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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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以为天下不会再有可以让他们吃惊的事,华允宥回京之后做的事,百官忽然觉得大夏朝的天好像突然塌了下来。
  华允宥竟然在皇上出城亲迎的时候,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公开提出要赦免所有的奴隶,将他们变为平民。从今后大夏国不再允许买卖奴隶。这个要求太过惊世骇俗,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傻在了当场。事关重大,华允徽也不敢轻易点头答应,只是推托要考虑几日。
  今日皇上在金殿大宴群臣为豫王爷接风,猜来猜去没有一次能猜中的群臣已经失了再猜下去的勇气,只是呆呆的看戏。
  果然酒过三巡,华允宥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所有人心中都暗道一声:“来了!”不知不觉都挺直了腰,此时华允宥脸上就算少了一根眉毛,都逃不过众人的眼。
  华允宥向坐在宝座上的华允徽行臣子礼,口中道:“皇上,臣前日所请皇上何时可以下旨?”
  华允徽连忙起身:“皇兄快快请起。这次建造宗庙辛苦了。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建成宗庙,皇兄功在社稷。皇兄所求,只要朕能做到,定当应允,但此事不同寻常,朕与朝中重臣商量再三,都觉此事不妥。”
  华允宥站直身子,双眼往群臣身上一扫,被他眼光扫到的人都觉得心胆略略一颤:“孤王请皇上下旨,将所有奴隶赦为平民,从今以后,大夏不再有奴隶。哪位大人觉得此事不妥,可以站出来当面与孤王说说。”
  他的神情目空一切,一双利眼杀机隐现,慢慢从群臣面前滑过。被这样的眼睛瞄过,所有人都觉得像有一把无形的刀顶在颈上,双腿发软,竟无一人敢上前。华允宥略等片刻,见没有人上前,这才回头:“皇上,看来并无人反对,请皇上下旨吧。”
  华允徽见如此,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既然皇兄坚持,百官又无异议,朕就准——”
  “准奏”的奏字还停在华允徽的唇间,忽然被几个声音打断。“皇上且慢!此事万万不可!”
  华允徽语锋一转:“众位大人有话请讲。”
  “皇上,豫王爷所奏极为不妥。此议动摇国本,是亡国之举!万岁万万不可答应。”
  华允徽还未说话,华允宥那张脸已经是冰霜密布:“何谓亡国之举?”
  阴森森几个字,由他口中溢出,旁边的人都从心底打出一个寒战来,何况直接面对他的人?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竟无人敢接下这句话。见此情景,华允徽心中暗叹一声,皇兄这天生的威仪,的确是无人能比!用一双绝美星眸盯着华允宥与众位大臣的争执,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将他俊美绝伦的面孔勾勒得像九天明月般皎洁明亮。
  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有华允宥在,争执就很难继续,但此事非同寻常,众重臣虽然噤若寒蝉,却不肯就此让步,齐刷刷跪在皇上面前,磕头不止,虽然一句话不说,但行动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一时僵在了那里。此时殿内的情景十分奇怪。华允宥眼光侵略,气势凌人,光华耀眼若日正中天。众臣虽然人多势众,在他面前却只不过是一层层薄薄的云雾,但云雾多了,紧紧围绕在太阳周围,虽然夺不去它的光彩,多少也遮蔽了它的光芒。
  又等了一会,眼见几位年长的大臣已经磕头见血,跪着的身形摇摇欲堕。华允徽知道此时不能再沉默,淡淡一笑,一道清冷寒光冲破了华允宥用怒火造成的无形热浪,也唯有他才能与此时华允宥相对从容,平静地道:“众卿先退下吧。朕会慎重下旨的。”
  从龙位上慢慢起身,皇冕上的珠串轻轻摆动,在明晃晃的烛光下闪烁如幻梦。皇上降阶走下尊座,只到最后一阶时才停了下来,站在这里,正好可以平视兄长的双眼,难得两人有这样面对面平视的机会,两双相似却气质完全不同的眼睛对在一起,华允徽面带微笑,华允宥却一脸冷肃,唯一相同的是,都美得让人窒息。
  华允徽开口道:“皇兄,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朕勉强下旨,百官不服,执行起来也会很困难,再说——朕觉得大人们所说也有道理。蓄奴用奴,是国家之本,皇兄开口要给国中所有奴隶平民的身份,此事并不是一两句话。那些奴隶就算戴着镣铐被人看守着也常有反抗伤人之事,如今要放了他们,弄得不好,大夏危矣!”
  “皇上错了!”华允宥冷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开口辩解,只是因为不擅此道,声音有些生硬,道:“奴隶也是人。和我们一样有喜有悲,有爱有恨。任何人被人像畜牲一样的关着,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没有尊严,受尽□,就算是皇上……”
  听豫王爷说得放肆,竟然说到了皇上身上,旁边的皇宫总管吓了一跳,低声提醒道:“王爷——”
  华允宥也意识到言语造次,连忙深躬道:“臣有罪。”
  华允徽脸上的笑容却不变,淡淡道:“无妨,朕知道皇兄的意思。皇兄是说,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明知丢了性命,也要反抗一下。皇兄,朕说的是不是你想的?”
  “皇上圣明!”华允宥回答。
  “皇兄所说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能保证此事不会引起暴乱吗?别说其它,仅仅是这个殿内的百官,皇兄若不凭威仪地位,可能让百官心服口服?更何况其它。再说人与人并不相同,世上虽多知恩图报之人,也不少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的小人。那些奴隶自出生后,都不曾读过什么书,如未经教化的蛮夷野人,不能与普通人相比。退一万步说,皇兄虽有一片仁慈之心,若是没有百官相助,你的这片心意传到下面,只怕会与你的原意大相径庭。”
  华允徽声音虽缓,不见半点凌厉,却正是华允宥的克星。华允宥板得紧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可就在他脸上的风暴刚刚有些平复的迹象,百官中就有胆大的开口应声:“皇上圣明。臣大胆禀奏,豫王爷话中有些不对。奴隶就是奴隶,虽有人形,却无人心。只配用鞭子赶着干活,王爷所说,竟将皇上与这些贱奴相比,简直是大不敬。万万不妥。”
  “贱奴?”一双深幽瞳孔用力一缩,从眼眸深处爆出冲天怒火,几步上前,一把将那个出声的官员揪了出来:“你再说一遍?信不信孤王撕了你?”
  “皇兄,你这是干什么?”华允徽也吃了一惊,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怒意:“还不放下林大人!难道你要在君前滥杀大臣吗?”
  华允宥终于松手将浑身瘫软的林大人丢在地上,重重地跪在华允徽面前,声音有些疲惫:“皇上恕罪!臣一时忘形。”
  华允宥接着道:“君视人若牛马,人则视君如寇仇。众位大人,可想知道孤王这些年去了何处?”
  烛火在欢快的跳着舞,被火光包围的烛芯发出痛苦的呻吟,这般细微的声音,在人数众多的大殿上,如此清晰刺耳,更衬出周围死一样的沉默。华允宥失踪三年的经历,少数人也有所耳闻,但大多数人都不知所以,但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此时都将嘴巴闭得死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林大人更是低头弓背地缩成了一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左右环视片刻,华允宥道:“请皇上恕臣君前失仪,臣想让这些尊贵的大人开开眼界。”
  华允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好吧。只是皇兄不可再动粗。朝中大臣被皇兄拎着领子申斥过还能像林大人一样没有晕过去的想来也不会太多。”
  得了皇上的允许,华允宥后退半步,站直身子,竟然开始解腰上的玉带。那从来高人一等的脸上从未显现的悲愤羞辱的表情把上下人等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华允徽也觉得后背一阵冰冷,竟早已被冷汗打湿,更不用说其它人。
  玉带解开,织锦王袍层层掀开,掩藏在里面的丑陋伤痕无处遁形,缓缓展露在位于大夏朝权力顶峰的一群人面前。纵使用再多言语,也无法尽叙众人心底的震撼。
  堆在地上的林大人更是几乎晕了过去,华允宥却偏偏走到他面前,神情难得的温和,说道:“林大人看清楚了,孤王可是你说的虽有人形却无人心的贱奴?”
  “王爷——”百官中有名胆大的林大人终于在发出这声悲号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哈,哈,哈……”华允宥毫无顾忌的纵声大笑,这威严金殿在这笑声中仿佛也摇动了起来。

  红粉天下

  豫王府内一片忙乱,豫王爷赴御宴回府,府门口跪了一群迎接的仆人。当先那人壮硕的体格极为醒目,正是冰杰。自从山上下来后,华允宥就点了冰杰做他的贴身侍从寸步不离,只是进皇宫,因为冰杰现在还是奴隶的身份,金殿这样的高贵的地方还容不得他玷污,只得在王府里等着。
  从宫中侍卫手中接过喝得烂醉的华允宥,冰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请问大人,王爷喝了多少酒?”
  侍卫看到冰杰衣上的官奴标志,本想不理他,但见他的衣着又是王爷近卫的装扮,只得不情不愿地将华允宥交到他手中,交了人就想走,没有想到那个贱奴竟然开口问话。按一般人的想法,跟这样的奴隶说话,根本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豫王爷的脾气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这个人身为一个奴隶却能做到王爷近卫,定是他极信任的人,若是其它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犹豫了一下,侍卫终于回答道:“王爷请皇上下旨赦免所有的奴隶,后来又跟众位大臣起了争执。”
  “如何?”冰杰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表面上却还平静。
  “我只知道这些,皇上命传酒,屏退了所有侍候的人。后来王爷和大人们就都喝高了。尤其是王爷,我只是奉旨送他回府,其它一概不知。”说完转身上马,一队人飞速的消失远去。
  冰杰呆呆地看着那些人消失,将华允宥抱进王府。王府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很难想像华允宥如此魁梧的身材竟然有人能够抱独自抱起来,表情那么轻松,跟在冰杰身后的那群宫女仆人都有些吃惊。冰杰的步伐不急不徐,直接抱着华允宥进了内室,放在了红木大床上。
  他这里放下王爷,立即拥上一群人开始给华允宥换衣送醒酒汤,一通忙碌中,冰杰插不上手,就退到一边看着。案上摆着一件紫陶茶具,本来是一堆烂泥,现在却成了王爷的玩物。冰杰定定的瞧着,心中涌上了一句话:“身为奴隶,不过就是一件物品。主人看得上你就是摆在桌上的一个摆设。主人看不上你,连烂泥都不是。除非得了礼府里供着的大赦鉴,才能脱了奴籍。而那大赦鉴,总共只有二十八只,据说是先皇按二十八星宿所制。一般人万难得其一。你若肯照我的话去做,我就将其中之一赐于你。从此后,你就永远脱了这个下贱的身份。你的子孙后代也不用一出生就烙上火印与人为奴为婢。”想到这里,冰杰的目光慢慢转到了华允宥所睡的大床旁挂着的那把宝刀。黄金打造的刀鞘上粒粒鲜艳的红宝石,如滴滴鲜血。
  等众人都收拾停当,冰杰道:“你们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王爷。”虽然有人还为王爷不肯让自己贴身侍候却选了一个下贱的奴隶来侍候心里不舒服,但这段时间一直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慢慢退了下去。
  冰杰等所有人都走了,这才掩上房门走到床前,见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那个醉酒的男子。双颊红若煮熟的虾子,倒没了平日清醒时的冷厉狂暴。冰杰伸手从床头摘下宝刀,抽出一小段来细看,只见刀身明明白白映出他的脸,须发被宝刀的光泽映成了翡翠一样的碧绿色——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把目光从宝刀上移开,冰杰仔仔细细打量了华允宥半晌,阴沉的脸色渐渐转为平和,到最后竟然绽出一个微笑,将刀重新挂回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