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情丝岁岁守 作者:伤逝之城(魔铁12.02.03vip完结)





  未过片刻,王安果真小跑着过来,说:“姑娘,吕美人在屋里么?”
  凤歌恭恭敬敬地答道:“娘娘正在歇息。”
  “那秋墨姑娘在么?”
  屋里立即传出秋墨的声音:“公公,奴婢在呢。”
  说话间,秋墨便走了出来,笑嘻嘻地对王安行了礼,又说:“公公是来传圣旨,皇上待会要来看我们娘娘的吧?”
  王安撇嘴,说:“这事你得问皇上去,我可不知道。”
  “那公公又是来传什么旨意呢?”秋墨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转了话题。
  王安说道:“你这小丫头打听得忒多,既然吕美人尚在歇息,我也不便打扰,皇上习惯了凤歌姑娘的侍候,吩咐我来带她回去,你就替我禀报美人一声。”
  秋墨拿眼狐疑地看着王安,面上仍是恭敬,说:“有劳公公跑一趟了,我会把皇上的口谕禀报我家娘娘。”
  王安这时看见来宝,沉下脸,说道:“你不在皇上跟前候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来宝吐了吐舌,说道:“公公,我这就去了。”
  说罢一溜烟跑远。
  王安说:“凤歌姑娘,我们这就回去吧。”
  凤歌正要跟着王安离去,突然米粒儿从斜里冲出来,扯着王安的一只衣袖哀求道:“公公,让我也去侍候皇上吧。”
  王安轻轻摇头,说道:“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我们都是当人奴才的,凡事都得看主子脸色做事。”
  米粒儿便又看着凤歌,带着哭腔哽咽道:“姐姐,你可怜我,带我一起走,我在这儿是多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说罢又磕头不止。
  凤歌看她那般悲伤,她心正要软,但一想到自己目前尚且难以自保,便只得暗暗叹气,她扶着米粒儿,伸手抚去米粒儿面上的泪水,柔声说:“米粒儿,等些日子我来看你。”
  说罢,她松开米粒儿,匆匆跑到王安前面,身后传来米粒儿凄凉地质问声:“姐姐,你就那么狠心扔下我么?”
  凤歌的眼泪立即流了出来,但她必须得跑,跑得越快越好,她不想留在春和殿吕美人的院里,春和殿里只有一个权贤妃才和她情同姐妹,春和殿里的吕美人对权贤妃恨之入骨,人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不想像权贤妃那样死在吕美人手中。
  跑出春和殿,凤歌停了下来,王安气喘吁吁地追上她,说道:“姑娘,我可追上你了。”用力喘出一口气后,王安继续说道,“姑娘,你还在为米粒儿伤心么?”
  凤歌没有动,只低下头。
  王安叹道:“姑娘,在这宫里能保住自个儿就算不错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
  凤歌思索着王安的话,想了许久,才觉得王安的话自有他的深意,这习惯虽然残忍,却是宫里盛行的弱肉强食传统下的衍生品。
  她用衣袖抹干泪,回转身,垂着头对王安说:“多谢公公指点。”
  “姑娘,说来你的能耐可不小,连王昭容都看中你了,这两日在皇上跟前一直说要把你要到她那院里去。”
  凤歌心想在电视上看见的后宫女人争宠的烂戏码并不少,王昭容和吕美人在明成祖面前争宠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王安,说:“公公刚刚不是说要我仍旧回去侍候皇上么?”
  “姑娘还记得就好,本来皇上就不打算让你到别处听差,如今两位娘娘争着要你,皇上正好把你叫回来。”
  凤歌的心情豁然开朗,心想如果没有王昭容那么一闹,她还回不了乾清宫,于是她便对王昭容心存感激。


  ☆、第二十二章  悲伤逆流

  跟着王安到御书房外,王安推开门,凤歌便进去,明成祖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不冷不热地说:“回来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明成祖哼了一声,说道:“回来就好,朕渴了,你去给朕泡杯茶来。”
  凤歌欢喜地应了一声,便从御书房走出来,很快就泡了一杯茶。
  仍回到原来的住处,进门后,鱼佳音便端来一杯茶,笑道:“姐姐,你如今再不用受委屈了。”
  凤歌说道:“好像我受了委屈似的。这几日不见,你好像瘦了些。”
  鱼佳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怅然,说:“我可没有姐姐好命,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身上起了风疹,我们在东宫听差的,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替他敷药。”
  凤歌默默看看她,突然拍着她的肩,说:“要不咱俩换换?”
  鱼佳音哧地笑了,说:“姐姐嘴上说得轻巧,你也不是主子,哪能说换就换的?我这命贱,换了轻闲的去处我可做不下来。”
  新的一日开始,大殿上重新见到马思敏,凤歌眼里多了埋怨,面上表情冷淡,而马思敏仍旧那么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并不拿眼朝上看她。
  转日得空,凤歌便去柔仪殿,打算去当面向王昭容道谢。王昭容住的宫院的那条道上种植着两排湘妃竹,细细的竹叶细细的竹身,随风摇曳,衬出王昭容的清雅。
  刚走到宫院外,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本不想进去,但思量再三,想着下次轮到她休假又要过上半月左右,于是她做了一个深呼呼,迈步走进去,恰好看见王昭容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用手帕捂着嘴,嘴角渗出缕缕血丝,玉茗轻轻替她拍着背,烟翠手里捧着一杯茶,烟翠哽咽道:“娘娘,喝口茶漱一下口吧。”
  王昭容伸手一把推开烟翠的手,泣不成声道:“我还喝什么茶,自家兄弟的命都保不住,我还活着做什么?”
  凤歌赶紧上前行礼,王昭容双眼直直地看着她,面上犹有泪水,她呆呆地说:“凤歌,你是来要我的命么?”
  “娘娘,奴婢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
  王昭容嘴里吟着“救命之恩”四个字,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她指着凤歌发狠地说:“我没有救你,你不必谢我,如若我真的救了你,我那兄弟就不会死。”
  凤歌见她面带悲伤,似乎话中有话,她垂着头,说:“娘娘,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奴婢都要叩谢你。”说着,她跪下磕头。
  王昭容说:“你起吧。”接着听见两声惊叫:“娘娘……”
  凤歌抬头起身,只见王昭容的手帕上有了一大块殷红的血迹,她的面色惨淡若金,她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边说:“来人,快去宣太医来。”
  王昭容摇头,盯着凤歌,眼中带泪,说:“你陪我,让她们去吧。”
  玉茗便匆匆跑出去。
  王昭容用手帕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说:“凤歌,这是我的报应。”
  “娘娘,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娘娘想错了。”
  “我知道你不信,如若放在平时我断断也不会相信的,可如今却真真地应在了我身上。说来也是我那娘家兄弟不争气,前些日子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被人告到应天府,我不愿瞧着自个儿的兄弟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便去求马思敏马大人,他答应我只要我去求皇上放你出宫,他就会去刑部那里找人私下放了我兄弟。
  也怪我藏了私心,想着在这宫里能和我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不多,我便想把你留下来,等过几年,你年纪再大些了,那时我再请求皇上放你出去。想来也是因我失了信义,上天迁怒于我,今儿一早就有消息传来,说我那兄弟在刑场被斩了。”
  说完,王昭容吐血不止。
  凤歌一听,寒毛直竖,也才知自己错怪了马思敏,再细细一想,她不由大惊,她没想到马思敏看起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风雅男子,行起事来竟如此凶残,王昭容的兄弟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她的心一片冰凉,只觉马思敏真正可怕,再细细一想,原来自己才是这一切的根源,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强出头替坤宁宫的宫人们求情,她就不会留在宫里,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想着,她便嗵地跪在王昭容床前。


  ☆、第二十三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太子朱高炽一直没人影,想来真是病得不轻。而王昭容的病日益沉重,咯血不止,太医们都说王昭容是操心太多导致急怒攻心,如不静心调养,恐怕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凤歌每日奉命前去探视,王昭容却不愿看她一眼。
  自从得知马思敏对自己的好,她心中的气早消得一干二净,总想找个机会跟他和好,奈何拉不下脸来,心想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向她让步,自己端着个姿态跟个皇太后似的,就算在跟客户谈生意时也是那样,她是属于抵死不认错的那种人。
  于是她就一直那么苦熬着,只盼他能主动找自己搭话。
  这日,马思敏从御书房议完事出来,凤歌挡住了他的去路。
  马思敏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淡淡地说:“不是说好不相见了么?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见到他那生人勿近的脸色,凤歌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的热情也消失无踪,她望着马思敏,说:“昭容娘娘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害人性命那般残忍的事来。”
  马思敏的眸光漠然,表情漠然,他说:“我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讲过,这宫里是呆不得的,这话说得有理儿,这宫里根本容不下半分仁慈。”
  “难道就因为她不让我出宫,你就害了他兄弟?”
  马思敏淡淡地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那兄弟既杀了人,就该以命偿命。”
  “那你既然要杀她兄弟,何苦利用她来救我?她原本是好好的一个人,却因为你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于心何忍?再说你我已经恩断义绝,我的事又与你何干?”
  马思敏看着她,眼里这才流露着感伤,幽幽叹息一声,说道:
  “你是替她来向我兴师问罪的么?我早已对你说过,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残忍,你可以因此尽情责备我,可偏偏我见不得你受苦,偏偏就爱管你的闲事。就算你可以狠心忘记我,但我却做不到不去想你,我只记得生愿同衾,死愿同穴。如若你看不惯我这番行径,往后你仍旧像以前那样不必理会我就是。”
  凤歌瞅着他,听着他这番话,才知他心里的苦楚,她的脑子里不自觉地跃出在靖南侯府他第一次在她房中过夜时所说的那些话,此时的他看起来显得无助而落寞,那样的他令她心疼。
  她看着他,轻声说道:“思敏,你这样做值得么?”
  马思敏重重地点头,缓缓地答道:“我答应过要一辈子对你好我就要做到,少一时半刻都不算是真心。”
  凤歌咬着唇,心湖掀起波澜,接着她扑在他怀里任泪水模糊了视线。下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就跳出从前在读大学时和室友们探讨好男人的片断,当时室友们众说纷纭,但归根到底就只有一句话:“好男人就是明明知道你的要求听起来多么不合理但却愿意为你犯傻的那个人。”
  她当时认为那只是一个近乎神话的说法,因为身边的人无一不现实,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她却在明朝永乐年间遇到了马思敏。此时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马思敏哭还是该为自己笑。
  马思敏伸臂揽住她,他眯起眼,在她耳边柔声地说:“你这心操得也太多了,王昭容是宫里的女人,一日不入主坤宁宫,她哪会那么容易就归天?”
  凤歌想了想,承认他说得不无道理,王昭容这病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另一半也是为了争皇后之位。
  放开她以后,马思敏伸出左腕,温柔地说道:“你还给我编一条同心结吧,这几年一直戴着它,前些日子这里空着倒有些不适应了。”
  凤歌哧地笑出来,说:“明儿你过来拿吧,下回你再同谁治气,也不许扔了它。”
  马思敏笑着应了一声。
  阳光穿透雾层,照亮了紫禁城每一处角落,也照亮了凤歌的心房。
  凤歌摆弄着插在花瓶里的一蓬盛开的菊花,心情很平静,突然想起设计一款跟菊花有关的服装来,于是她拿了纸和黛石,跑到院子外面,外面阳光灿烂,她坐在石凳上,
  半眯着眼想了片刻,便在纸上落笔,才起笔没多久,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而来,她扭转身,只见来宝跑了过来。
  凤歌拦住他,说:“你跑哪去?”
  “昭容娘娘院里的金桂今儿个家里来人了,我要找她给我娘捎点银子回去。”来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入宫这么久了,我还不知你家是哪里?”
  “我是河北河间人。姐姐,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快去,晚了她该走了。”来宝说着便往前跑去。
  凤歌心里一阵失落,她便也不绘画了,站起身来望着手中绘了一半的图纸发呆。她连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家,和家人团聚都不知道,然而当她想到马思敏,心里便感觉到温暖,在这大明朝,除了三哥,便只有马家人才是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