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情丝岁岁守 作者:伤逝之城(魔铁12.02.03vip完结)





粒儿,生怕米粒儿也会离她而去。
  一连几日明成祖不思饮食,整日枯守着权贤妃的灵柩。
  王安急得不行,便找凤歌商量,说:“皇上若再不进膳,身子坏了,我们怎担得起?姑娘,你主意多,你进去劝劝吧。”
  凤歌叹道:“皇上平日里是听着贤妃娘娘的箫声才肯用膳,如今贤妃娘娘没了,他一时半会哪能习惯过来?”
  “我们也不能眼看着皇上这样沉溺下去,天底下要他操心的事多着呢。”王安急道。
  于是凤歌便去驿馆厨房做了些清粥端进去,走到表情麻木的明成祖跟前,低声叫道:“皇上。”
  明成祖没有应声。
  “皇上,娘娘的魂儿可在这里看着您呢,如若您这样糟蹋自个儿,娘娘的魂儿可不会安生。请皇上为了娘娘保重龙体。”
  明成祖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贤妃能看见朕?”
  “是。”
  明成祖闭上眼,悲痛浮现于脸上,稍顿,他睁开眼,说:“把东西放下,朕饿了。”
  凤歌放下粥,明成祖端起碗来艰难地吞咽,吃了几勺,又说:“天气大了,贤妃的遗体不便久放,她生前是极爱好的,你传朕的话下去,明儿着人选处地儿把她好好安葬了,待日后得空,朕再把她和皇后葬在一处。”
  凤歌低低应了一声,却并不移步。
  明成祖见她还站在那里,便叹息道:“凤歌,你有什么事要对朕上奏?”
  凤歌规规矩矩地跪下,说:“皇上,请您给米粒儿一条生路。”说罢,她伏身在地。
  明成祖一怔,盯着她,然后掉转视线,看着碗里的粥,轻声说:“朕会留下米粒儿。”
  “奴婢叩谢皇上不杀之恩。”凤歌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
  权贤妃下葬以后,在坟墓所在当地雇了些村人来守陵,明成祖在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白。

  ☆、第十七章  忧虑

  金秋十月,枫叶片片如火。树上地上一片金黄。
  首辅府内。
  朝阳亭中。
  马思敏站在一片竹林外,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手中把玩着一片边缘锋利的竹片,竹片刺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如花般慢慢蔓延在他白皙的手指上,他浑然不觉疼痛。
  他辛苦筹谋两年,摸着明成祖的心思,跟权家走得很近,一心指望着权贤妃接掌后印,入主坤宁宫之后,再加上战事胜利,趁着明成祖在兴头上,凤歌就可以顺利出宫,但权贤妃却猝然死去,使他一切的谋划付之东流。
  这之间又出了一个意外,北征回京后,明成祖论功行赏,别的臣子们大大小小都赏过了,轮到穆宝弦头上,有监察使上奏把三年前穆宝弦和楚云舒的事翻出来,大明律例,朝中官员不得宿娼,于是穆宝弦不但没晋升得到赏赐反被明成祖贬去城门做了个守城小吏。那样一来,无异于断了马思敏一条有力的臂膀。尽管马思敏怀疑那监察使是汉王朱高煦或是晋王的党羽,却也不敢有所动作。
  接下来谁会做皇后呢?虽然王昭容也算是得宠之人,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权贤妃去世之后,吕美人一直留在明成祖身边侍寝,想到这里,马思敏的眉头皱起,虽然权贤妃暴薨一事并没有累及凤歌,但吕美人始终不是脾性温和的权贤妃。
  他振奋了一下精神,淡淡地唤道:“秋生,备轿。”
  秋生从后面跑过来,诧异地说:“爷,你这是要出门?”
  “进宫。”
  “可弦爷下了帖子请你过去吃酒呢。”秋生说道,随手晃了晃一张帖。
  马思敏立即便推辞入宫,紧接着改道去了从前和穆宝弦及李勇常聚的酒肆,也是楚云舒当了半年掌柜的酒肆。
  一匹大青马系在酒肆外,酒旗仍迎风招展,但酒旗却很旧了,显出一番沧凉。
  酒仍香醇,只是穆宝弦的神情多了沧桑,他往马思敏面前的酒杯注满酒,说道:“我打算不做这守城官了,我已向皇上递了辞呈。”
  马思敏端起酒杯来,小品了一口,才说道:“你打算去找楚云舒?”
  穆宝弦嗯了一声,目光清亮柔和,他缓缓地说道:“当初就因为云舒出自娼门,家里上下都不肯承认她,我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已是委屈了她,若再让她此生无依无靠,我岂不是猪狗不如?如今无官一身轻,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在所不惜。”
  马思敏不由想起自己和兰儿的过往,心知穆宝弦的苦楚不亚于自己,他轻叹一声,举杯和穆宝弦碰了碰,说:“那小弟就祝你一路顺风,早日找到云舒姑娘。”
  穆宝弦眼露感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各自默默饮了两杯酒,穆宝弦放下酒杯,说道:“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金陵,从今往后你自个儿可要再小心一些。”
  马思敏点头,说:“你自个儿在路上也要小心些,手头有什么不方便,需要银子使,便吱应一声,各地的官员里还是有一些是我的人。”
  穆宝弦笑道:“我身上带足了银两,有武艺在身,倒也饿不到肚子,等我哪日手头缺银子使了,我自然会去找你的门生和朋友要。”
  然后两人走出酒肆,关上酒肆的门,穆宝弦拿一把铁锁锁上,才解开马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撒开四蹄,带起一溜尘土,迅速消失在马思敏视线外。
  …
  进宫以后,马思敏便要往后宫走,拐过几段路,穿过一些殿宇,他刚踏上通往春和殿那条道,便碰到王安从对面走来,王安在他对面一步远时停下来,诧异地问道:“马大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马思敏说:“贤妃娘娘薨了,我理应前去祭拜一番。”
  王安唏嘘道:“马大人有心了,贤妃娘娘是个好主子,因为你帮了她的哥哥,她还常在老奴面前念叨你的好呢,这不,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皇上极宠贤妃娘娘,我看他回来以后伤心得紧,有些话我也不敢当面讲,生怕会惹了他的痛处。”马思敏说道,眸光却似有似无的扫在王安脸上。
  王安又叹息一声,说:“谁说不是呢?昨儿皇上单独召见贤妃娘娘的哥哥,早说是封他为诰命,接着又提起娘娘来,皇上伤心得连话几次都说不完整。”
  马思敏说道:“那也是,如今都有谁替娘娘守灵?”
  王安迟疑了一下,答道:“除了原先贤妃娘娘跟前的米粒儿,皇上还打发了凤歌去帮着守上几日。”
  “那皇上可曾下旨让钦天监为娘娘招魂?”
  “我们底下做奴才的虽有此心,但又怕招不回娘娘的魂,平白惹得皇上伤心一场。”说着,连叹三口气,王安便笑道,“大人,老奴就不跟你多说了,我还得赶着去侍候皇上。”
  马思敏让开道,看着王安匆匆跑远,他才转向春和殿权贤妃生前住的宫院走去。

  ☆、第十八章 恨断同心结

  权贤妃的宫院内外都挂着孝,进得大厅,权贤妃的灵位放在正中的桌上,灵位下摆着几盘献祭的瓜果,瓜果中央是一只小香炉,香炉上插着三支香,香烟袅袅升起。
  桌子下面放了一只火盆,米粒儿和凤歌穿着一身白色孝服跪在火盆前米粒儿哭哑了嗓子,凤歌正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地往火盆里丢着元宝冥纸。
  马思敏的心突然酸酸的,他上前去行了礼,拿了一些冥纸凑到火盆前,往火盆里丢了一些进去,才用肘轻轻碰碰她,压低声音说:“凤歌。”
  凤歌这才注意到马思敏进了屋,她看着他,嘴角绽开一丝笑,眼里却盈满泪水,眼神变得万分凄楚,她没有说话,只对他微微颔首。
  马思敏只觉眼前一身孝服的她越发显得妖娆,一种带着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妖娆,她那一笑令他产生一种万古春的感觉。他竟看得痴了。
  然后当他看见凤歌的表情,心头掠过一丝惊骇,因为凤歌从没有出现过那样绝望的表情,他看了看米粒儿,默不吱声,把手中拿的冥纸尽数化完,便直起身子,说道:“我回去了。”又看看凤歌。
  凤歌起身送马思敏到门外,到了四下无人处,马思敏才止了步,说道:“你这几日在宫里怎样了?”
  “我恐怕是出不去了。”凤歌带着哭腔道。
  马思敏心中一惊,语气却极温和,说:“你出不出宫跟贤妃娘娘的死有什么干系?难道皇上因此责怪到你头上?”
  “皇上倒没有,贤妃娘娘死后,我本来打算向皇上乞求为娘娘留在峄县守陵从而离开宫里,可谁知吕美人却向皇上要了我和米粒儿去。”
  马思敏微微沉吟,然后才说:“你是说贤妃娘娘去后,一直是吕美人陪在皇上身边,那皇上可准了此事?”
  凤歌点头,眼里凄苦之极,断断续续地说:“吕美人说我侍奉周到,又通情达礼,她跟前少不了留一个贴心的人。皇上就准了她的奏报,等再过两日守完灵,我和米粒儿就要过去了。这倒是小事,可我的亲事却被人替代了。”
  原来在回金陵途中,凤歌就一心等着回到金陵以后明成祖再下旨让她下嫁,但在路过镇江时,突然朱高煦跑来笑嘻嘻地告诉她,他早在出征前就怂恿太子去明成祖面前替她取消了那门亲事,再由别的宫女替她下嫁秀才秦风。
  那日下午凤歌本来坐在廊沿下替明成祖补衣服,那则消息使她震惊得失手将衣服和针线箩掉在地上。
  继而想着两年多以来,自己在宫中也算言行小心谨慎,但却难保时时事事都能做到毫无纰漏,明成祖可以因为徐皇后的哥哥徐辉祖拥建文皇帝而囚禁其终身,纵然徐皇后求情也未能改变他的心意。自己算什么?自己只是一枚人人可执的棋子,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通过被盲婚哑嫁的途径离开这座樊篱,但是谁料到头来却被朱高煦兄弟断了她唯一出宫的路。
  对此她欲哭无泪。
  马思敏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的嘴角隐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淡然说道:“这事得慢慢来,就算这次不行,总会有下次。”
  下一次?这一次自己都等了快三年,下一次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凤歌急得团团转,可见马思敏的样子,她当即明白了几分,暗忖马思敏本来可以想法阻止朱高炽的,但他却任由李代桃僵之事发生,可见他并没有完全将自己出宫一事放在心上,想着她便脸色微变,呼吸蓦地变得急促,她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才一字一顿地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却把我当傻子对待,我生平最恨被人骗,既然你对我不是真心,那么打今儿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
  简单几句话听在马思敏耳中不啻于雷霆万均,他的脸色骤变,他默默看着她,说:“我并不是有心想瞒你,我怕当时说出这话来会伤你的心,你又何必小题大作?”
  “我就小题大作了,你今儿可以拿话骗我,明儿不知又会耍什么花招来骗我?你这不说比说更伤人心。”委屈之下,凤歌加快了语速加重的语气。
  马思敏见她真的动怒,也着急起来,他连连低声下气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凤歌却含悲带泪说道:“你可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来,错的是我,连贤妃娘娘都看不住,让人白白屈死,从今往后我也学宫里的那些人去攀高枝,你就眼不见心不烦。”
  马思敏早就风闻朱高煦纠缠凤歌,心里一直忌惮此事,因见凤歌平时与自己亲昵无间,也就充耳不闻,如今听她提起攀高枝,立即就想到朱高煦身上,心里恨极恼极,他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沉默半晌,才忍住怒气,淡淡地说:
  “贤妃娘娘是寿终正寝,你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就听从皇上的安排,先去侍奉吕美人几日。”
  凤歌仍不肯做罢,又是冷笑一声,说道:“我侍候谁与你何干?”
  这下终于激怒了马思敏,他狠狠道:“怪不得这三年来你一直写些什么‘若有来生,便与君到老’,原来你早就打定主意要断了我们这姻缘。”
  这时马思敏猛地从左手腕上拽下同心结,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说:“今生我都拢不住你的心,哪还敢指望来生?我何苦还一直想法子和你在一起?这同心结不同心,我看也不用再戴着它了。”
  当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字字锥心,凤歌的心变得冰凉,她的身子微微战栗,她咬着牙,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同样地,她也使气把左手腕上的同心结也扔在地上,边扔边说:“正好了个干净,这锁我也不用留着了,免得往后瞧着它再为谁伤神。”
  接着她便动手从脖子上取胭脂玉锁。
  马思敏听见那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扭过头去,说:“你别拿那东西撒气,大不了以后我见了你绕着走。”
  凤歌黯然神伤,悲极她反而笑了,说:“你放心,往后我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