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待得君 作者:羽朱(晋江2012.9.9完结)
魏贺骁忍不住笑出来,道:“娘子,为夫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趣。早知道就多花些时间和你‘相看两不厌’了。”
程砚君啐道:“谁和你‘相看两不厌’?你快过去吧,我今天实在乏了,要泡个澡。”
魏贺骁笑着揉了揉额,道:“我怎么就这么招你嫌弃呢。”
程砚君道:“那是。”
两人又说笑一回,魏贺骁方去书房收拾东西。程砚君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就躺到床上。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感觉额上有点凉,仿佛是软软的唇在额前轻轻一触。程砚君连眼都没睁开,又沉沉睡了。
伤娠
送走了魏贺骁,程砚君心里竟空落落的,有点失神。李瑾儿瞥了她一眼,径直回东苑了。程砚君去理了一会儿账,便觉十分疲累。红药道:“会不会是生病了?找大夫来瞧瞧吧。”
程砚君道:“没事,就是有点累。歇歇就好了。”
红药道:“小姐你就是太操劳了,算账什么的交给他们去做不就好了。”
程砚君道:“现在理清了,省得年下事情一多又纠缠不清。今年倒是能省则省,好多地方都闹灾荒呢,咱们虽说不愁这个,倒也要未雨绸缪。”
正说着,魏夫人差人来请程砚君过去说话。不过说些闲话,魏夫人留程砚君用午膳。饭菜才刚摆好,程砚君突然觉得反胃欲吐。魏夫人心下一动,忙命人传大夫。
大夫把过脉,笑道:“恭喜魏夫人和少奶奶。少奶奶有喜了,应该有两个月了。”
魏夫人一听欢喜不已,忙命人打赏大夫。程砚君倒是一愣,她摸了摸肚子,这里面,是我的孩子?她和魏贺骁只行过一次房,算时间确实是临儿满月酒那天。
程砚君道:“娘,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魏夫人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程砚君道:“先别告诉贺骁。他不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我不想他分心。”
魏夫人笑道:“好,等他回来给他个大大的惊喜。”
程砚君低头一笑。
自从得知程砚君有身孕以来,魏夫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时不时来看她,又让程砚君好生养着,不用管魏府的事务了。程砚君一开始倒觉得不用如此紧张,只是日子越长便越觉得懒怠动,成天就想歇着,无奈只好放下魏府的事务。
魏府上下自是十分欢喜热闹,一边忙着熬药煨汤,一边准备年节。那几个管事的头都疼了,愈发明白这个少奶奶的平素多么的不易。
李瑾儿偶尔过来看看程砚君,也总是满脸堆笑,教程砚君要注意哪些,如何劳逸结合,等等。程砚君听得十分认真,见李瑾儿这样,便宽心不少。
李瑾儿临走前笑道:“姐姐,头几个月是最容易小产的,你可要仔细点。”
程砚君点点头,想着整天在房里对胎儿的发育也不好,便每天都到北苑走走。魏贺武从学堂回来也总是去找大嫂,陪她去北苑散步。
这日魏贺武从学堂回来迟了,欲去找程砚君,路上遇到李瑾儿抱着临儿,便问了声好。
李瑾儿逗孩子,道:“临儿,看,这是二叔。”
魏贺武因急着去找程砚君,无心逗小孩。
李瑾儿笑道:“小武这是要去哪儿?”
魏贺武道:“去北苑。李姐姐我去了。”
李瑾儿见他去了,自低头逗孩子,眼里满是笑意。
魏贺武一进北苑,见程砚君捂着肚子靠在石桌旁,神色十分痛苦。魏贺武吓了一跳,忙过去,道:“大嫂,你怎么了?”
程砚君眉头紧蹙,道:“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肚子疼得紧。小武,你回去唤红药过来扶我。”
魏贺武道:“大嫂你还走得动吗?我扶你回去。”
到了东苑,忙唤红药,红药急忙过来,听得程砚君摔了,心下一惊,道:“小姐,现在怎么样?”
程砚君道:“肚子还是痛。”红药一看程砚君的裙子上微红,似是血迹,顿时心乱如麻。
魏贺武到南苑找魏夫人,魏夫人听了心一沉,忙命人去请王太医,自己连忙赶到东苑。程砚君见魏夫人来了,挣扎着要起来。魏夫人忙过来扶住她,让她躺下,一面道:“大夫马上来了,再忍会儿。”
程砚君点点头,疼得说不出话来。
一时王太医来了,把完脉之后又问了程砚君几个问题方出来和魏夫人说话。魏夫人见他神色心下早就明白了□分,王太医低声道:“少奶奶是小产,现在胎儿的血块还在体内,故疼痛不止,得用药将血块下出来。”
魏夫人道:“大人不打紧吧?”
王太医道:“不要紧,只要调理一阵便没事。”他开了方子,魏夫人忙命人去熬药。
喝了药不久,程砚君肚中一阵剧痛,下了一滩血,便不再痛了,只是全身乏力。
魏夫人道:“孩子没了不要紧,养好身体才是。不要多想了。”又吩咐红药,“待会儿补身子的汤药熬好了会送过来,这几天要小心照看了。”
等人都走了,红药坐在床旁的矮凳上抽泣起来。程砚君道:“傻丫头,别哭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红药答应着下去了。程砚君一直没睁开眼。原本知道有身孕,她还没反应过来,并无太多感觉,现在孩子没了,心倒似被剜了一刀,那种痛,比刚才的腹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砚君在房里浑浑噩噩躺了好几天,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她十分想念魏贺骁,日也想,夜也想,同时也十分恼他。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魏贺骁抱有这种情绪——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红药一直很纳闷,这个月以来并没有下过雨,亭子里怎么会滑呢。这天偶然听到两个丫鬟闲聊,其中一个打扫北苑的丫鬟道:“少奶奶滑倒那天,李姨娘的丫鬟眉儿也去过北苑呢,谁知道是不是她动的手脚。”
“嘘——”一个丫鬟摆摆手,另一个忙噤了声。
红药气冲冲地跑回去,一五一十跟程砚君说了,又道,“没见过心肠这么坏的女人,时不时就抱着儿子过来。有儿子了不起啊。”
程砚君默然无语。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徒增愤懑罢了。她不想再为这些人浪费感情了。
心好累好累。累得不想理任何人。累得不想说话。红药瞧见程砚君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样子,自己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念叨那没良心的姑爷。
程砚君终于有点反应,她起身道:“红药,帮我拿身衣裳,我要出去走走。”
红药服侍程砚君换好衣服,道:“要不要跟夫人说一下?”
程砚君淡淡道:“出去散个步还要向谁请示不成。”
红药道:“我看魏府也就夫人是真心实意待小姐好的。这段时间滋补的汤药从未停过。看夫人那么担心小姐,我也忍不住要把小姐的行踪都报给夫人。”
程砚君听她这么一说倒笑了。红药也嘿嘿一笑,跟着程砚君走。路上遇到管事的周大娘,程砚君亦是淡淡笑言出去散步。周大娘见她没事,也放了心。她倒是挺希望这个贤惠能干的少奶奶赶紧好起来,她们几个管事婆子虽说年长有经验,却不如程砚君能拿捏主意,有条不紊。
红药道:“小姐,我们去哪儿?”
程砚君道:“随便走走。”
一路走到柳堤,程砚君伸手扯下一片柳叶,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一抬头,远远看见一张久违的面孔。那个记忆最深处的温柔面容。对上那愈发倦然的眼神,程砚君的泪突然滚落。
习青远牵着马走过来,柔声道:“你还好吗?”
程砚君摇了摇头。
习青远微微敛眉,道:“这可如何是好。你我两人都过得不好。”
程砚君让红药先回去,方道:“这一年来你去哪儿了?”
习青远道:“一直南下走了好几个省,直到浙江。”他将目光投到湖面,道:“你受委屈了?”
程砚君抚着肚子道:“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习青远惊讶地看着程砚君,他将程砚君拥入怀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良久,习青远方道:“砚君,我多么想带着你走遍每一处风景。”
程砚君身子一僵。习青远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
程砚君叹了口气,道:“二哥的践行酒席那天我知道我找到了灵魂的另一半,就算不说话,我们也了解彼此的想法。那天你要是和我说这句话,我一定抛开一切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走。为什么你要给我机会让我喜欢上魏贺骁呢?我感觉好累,累得无法向我自己的心祈求宽恕。”
习青远道:“我总以为,家即是人。人倒是找到了,只是那人已为□。这样的话,我在找到家的那刻就失去了家,既然晚了,走到哪都一样。殊不知原来我一直都在偏离家的方向。”
程砚君道:“如果有下辈子,但愿我们不再错过。”
习青远道:“再也不会了。珍重。”
“珍重。”程砚君转身,她明白她今天告别的是什么。是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的知己,是她的初恋,是一段错过的时光。
情悟
如果不是习青远提出那句话,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对魏贺骁已然日久生情了。这种未曾被自己期待过的感情,只有在心灵面临抉择的那一刻才会明白。那一刻,程砚君的第一反应是她不走,她要等魏贺骁回来。
事实上在此之前程砚君已渐渐意识到自己对魏贺骁的眷念,只是这种云里雾里的感情让人懊恼。现在程砚君顿时豁然开朗,她决定以新的姿态面对生活。她重新操持起魏府事务。魏夫人劝她先歇一阵,她笑言自己闲得发慌。
那种笑是骗不了人的,魏夫人便放下心来。此时魏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确实少不了程砚君。魏夫人不禁感叹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
魏贺骁回来时已近年底,算起来去了整整两个月。魏夫人和李瑾儿到门口相迎,魏贺骁忙给魏夫人请安。抬起头来目光扫了一周,魏夫人笑道:“没料到你今天这么早回来,砚君带小武去学堂还没回来。”
魏贺骁道:“小武又不听话了?”
魏夫人笑道:“今天学堂里文试,小武央求他大嫂陪他去。我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三人到南苑说话。魏夫人问起怎么一去就这么长时间,魏贺骁道:“到江西走了好多地方。年年饥荒,要整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只是眼不见为净罢了。”
魏贺骁又问起家里一切可好,魏夫人笑道:“一切都是你媳妇在打理,我没什么可操心的。”
李瑾儿道:“你在那边受苦了吧?”
魏贺骁道:“没有,不过毕竟不能和在家里比。临儿呢?”
李瑾儿笑道:“奶妈哄着呢,我这就抱他过来。”
魏夫人道:“贺骁一起过去吧,小两口也说说话。晚点再一起过来用午膳吧。”
李瑾儿道:“瞧临儿见了你多高兴,连我这做娘的都嫉妒了。” 魏贺骁抱过临儿,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魏贺骁道:“照看孩子很辛苦吧?”
李瑾儿摇摇头,撒娇道:“就是你不在我们母子俩好孤单。”
魏贺骁笑道:“你呀,还像个小孩子。”
李瑾儿笑道:“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是呀,以前自己不就喜欢这样的李瑾儿。魏贺骁笑了笑。
程砚君回到魏府直接去了阁楼,顾大娘在那儿指挥下人搬东西呢。顾大娘见程砚君来了,便道:“少奶奶,方才听几个丫头说少爷回来了。”程砚君心猛地一跳,因问魏贺骁在哪儿。得知他在李瑾儿房里,便不言语,只是接过丫鬟已抄好的清单看着。
一会儿,魏夫人让丫鬟过来请程砚君去南苑用午膳。程砚君和顾大娘说了几句话方过去。
刚至门口,便一眼看到了魏贺骁。他的眉眼间还残留着远行的倦意,却显得更稳重卓然。魏贺骁也看到程砚君了,两人对视了须臾,魏夫人笑道:“砚君来了。”
程砚君忙进来给魏夫人请安,又向魏贺骁道了声辛苦,一时无话。李瑾儿兴致盎然地问江西的风土人情,魏贺骁不咸不淡地说着,程砚君只是静静地听着。
偏堂已摆好了饭菜,用过午膳,魏夫人让他们三人回去休息。李瑾儿笑吟吟地拉着魏贺骁到她屋里去。程砚君只是往前走,并无理会。魏贺骁瞥了程砚君一眼,便和李瑾儿进去了。
程砚君自然知道魏贺骁去了李瑾儿屋里,她故意不去看他。明明之前还对他朝思暮想的,现在见了面,倒有点别扭,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程砚君心中闷闷的,愁绪无从排遣。等到申时,程砚君欲去接魏贺武。正欲上车,却见魏贺骁过来了。他也上了车,道:“我也去。”
程砚君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接小武?”
魏贺骁笑道:“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程砚君默然。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