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 作者:凌波小同(起点女生网vip2012-03-31完结)
给身边的丫鬟行礼赔不是,心里一酸,那眼泪儿就下来了。
玉妍拍了拍听琴的手,示意她们都坐下,“如今太太做得实在太过了些。原本我也不想让你们几个都掺和进来,左不过就是陈年旧事,知道得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儿。如今却不得不说与你们知晓,你们家姑娘原本就不是太太的亲生女儿。”玉妍话到此处,停顿了下,拿眼睛盯着四个丫鬟。只见四人面上均是一惊,瞬间便苍白了脸色齐刷刷看向玉妍,“姑娘!”品书最先出声,觉着唐突了些,又看了看身边儿的观棋。
“姑娘这是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着?好端端怎么真格儿说起胡话来了?”观棋拿眼盯着玉妍,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都点儿颤声儿。玉妍扑哧便笑出来了。“哪个亲娘给自己生的孩儿用那么歹毒的药?若不是观棋你自小家里就是采药的,对那些药草熟惯了的,哪里会闻得出那桂花绿豆糕里有那么一股子金佛手的腥味儿?你们只道是八姑娘因着妒忌才弄了这伤人根本的泻药?这却是冤枉了八姑娘。那糕点是每日里厨房依例送来的,八姑娘虽说小性儿了点儿,却还有那么股子傲然在心里,且她常年病弱,哪里想得到这些。”说罢了,玉妍叹了口气。
“况且那里面儿并不只有金佛手一味药。我差人拿着那残渣出去找人看过了,远远不止。这药歹毒非常,若是配齐全了,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我用观棋荐来的那药却不是为着惊动了老爷太太好引出八姑娘,这事儿与她无半分关碍。这一遭罪是为了给太太看的。”玉妍说到激动处,不由得咳起来。
侍画忙上前扶着玉妍躺下,“姑娘!”侍画乃四婢中最心慈面软的,此时已泪流满面。玉妍拿手给侍画擦了擦泪,“好丫头,不枉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又对着三个丫头说,“我是如今在祖宅的三姨娘所出。当年的事儿也都是那日那位汪妈妈前来拜见时才知晓的。二门外许贺家的当日曾领过三姨娘的恩典,这才把信给了品书,亏得这许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儿,知道你们四个跟我亲厚。若是给了旁的小丫头,怕是那信早就进了文贤院。
太太这些年在这紫藤轩中也是下了力气布眼线的。梁妈妈是一个,柳絮儿,或者还有别的人。你们四个是老爷当年亲选的。怕是太太这些年也没少召见你们去问我的衣食起居。”四个丫头互相看看,都没作声,显然是默认了。“太太此人心思也算玲珑,虽是传你们问话,必定不会直截了当就吩咐你们什么。三姨娘信中说过,你们四个还是她和汪妈妈暗中相看好了的,趁着太太换内院儿奴婢时求了老爷放在我身边儿的。身家干净,娘老子也都是老实持重之人。听琴的娘更是得了三姨娘的推举,由老爷一并给了个厨房的差事。
这些事儿都是死死瞒着太太的。是以,太太这些年也忌惮你们些,深恐你们是老爷的人。”“姑娘,既这么着,何不将那糕点拿给了老爷,让老爷好好惩戒太太一番,看她还敢不敢如此?”品书如今深恨了太太,说这话的模样都恨不能掐太太一把才好的架势,倒是把个玉妍逗得笑起来。
“你这死丫头,最是个炮筒子!我名分上是太太所出!这糕点是厨房送来的,跟太太什么相干?我就去找老爷评理?太太可多得是法子将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不孝?栽赃?狼心狗肺。都由得她去说。返成了我诬陷亲娘!永无翻身之日了。”
“姑娘,这么些年从未收着过三姨娘只言片语,却是为何几月前汪妈妈才来求见姑娘?姑娘可别误中了别人的计谋才好。”观棋是四人中心里最灵敏活络的。“汪妈妈求见那日,不是曾找周奶娘来对质过?再没有错的。那日之后,我也留心观察了太太的举动,原本不过以为是太太有什么心结,不太喜爱于我罢了,如今方知缘故,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你家姑娘我,还不一定能够做到太太的五分呢。这经年累月,眼前日日晃着个得了嫡出名分的庶女,还不能随意呵斥打骂,更不能断了月例银子、不仅不能怎么样,还要好吃好喝好穿地供养着。这是何等的打击?一般的深宅妇人怕也是要积郁于心的。更不要说真正的嫡子嫡女们还要被亲生的爹娘蒙在鼓里日日与这庶出的女儿亲姐妹,亲姐弟般相待,起坐相处都在一处。”
玉妍说着,想着太太那张端方的脸,又笑了起来。“今日说与你们知晓,也是让你们都警醒些的意思。太太与咱们隔着心呢!梁妈妈旧日里受过我的恩惠,我那时自是看太太的面子,尊重她屋子里遣来的老妈妈,还要说这梁妈妈也是个仗义之人,竟自那以后对咱们这紫藤轩诸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如若不然,咱们这些年哪得这般逍遥?”听琴听见姑娘如此说,面露疑惑,“姑娘那这柳絮儿?”“柳絮儿的亲姑姑便是嫁了太太跟前儿的关妈妈的侄子,关妈妈一家子本就是太太的陪房。上个月太太将柳絮儿赏给了紫藤轩,怕也是觉出来梁妈妈不堪大用吧。”四个丫头听见姑娘如此说,真是一时间觉得山河崩坍,露出个黑洞洞的大深坑一般,只觉两眼都是一片晕黑。
腊月探病众生像
周府中七姑娘自腊月病倒,虽是腊月底终于退了烧,人却全脱了形儿,脸色灰败,连说话的生气儿都没了。太太倒是腊月二十三的那日彻底痊愈了,先办的第一个事儿就是将管家之权自大奶奶韦氏手中夺回来,周家大少奶奶倒也痛快,这当家的时日里凡事都依了嫡母的旧例,太太病愈只消稍稍提那么一句,大奶奶便立时交了钥匙、对牌、账册子。周家大太太这头一件事儿办得畅快无比,连带着对着新进门的大奶奶也和颜悦色起来,韦氏并不骄矜,反倒更卖力伺候婆婆,一时间周家内宅是和睦非常。
这第二个事儿便是在腊月二十五这日大太太劳师动众地率领着两位嫡出的姑娘、六爷并周大奶奶和一干丫头仆妇们眼泪儿汪汪地去紫藤轩瞧了自己的爱女,周大太太那日在紫藤轩中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喊着紫藤轩中的丫头婆子们不中用,把个好端端的姑娘伺候成这般模样,定是趁着主母病中,新奶奶脸面软,她们脱奸耍滑没有尽心伺候。说着便要发落众人,还是七姑娘强撑着身子拉住了太太求太太看在这一干人等伺候多年的份儿上罚了她们月例银子也就罢了。
同去的四姑娘也是泪眼朦胧只说才不过几日的功夫自己一直在太太那边儿侍疾怎的七妹妹就瘦成了这样儿?这可怎么好。那眼泪儿竟似止不住般洒了紫藤轩一地。四姑娘哭了一会子,便忙着叫人打了水来给七姑娘净面,又让人摆了菱花给七姑娘梳妆。玉妍见自家四姐姐如此惺惺作态已顾不得体统规矩为着让自己雪上加霜竟要给个病中的人梳妆,心下不禁冰凉一片。
琴棋书画四婢只站着不动,玉妍连咳带喘地要说话,吓得太太忙拿着帕子掩了口鼻四姑娘也急着后退了那么一步,“四姐姐心疼妹妹玉妍是晓得的。奈何妹妹确实没有心力梳妆,待妹妹好些个了,再烦劳姐姐给妹妹参详个得体的妆容可好?”玉茹见玉妍连这么一句话都要喘上两三回才说得完心里头真是又畅快又有些微微的疼,小时候玉妍干什么都愿意跟着自己这个当四姐的,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见着了太太疼宠四姐八妹和六弟,也只能是更加挺直了脊背坐在一旁,眼中那点渴望是怎么也遮不去的。
如今,姐妹间因着个嫡庶有了隔阂,或许并不是因着嫡庶,自己终究是抢了妹妹的亲事,这心里头总是有个包袱压着,怎么都觉得不那么光明磊落也少了待嫁闺女的那一份喜悦,唯余下担心,若是被玉妍知晓了该怎么办?虽是过了小定礼,却是马虎大意不得的。若是江家知晓了就更是万劫不复。思虑到这些个,玉茹那有些软了的心又坚硬起来。“瞧,姐姐也是心疼妹妹,有些急糊涂了。”说罢了,便又上前拢了拢玉妍的头发,“妹妹莫要心急,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儿将养着也就好了。”
说罢了,玉茹轻轻推了下立在一旁的玉芬。这位八姑娘仍旧是那么个不远不近的神色,瞧了眼玉妍,“整天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瞧着如今可不是真格儿病起来了,你又不若我从小儿便有这恼人的病根子是胎里带出来的,当真还娇弱得了不得了?趁早儿用心吃药。满府里的人可不能因为个你,连个像样儿的年也过不成。”说罢了这话,玉芬便先不耐烦,出了玉妍的屋子到厅堂里坐着吃茶去了。
谦哥儿却是真心实意心疼姐姐,握着七姑娘的手,凑到玉妍耳边轻声说,“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凭它是什么,姐姐只管告诉我,弟弟给你去弄了来。”本是有十分虚假应承众人的玉妍,见谦哥儿如此,倒是真正落了泪。哽咽着摇头,却并不说话。
大奶奶韦氏跟在众人身后踮着脚尖儿偷偷瞧了瞧这位七姑娘,不禁也吓了一大跳。自己当家初始的那几日,紫藤轩日日来支名贵药材。当时这韦氏大奶奶还有些犹豫,那些药材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钱买了来的,太太当家时府里什么人、什么病症该用什么药可都是有例要循的,紫藤轩中的七姑娘就是病得再重,也用不了这么些个药材才是。但这大奶奶可是个聪明人儿,趁着到文贤院请安的空儿便话里话外地绕着弯儿地请了太太的示下,周大太太彼时可是贤惠得紧,像是个护女心切的慈母一般当众便训斥了大奶奶,顺便就派了沈妈妈协理大奶奶这药材支领事宜。
大奶奶见着婆婆如此心里也着实有些委屈正要将那上好的药材多送些到紫藤轩中,却发现自己已不能支配药库。哪怕是一片当归,一粒山萸肉都要禀过了沈妈妈再说。韦氏当时便惶惶不安起来,以为是婆婆嫌自己虐待了小姑才不信任自己了。回了府中与周家大爷婉转提起此事,这大奶奶说着话儿便落了泪直后悔自己拿这么个事儿去给病中的太太添了烦恼还让太太当众就含沙射影地说她这个庶出大爷的新婚奶奶不友爱嫡出的小姑小叔们。
那时周家大爷听了大奶奶说的前因后果便冷笑连连。让大奶奶只别多管。这其中的猫腻儿多着呢,怕太太让沈妈妈协理药库是假不给七妹妹瞧病或许是真。周大奶奶登时便愣怔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今日一看却原来夫君当日所说还真就有那么一两分真儿的意思。可周大奶奶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四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跟谦哥儿均系太太所出。
若说太太成心不给七姑娘瞧病,却怎么也说不通的。想到此处周大奶奶不禁看向正亲亲热热跟玉妍叙话的大太太,那么温柔慈爱,整整哭湿了一条帕子,四姑娘也双目红肿,谦哥儿更是紧拉着七姐姐的手不肯松开。七姑娘也说着求太太莫要为着她伤心,千万仔细珍重保养身子的话。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幅母慈女孝的场面。
周大奶奶这里在沉思,如同掉进了迷雾中,玉妍却有些脸泛潮红,冷汗津津了。众人当她神疲力乏,不多耽搁,纷纷告辞出来。周家大太太自那日后,倒是隔三岔五就来紫藤轩中探望七姑娘,每回回到了文贤院关起了门儿周大太太听着沈妈妈关妈妈描述着玉妍的那副病得快死掉的鬼样子,都拍手称快,几个人乐上半日才方罢了。
缘分也是天注定
转眼儿过了年,三姑娘带着没什么东西的二十四抬嫁妆上了花轿,嫁的是大太太娘家大嫂子的亲侄子,这位三姑爷随着爹娘在湖北任上,前年中的秀才,人长得俊,诗文也还了得,偏就是个病秧子,日日抱着个苦药罐子。要说这病却也不要命,只是那么日日耗着离不了药罢了。
若非如此,沈家大太太也断看不上自己小姑家的这个庶女。虽说也是个美人儿,那出身可真配不上自己那侄子。议亲伊始,沈太太听周大太太说这周府里三姑娘脾气秉性是个好的,自小儿便良善,些微有些胆子小,针黹女红也算得上精致,沈太太心里头这么一合计,自己那嫂嫂严苛非常,最是个悭吝之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了八瓣儿花,家中不养闲人,就是府中的嫡出姑娘们也是要亲手做些活计的,这位大嫂惩治人的手段更是新鲜,不打不骂就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服了软儿,不怕这媳妇过门儿后不服服帖帖地伺候着夫婿待得过个一年两载地诞下个麟儿,沈太太心里头想着,她那娘家也算有了个后。
一边儿是自己的娘家嫡亲侄儿,一边儿是婆家小姑的庶女,沈大太太算计得清楚明白,就是这个侄媳妇儿一举得男,也不怕她仗着娘家撑腰从此不服管束。说来说去,自小便顽疾缠身的侄儿是个好孩子,与其娶一个不知根底的媳妇,年长月久地,若是哪一日头上的公婆仙去了,那媳妇儿仗着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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