书的人呢?”我摸着书页,不经意的问。
“死了。”
死了?我的手一颤,这本书还有那些人温热的体温,可是那些人我的手,终于也再不干净了。
“娘娘还有什么事吩咐?”,周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恐惧。
“没,没。啊,对了,你出去的时候通知太监一声,让他们传来萧聿。”
“二皇子?”
“是”,我确定了这本书,点点头。
“不知皇后娘娘招臣弟来有什么事?”,萧聿语气平淡,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想象他的眸子,必定是淡漠的灰色。
我清了清喉咙,“久闻二皇子与世无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本宫很想知道,四年前的春天,你怎么解释自己在青山下的小镇里?”
萧聿一时没有说话。
“我来替你回答吧。当时是你的母亲派人去刺杀萧沐,还给他下了毒,但没想到还是让萧沐逃脱了,于是你的母亲就派你去萧沐可能出现的青山附近镇子里,如果萧沐知道了一直看起来宁静无害的皇弟其实也动过害他的心思——”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萧聿打断了我的话。
“很简单。夺权篡位。”
“我对皇位没什么兴趣”,萧聿似乎背过了身去。
“是么?那对于一手造成你们赵氏迅速衰落的萧沐,你难道就无一点怨恨之心?而且,我听说,素来有墙头草之号的李丞相,似乎很不满意如今名存权无的现状,打算将自己及笄的二女儿送入宫中呢。”
“你——”,萧聿的气息有些波动,待到平复了一些,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笑了笑,“萧沐有的一切,我都要一一毁掉。特别是,他看的最重的江山。”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聿的声音恢复了淡漠。
“就凭我现在是皇后娘娘,如果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唯独萧沐的痛苦——”,我语峰一转,“需要你的帮助。”
将手里的册子放到桌上,“我现在有一半虎符在手,可以调动半个南国的兵马。等到时机成熟时,我自会将虎符交到你手里。而且你看完这个,应该会更相信我。”
萧聿闻声拿起桌上的那本‘论语’,惊道,“这是——”
“正是”,我的手抚上白绫,“我相信你拿到册子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聿放低了声音说了声,谢谢。
不用,我的手依然抚着白绫,轻启朱唇,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听着萧聿离开的脚步声,我有些恍惚,萧沐啊萧沐,你的病如果半个月后还没好,恐怕,在床上躺着的你就不用起来了呢。
可是只过了短短的三天时间,萧沐又来了我的殿里。
我正在窗前发呆,感受着风拂过万物的声响,就听见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安静,然后就是太监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等到那个‘到’字落音,脚步声已经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带着一阵凉意和草木清香,我转过头去,萧沐的声音有些微弱,大概是大病初愈的缘故,“朱儿——”
接着我就莫名的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何夕惊恐的嗓音在我耳边炸开,“皇上!来人啊,皇上晕倒了,来人啊——”
萧沐又晕倒了?
也许是有了一次经验的缘故,这次萧沐的晕倒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我一直坐在窗前未动,听着纷乱额脚步声,有些嫌恶的皱起眉,萧沐这是在干什么,病还未好就专门来我的殿里添乱?
后来柔妃来了,自然无比小心的将萧沐带回了她的殿里,看着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的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过的低哑,“你比我想象的要狠心”。
我没回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是么?
奈何你永远不会知道,萧沐比你,想象的要狠心的多。
萧沐晕倒后似乎病比之前更严重了,初回柔妃的那天夜里,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调到了萧沐身边为他整治,经过整整七八个时辰总算控制了病情,用何夕私底下粗俗而夸张的话来说,就是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有那么严重么?还不是就一场恶化的伤寒?再说第二天还不就醒了?”我正在慢慢的用膳。
“是真的很严重——”,何夕夸张的语气,“昨天皇上醒来说了两三句话又昏迷了。娘娘你不知道皇上登基的那三年是怎么过的,完全是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制
定事宜,饭不吃是常事,每天睡两三个时辰我们谁也不敢劝皇上,皇上身边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还不准大臣外邦的女子送过来——”
“好了”,我打断了何夕的喋喋不休,再说下去她准又会死命的劝我去看萧沐了,“你说的不累么?来,坐下来,咱们一起用膳,这两天御膳房的饭菜做得比平日可口许多,你要不要尝尝?”
“不,不,何夕不敢”,何夕没有平时被我打断的不悦,反而有一些惶恐。
“恩?怎么不敢了?又不是没同我一起用过膳,难道还怕这饭菜里有毒不成?”
“当,当然不是。何夕,何夕现在不饿,娘娘你一个人吃吧”,何夕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
“怎么了?这真的很好吃啊!”,我不明白何夕突然的紧张,闻了闻饭菜,很好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莫说这些都是用银针试过毒的,就算真的有毒,我体内有那么多百花丸的成分,想来也并无大碍,我安心的吃起来。
“可是娘娘,你真的不去么?”何夕还在试图说服我。
“不去”,我干脆的答道,然后专心的吃起饭来。
只是夜里,总是听到萧沐之前骇人的咳嗽声,响在我的耳边,让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夜里没睡好,我第二天很晚才醒来,摸着床沿坐起来,就听见何夕的声音,“娘娘你睡醒啦?”
“恩”,我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一瞬间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因为我的眼前,正映出一只模糊晃动的影子!
“娘娘,你真的醒了?”,那个影子凑到了我的脸前,似乎在打量我,她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娘娘?”
这是——何夕!
我的心里被一阵狂喜代替,我能够看见她的影子了!我能看清人的影子了!
我僵硬的将视线投向房里的其他部位,床的右边不远处是——脸盆架?桌上摆着的是——一个茶壶和四只茶杯?
我真的能看见一些了!我的眼前不是一片无边的漆黑了!
我艰难的吞了一口水,压抑着突如其来的狂喜,“何夕,何夕——”
“怎么了?”,何夕疑惑极了,脑袋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不!不行!现在最好不告诉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