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 作者:凌波小同(起点女生网vip2012-03-31完结)





  “你们家姑娘才十三岁而已,还占着周府嫡女的名头,怎么也要及笄了再说呢。我的两位小姑奶奶,咱们能用膳了么?就是天塌下来也要吃饭的呀!”二婢木着脸儿点了点头便一齐躬身后退,到了门口儿,观棋又瞧了玉妍一眼,“姑娘,我们四个怎么也护姑娘周全,再不济还有三姨娘呢,姑娘莫要想窄了,吉人自有天相。奴婢这就叫侍画进来服侍姑娘。”
  说罢了话,也不待玉妍开口便跳出了门,玉妍笑吟吟倚在榻上翻开了手边儿的《大宁野史外传》边听着外头听琴喊小丫头婆子们传饭,观棋忙着叫侍画品书来放桌子摆碗筷。边看着这有趣的话本子,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幻觉来。
  落花有意水无情
  周府里大太太犯了旧疾,大奶奶韦氏自然要过来照应着家务,兰姨娘原本私下里合计着使个什么法子能重获老爷的宠幸也好脱了这没有天日的折磨,却不想老爷只来了太太院子一趟,就把自己个儿给救出来了,还给了那么大的脸面让协理着大奶奶管着府中事务。周家大少奶奶并姨娘兰氏接管了府中事务暂且不提。
  二姑太太自那日贸然试探了自己那大嫂却惹得八侄女儿遽然昏厥后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近半个月以来更是把个宝蝉每日里拘在身前身后不许她到周府里头走动,更是将谦哥儿使人送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这下子可是急坏了谦哥儿。原本这大半年的光阴,除了学业,唯一让谦哥儿时时放在心上的也只有表妹宝蝉了。这丫头灵巧纤弱却又活泼开朗憨直可爱,像一束阳光般照进谦哥儿的心底里。自家里虽说嫡出的庶出的兄弟姐妹众多,真正能亲近的也不过就是四姐姐和七姐姐。虽与八妹妹是龙凤胎,可是不知为何谦哥儿瞧见八妹妹那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样儿就浑身像是有虫子爬。
  四姐姐要嫁了,七姐姐又突然间百病缠身,弄得谦哥儿是心里头一阵接着一阵地泛起凄凉之感。偏这时节与宝蝉也熟惯了,两个人脾性是极相投的,常来常往的,不知不觉间谦哥儿的眼里头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即便是表姐沈筝,在谦哥儿眼里也不过就是份面子情罢了。
  沈筝那里隔几日便会遣了丫头南杏来,送个点心,送双鞋或是送些京里头的土仪小吃食,谦哥儿不好当面拒了,待南杏出了门儿,随手也便赏给了小丫头子小子们。偏沈筝那里还来得勤快,谦哥儿是顶顶聪慧灵醒的人,哪里看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沈筝来了这将近一年的光景,太太自打过了年便几次三番地暗示,更是找着机会就给二人牵线搭桥,再者说沈筝还自小就佩戴着个金蝉,林家没到江北那时节,谦哥儿并不理会这个,周大太太也没有这么露骨心急,自从谦哥儿与宝蝉越来越亲密了,周家大太太便坐不住了,三不五时就唤了谦哥儿到内院儿,每回谦哥儿到了文贤院,沈筝不是正陪着太太说话儿,就是太太已遣人去请表姑娘,说是让表姑娘并六爷陪着太太用膳。
  这么一来二去地,心里头无时不刻惦记着宝蝉的谦哥儿,面对着脉脉含情的沈筝就有些坐立不安心生烦厌的意思。太太看在眼里,免不了要拿话儿敲打谦哥儿,半月前竟然当着谦哥儿宝蝉和沈筝的面儿罚了文贤院的二等丫头半月,说是这丫头不知羞耻,与老爷的长随周诚之子周小虎鹊桥暗渡私定终身,让周诚的老婆告到了太太跟前。
  当时周大太太那话说得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眼风还时不时扫过宝蝉,把个宝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了府中便当闲话儿说给二姑太太听,二姑太太本是极满意谦哥儿的,听见宝蝉说了这桩事,登时是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心里头也深恨这一双儿女不争气,一个是与谦哥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偏还懵懵懂懂情窍未开。一个却是一心瞧中了那妍姐儿,整日里像是失了心魂。
  偏偏兄长府上的八姑娘瞧着那日的意思是看中了自己这独子,二姑太太虽看不上玉芬,却对她是正经的嫡出很是满意,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却说周府里头,谦哥儿是从顾妈妈的儿子,贴身小厮蒋二十嘴里听说太太又犯了旧疾的,放下手头的事儿便奔了文贤院,行至半路恰遇着了老爷,请罢了安,回禀说是听着太太犯了旧疾,要前去探望,老爷捻着胡须沉吟半晌,说是今日同幕僚们会诗文让谦哥儿同往,改日再去探望太太,不过就是旧疾罢了。
  谦哥儿没往深处想也就应了老爷。原本谦哥儿是个极有孝心的,只是那日太太当着众人面敲打宝蝉实在是让谦哥儿出离了愤怒。幸喜宝蝉是个憨直的性子并不曾想到舅母是杀鸡儆猴做给自己看的,也没听明白那些话是舅母对着自己说的,然则宝蝉虽不明白,谦哥儿却不是个糊涂的,再说一旁的沈筝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谦哥儿可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的,从此越发不喜这个表姐。
  那日谦哥儿气冲冲回了外院的书斋就将那道士所赠的蝉珀拿了石头砸了个稀碎,把周边儿伺候的丫头小子们都惊得哭天喊娘,谦哥儿勒令上下严守此事,若有人敢泄露半个字儿,他第一个处置了那人,故而周大太太一直蒙在鼓里,沈筝以为姑母重重敲打了那宝蝉,这丫头定是羞愧难当从此便知难而退了,因此上一扫多日来的阴霾,她从京里带了的丫头南杏到外院儿锦程轩走动得更加勤快了。
  谦哥儿也顾不得理会南杏,连从前勉强给的好脸色都不屑为之了。南杏来十回,差不多有九回是见不着六爷的,仅见着的这么一回还是六爷在锦程轩中骂人,“不中用的东西,怎么又让给退回来了?没跟林管家说么?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给蝉妹妹戴着玩儿的,她想要这个想了一个月了呢!”
  小厮焦三十诺诺不敢应声儿,二姑太太亲自叫了他去,将这羊脂白玉的镯子像是个石头木头一般扔在了地上,幸好那地面儿上铺着厚羊毛毯子,如若不然,哪里还拿得回来镯子,怕早就是一段儿一段儿的碎玉了。
  谦哥儿见焦三十不言语,也发了火儿,抬脚就踹,“可是哑了?爷问你话呢!”焦三十让踹得倒仰,忙起来跪好,“我的爷!您就别难为小的了!今儿二姑太太亲自叫了小的去,这么贵重的羊脂白玉镯子,人家二姑太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儿,扔在地上就赏了小的一个字儿‘滚’,小的也不敢违抗姑太太的命令不是?”
  谦哥儿听见焦三十这样说,登时便没了气焰,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半晌才问道,“可见着表姑娘了?”焦三十摇了摇头,就见六爷立时便委顿下来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南杏在外头字字句句都听得分明,心底里为着自家姑娘这一腔痴情错付惋惜连连。
  想要冲进锦程轩与表少爷理论一番吧,又恐姑娘自此更招了表少爷厌烦,姑娘自然不说是表少爷的不是反要怪怨自己多此一举,怕是连带着姑太太都要寻个由头罚了自己呢。
  南杏儿瞧了瞧手里端着的点心,撇了撇嘴儿,将那点心三口两口都送进了自己口里,那水晶蝶恋花的小盘子便随手抛到了锦程轩院子里头的一口深井里。
  哪段情事不含愁
  沈筝那里日日在闺房内闲来无事便绣绣花儿或是吟几首诗,却怎么也挥不去那满心满脑里头表弟的影子。爹爹年下已写了信来,说是在任上娶了填房。新太太是爹爹顶头上司的亲小姨子,双十年纪。也是新丧了夫君的,二人均在热孝之中,便赶了个巧宗儿结为了夫妇。
  沈筝接了信心中并未如姑母那般欣喜,面上虽也笑着跟姑母打趣了自家爹爹几句,那心底里头却是如同刀割一般寸寸都流着血。
  母亲在世时是那样温婉贤惠的一个人儿,上面有婆婆和大房伯母的欺压,下头有爹爹的宠妾日日勾心斗角没个止休。母亲却从未抱怨过,只是一直说她的筝儿是个命好的,这般她便知足了。沈筝在六岁那年母亲便告知了她,在她小时候母亲便与三姑母给她定下了姑母府中的嫡子,有玉蝉为证。
  沈筝那些年只晓得这婚事儿是定了的,却不想到了这周府才渐渐弄明白了原委。哪里就是姑母跟母亲正大光明定下的呢?分明是她二人使了些计谋把这个事儿硬是牵在了一处。
  沈筝那时节心里虽多多少少有些怪怨母亲姑母做事荒唐了些,待她当真瞧多了这周府的富贵之处,又看了谦哥儿面若冠玉,为人温和通达,对女子格外多了那么一两分的和气之意,便也渐渐明白了姑母和母亲的苦心。
  这周府诗礼传家富贵非常,府中唯一嫡子的婚姻事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那些日子沈筝心中当真是暗自庆幸,幸而母亲同姑母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自己才占得了如此先机。
  谁曾想,却是人算不如天算,表姐表弟只待日久情生之际偏来了个林家的宝蝉,这宝蝉还是个憨直可喜的,人也生得自有那么一段风流态度,婉转婀娜,非一般女子可比。最难得的是这宝蝉心性单纯,为人俏皮生动,连沈筝都忍不住要让宝蝉的俏皮话儿逗得笑岔了气儿呢,何况是性子本就活泼的谦哥儿,眼见着他二人一日比一日亲密非常,沈筝这心里头当真是又酸又疼,像是裂了到口子,偏让浸在了老陈醋里头。
  爹爹新娶了夫人,说是那夫人还带着一双儿女,沈筝自小便生于宅门儿之内,连爹爹的宠妾喜姨娘都给爹爹接到了任上,自己这里只得了只言片语,绝口未提接沈筝去爹爹任上团聚的话儿,沈筝这心里头便明白了那么几分。饶是沈筝本心里对使出手段逼迫宝蝉一事犹豫再三,奈何她有家难归寄人篱下,如此尴尬情状之下,原指望着与谦哥儿水到渠成,如今看来却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沈筝这里心思千回百转,三分无奈两分虚荣又加了五分的爱慕,自然是日思夜想仔细筹谋,宝蝉那里却也是日日磨着二姑太太,求着娘亲放了自己往舅舅府中去玩耍。偏这林太太此一番是下定了心思的,任宝蝉怎样相求就是纹丝不动,实在是让宝蝉闹得烦了,林太太便唤了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们将姑娘“请”回绣阁。如今这宝蝉闹得连饭也不肯吃,整日苦着脸,嘟着嘴儿。林太太只做不见。
  哥哥常日里是最宠着宝蝉的,近日来,却也不肯帮着妹妹说项,宝蝉的丫头玉坠儿打听了跟着少爷的小厮们,说是京里的一位什么王爷本是前来替圣上巡视两江之地,行至江北竟然说这江北的文风鼎盛纯正,士子们钟灵毓秀,这位王爷上书请求驻留此地半年,广交士林,为今上选拔人才。这样的好事可是轰动一时,江北士子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松年自然也是连声称赞这位王爷乃目光锐利之英杰。自那王爷给江北士林中有功名在身的士子们下了帖子,林家这位少爷是整日整日也见不着个人影子,不是今日同窗邀约,便是明日又有了文会诗会。这可愁坏了宝蝉。
  一边是母命难违,一边又是兄长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想着递个信儿给谦哥儿,让他给寻点子什么珍稀的玩意儿,都没个人能出得了府门。要说有句话叫做瞌睡偏就遇到了枕头,宝蝉这里捏着写了满满一页的单子,想给了谦哥儿让他去帮着自己淘换这些物件儿,正愁着十几日也找不着个人给递出去呢,烦闷忧愤之际,正独坐在花园子里头生闷气。
  就听着远处急匆匆有脚步声儿,“海丹,今日你赶紧着把那‘杏花村’的阳高杏脯子给备好了,申时那碧月湖边的诗会便散了,你随我到舅舅府上,一来也瞧瞧舅舅舅母大人,二来,这杏脯子也给几位表妹并表兄表弟尝个新鲜儿,妍表妹是最喜这个的。”
  那海丹憋着笑,“我的爷,那杏脯子好吃倒是好吃,可拿着这个给舅老爷府上众人送去,依小的看,给了别人儿反糟蹋了这东西,咱们这两府里也只七表姑娘最喜酸甜,这口味儿还真是跟咱们江北人喜甜咸口儿不太像。”
  林松年笑起来,“你这猴子,偏还话多。哪回咱们给舅舅府上送东西是厚此薄彼的呢?”宝蝉竖起耳朵正听着,哥哥的声音却一下子低下去了,像是含了无限的惆怅在里头“总要想着她的处境才是。”说罢了,宝蝉听见哥哥叹了口气。
  花园之中教宝蝉
  “请姑娘安!”宝蝉正拧着帕子在花阴下咀嚼着兄长方才叹了口气说的那句话发呆,就听见小厮海丹低身福礼请安,知晓已让兄长遇了个正着,宝蝉索性也就不再回避,大大方方站了出来。小厮海丹将头深埋下去,不敢瞧姑娘,宝蝉也晓得此番园中巧遇是唐突了些,奈何母亲拘管得太紧了些,如今巧遇了兄长,怎么也要央求着将这单子递了出去才罢。
  宝蝉瞧着兄长面色阴沉,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