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





  “那,王爷请更衣……”
  “更,更衣?”余箫立刻着忙。
  “是啊,请王爷谅解童若才疏学浅必须如此。”倾瞳摊摊手,一面好笑这人的迂腐劲儿,一面故意一本正经道,“王爷若是待字闺中冰清玉洁,童若自然也可以避嫌蒙了眼睛,摸着乱扎试试。至于效果么,童若就不敢担保,有可能会把伤寒扎成风瘫……”
  “你……你这……哎,呵呵……”余箫难得大睁了无欲无求温慈的双目,想数落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日原本心事重重难以排解,这会儿工夫心情一忽儿高一忽儿低,倒终于被胡搅着逗乐了,病容也消了两分。
  早荷看着喜不自胜,狗腿地在后头为倾瞳加紧着披了件衣裳,“童若也还没好全呢,这个暖和点。”
  从此,淮西王王府就多了一个小大夫。小大夫长得伶俐可人,见人就笑,那眉眼甜蜜得能化了人的心。刚开始几日还有点单薄的模样,等到养好了身子,王爷又存心放任着,这小小王府简直关不住她的折腾。
  余箫还是病体缠绵,两日后与小大夫书房长谈一次之后,小大夫待他更是精心得不得了,每样用药都细细筛选熬制,可惜余箫的病还是不见太大起色。
  这天春光淡撩,草香青青。
  倾瞳悄没声息地端药进房——白日天里,余箫兀自倚坐在床边,闭目数着串佛珠喃喃轻念——心头不禁一叹:念佛有用,这世上善男信女不都上了西天,怎会有那么多枉死的孤魂野鬼?不过他猜出你可能是官府在寻的失踪的绍渊人,还肯开诚布公嘱咐你日后小心。萍水相逢得到如此真心相待,杜倾瞳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由垂眸低唤了一声,“王爷!” 
  余箫听声便自收了若有若无的愁容,睁眼目光和然,“童若来了,药煎好了?”他伸手去接那熟悉的青花药盏,却吃惊地瞧见倾瞳将药一股脑儿泼进了外头的花圃。
  “王爷,童若要告辞了!”
  余箫的手,不上不下的僵在了半空。
  其实救人之前,他从未想过那个满身泥泞的人是这等惊艳的绝色。而这段时间以来,她扮着男孩子不提自己的身份和去向,他也就不问起。只因自己幼时就经历了一番大变,相信各人总有不可言的苦衷。
  他不过看她捣鼓着把早荷的发式换成两只朝天辫,逗得满府的人乐不可支;看她把院里的杨柳编成秋千,荡得满庭春风;看她让厨房的老鼠齐齐死在老是瞪他的龚侍卫房中,吓得丫头们乱成一锅粥,看她逗弄叶医师不知变通用药,实则几分指点……他一面在抱怨的人面前护着她,一面也觉得新奇愉悦。难怪早荷不平,成天嘟囔说自己偏心。他只好给跟了他十来年的贴身丫头解释,“童若虽玩性大点,也没真闹出什么事。罢了,你就当她是我的妹妹,让着她一些吧。”
  话一出口,他倒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讶异了。许是初闻兄长的死讯,他心头悲痛难过,明晓得大祸临头,世上又再无一个守望相助的血亲,才会推己及人,意外地援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甚而对她日渐关怀喜爱,以致如今她突然说要离开,他居然有点舍不得,不,也许不止一点儿……
  “这就要走?”
  倾瞳目不转睛地瞧着人,“不错。因为王爷的病,药石无灵,童若多留无益。”
  这丫头,话说得这么直白……
  余箫不禁落寞地一笑,从身边取出块木牌递过来,“本王也晓得这是早晚的事。大家相识一场,这块随身令牌至少可保你一路通关过卡。童若保重,路上小心吧!”
  清丽的眸子隐约水泽一闪。
  难得的不是富有万金施人百两,而是清粥一碗,也肯与人分享。可惜这余箫宽仁大度,却不负半点心机,只靠自己等待念佛,却如何保命?
  倾瞳这才打定主意,当真大方地接过了令牌,却从身边取出一封信,“人说大恩不言谢。王爷如此真情厚意,童若不敢再藏私。这里有一个灵方,等童若走后王爷再拆开来看吧。别的不说,只要能按药方抓药服用,定能保王爷长命百岁,岁月悠悠!”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这章这么长这么长,偶预备当两章更滴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候看到长评,让偶情何以堪啊啊啊啊。抱头,能不能够明天不更后天更?




☆、夺宝大会

  远山叠翠,黄鹂鸣柳,轻疾的马蹄声将淮西王府抛到脑后,马上的女子唇角娇媚,淡染了一抹笑——她的那剂药方虽猛了些,却是良药苦口,只要那个淮西王爷肯信她!
  其实这大半个月来,与一干下人玩笑里稍加打探,她早对王府的一切成竹在胸。原来这位淮西王久病不愈,实则因为自己的兄长——成王余徵。一个月前,远在关北的成王应召回了禹华都城,不出七日,就被扣上个聚兵私积的罪名掉了脑袋。粗粗联起当年先皇一日驾崩的蹊跷旧事,再加上连年承帝多病的传言,成王的死因也就昭然若揭了。
  也难怪淮西王唇亡齿寒心内惶惶。可惜他失势已久,虽然管辖的几个州郡都算安定富饶,可他安守本分几乎从不扰民,整个王府除了十来个下人,居然连一个正经的谋士都没有。他天生又并非那一类机敏善斗之辈,除了念佛没有别的招儿,只好憋着郁闷自己罢了。
  她杜倾瞳呢,一向恩怨分明,但也不愿意招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一面加紧养好了身子,又暗中观察了余箫好一段时日,确定此计可行,这才下定了决心。
  午后徐风送暖,余箫斜倚着靠枕拆开了那封留书,看了一半眼便发直,手也微微作抖,一旁的早荷立时慌了,“王爷,我,我去叫叶医师。”倒被余箫横手拦住,斯文憔悴的面色上现出不同往常的急切,“不用叶医师……童若呢,童若人呢?”
  早荷一听便低落地耷拉了脑袋,“王爷不是赠了她盘缠马匹让她自己走了么?她晌午前就出发离开了,头都没回。”
  “走了?这么快……”
  童若啊,教他善用领地的民心,暗中放出小道消息,称承帝灭掉成王之后,接着就会对他这个先帝遗孤再举屠刀以绝后患,造成民舆紧张之势。然后自己再主动上表,为兄长谋逆之事请罪,称为了补偿兄长之过,自愿削爵为民长守皇陵,一来谨尽孝道,二来为余氏江山祈福,且发誓终生不出。如此双管齐下,承帝猜疑再盛,见自己的身份对王权再无威胁,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自然不妨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只是童若小小年纪,何来的如此智谋,轻松献计助他脱困?又为何连答谢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便洒然而去?原来就认为她的来历并不简单,想不到,她却是他命里的贵人呢。
  一时心内百转,余箫愣愣瞅着手中的染墨白纸,听到早荷嘀咕了一句,“王爷不想她走,为什么不留一留?”
  留?
  余箫虚目,浅浅地惘然,“她有她要去的地方,应该也有她要见的人,本王怕是留不住啊。早荷呢,你不是嫌她么,原来才几日工夫也舍不得了?”
  早荷的脸颊上就绽开了两团圆圆的红,翘起肉嘟嘟的嘴唇来,“哪儿呢,早荷巴不得她走!她也忒狠心了,任是阿猫阿狗处久了还有挂念呢,她倒笑嘻嘻地说啥日后有缘再见。我才不信什么见不见的,反正下次她又病得七死八活,可别指望旁边再有人伺候她!”
  “噢?她说……有缘再见?”
  “是啊。”
  余箫的眼神却明亮了些,轻攥了手中的药方,难得利落地一掀被褥坐了起来,“本王倒是信她呢。罢了,如今事不宜迟,你先去把龚侍卫叫进来,预备更衣……”余光瞥见了窗外,就轻声感慨了一句,“天气可真好啊!”
  天儿是不错。春光融媚,不冷不热的,正宜赶路。只见草色迷人眼,奔蹄跃薄金,一路东去潇潇洒洒,倾瞳在黄昏前就如期赶到了天门城。打尖却遇到点麻烦——走了五家客栈,居然个个客满。还是一个店家小哥多了句嘴,劝她少费些力气,“全天门城的客栈早住满了,再找几个都没用。”
  倾瞳诧异了,“发生什么事了么?这小小天门城为什么也变得一宿难求了?”
  “我说客官,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那个小哥讪笑一声,压低了嗓子怪神秘地凑到人耳旁来,“这都大半个月了,呼啦啦一帮子人等着耗着,就为了明日的大会。客官赶着今天来了,居然问小的出了什么事?”
  一双明眸骤亮如星,露出浓浓的好奇兴味,“噢?什么大会?”
  小哥瞧她的懵懂模样,忍不住有点得意,卖弄道:“夺宝大会啊,江湖上为了那张大芙国的宝藏图,搞得……啧啧,客官真不晓得啊?”
  倾瞳索性就近坐下了,扬起脸冲人盈盈一笑,取了锭白亮的雪花银搁在桌上,“一荤一素一碗汤面,其他的都是小哥你的!我家住山里第一次出来,所以孤陋寡闻呢。那个夺宝大会究竟是做什么的,麻烦小哥悄悄给细说一下,我好歹听个新鲜……”
  次日,天净如洗。
  天门城郊外的苍洛山属于历越最大的苍越山脉。在这边陲小城,多少年来,从没有过这般热闹。一批批江湖豪客仿佛赶集一般,默契地往山上攀行。彼此多少都隔着点距离,远远的只能瞧见山脚至山尖的两道小路上,星星点点流动如蚁的斑斓衣影,在绿林中时隐时现,一直延伸至云雾之中。
  苍洛山其实是一对姐妹峰,拔地而起险峻绝伦,到了山顶倒颇为广阔平坦。所以被封为天下第一险,实在于它拥有一道横于两峰之间的陡峭石脊。那道石脊异常狭窄,长约五丈,左右空无一物,低头一片云色茫茫在割面的烈风中翻腾,人称“云涧”。也难怪有“宁为痨死鬼,不为过涧人”的说法,实在是病死家中还能收个全尸,若是从这里掉了下去,怕是连骨头渣都要摔碎掉,要在这山崖下做万年孤魂了。
  春日的苍峰绿竹成海,洛峰则青松如盖。洛峰上生着一株十分苍劲的古松,最为高大挺拔。正午的日头底下,几乎没有影子,那些专心来看热闹的,也就聚集在古松的下头,有些躲是非的意思。
  人群里头有个不大起眼的少年,普通的豆绿褂子烟青腰带,半黄的面上斜戴着一个颇大的独目眼罩,唯独一只露出的大眼顾盼有神,瞳人黑得发亮,倒叫人忍不住都瞅上两眼。
  倾瞳自认乔装十分安全,于是放心观望。只听得远近的人骚动起来,“来了来了!”一会儿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一位气度不凡的五十岁上下的劲装男人领着个灰衣的汉子踱上天涧旁的石台,跟上的六个年龄偏大仪态各异的高手也就一字排开,将那两个人围在中央。劲装男人大气地对四周一拱手,下头立时鸦雀无声,“各位黑道白道的江湖朋友,徐长山今日有幸得会,有礼了!”
  人群中爆出几声好,绝大多数人视线则齐刷刷地对向徐长山身边那个耷拉着眉目的汉子。徐长山就干咳一声,“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今日大家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武义手中的那件东西。不过这件东西从一年前现世以来,被夺来抢去,已经害了好几家家破人亡,五雷门的武义也是走投无路才来了我长风山庄。老朽一直深感不安,只怕这般下去会引得武林浩劫,所以才牵头办了这次大会。徐某对天发誓,对此宝绝无贪念,今日只做个见证。大家可在此歃血为盟,有心夺宝者都可参与比试,最终有能者得之,参详宝物其中秘辛。咱们江湖上讲的就是‘信义’二字,从今往后,大家只可追随得宝者寻宝,但决不可再生夺宝害人之心,否则在场的各位江湖好手不出手,我徐长山和六大门派长老也会对之追杀不休,令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大伙看,好不好?”
  话音方落,人群登时齐声呼应,倒较第一次雄壮得多。徐长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旁边的武义摊开手,“武义兄弟……”
  倾瞳亲眼望着徐长山将武义递过的包裹打开,将一个坠子模样的东西在众人视线中一亮,又给六位长老过目,这才有模有样地锁进一个铜匣之中,铜匣外扣了三寸粗的钢链,吊到“云涧”中央的石脊上,忍不住就撇撇嘴。
  什么有能者得之?不就是从弱者手上抢宝贝么,难为这群人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啧啧。
  其中三位长老脚尖点鹤般跃去了那边山头掠阵,徐长山已经稳步回来,长声吐气,“两峰之上,不论派系,各出一人在云涧上与对手比试,除去用毒,随各人施展,最后胜者博取花红。今日凡脚落石台,均视为竞争者,落败身死均属自愿,不得日后存心报复!现在是正午……”回手一股充盈的气锋击鼓而鸣,好不洪亮,“比武,开始!”
  一应众人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