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花朵





还有性的因素所带来的震撼,而且还是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性。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幅画的主题的确是有伤风化的。他的创作方式同样是“有伤风化”的,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它不是一种三维绘画,而是直接把油彩泼在画布上。人们谈论着画中“奥林匹亚”的那双脏脚,谈论着画中那些肮脏的未经调和的黑色油彩。此外,画面毫无空间感可言,因为马奈没有对物体的形状进行圆润处理,显然他用的是一种类似线条透视的绘画手法,或者是直接就把人物推入到背景中去。这幅画之所以遭到非议,不仅因为它的人物是裸体的,又是个妓女,还有绘画手法方面的原因。  随着公众敌视情绪的加剧,管理人员担心该画被毁,于是不得不让人专门守卫,最后干脆将它移到了一个偏远的画廊,并且挂得比房门还高。一名评论家幸灾乐祸地说,这下尊贵的“奥林匹亚”成了天花板上的一只大蜘蛛,没人再去嘲笑她了。  把一名高级妓女以一个历史性的题材表现出来,并把它展现在威严的沙龙画展里,马奈因此而招来了整个社会的震怒。  公众的反应折磨着马奈。他原希望他的创作能拯救法国的绘画艺术,结果却是备受嘲弄。马奈写信给波德莱尔说:“他们群起而攻之,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画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刺痛着巴黎的神经。


第一部分:裸体画带来的冲击奥林匹亚——第二帝国时代(1)…(图)

   在法语里面“奥林匹亚”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奥兰普”,那是当时的高级妓女常用的化名。“奥兰普”是帝国时代的尤物。  当时,浮华的巴黎还有它的另外一面——贫困及随之产生的乞丐和妓女。由于19世纪爆发的两次大革命使许多人失业,贫苦的百姓大量增多,巴黎迅速变为一座“病城”,它集中了罪恶和矛盾。这座城市,既有着文学艺术的创造精华和生机勃勃,又有着“工厂浓烟”中飘出的“愤怒和怨恨”;而那破旧房屋的百叶窗,更变成了“遮蔽秘密和淫荡”的屏障。在一片灯红酒绿和歌舞升平中,世界似乎即将崩溃。  而那些挣扎在男权社会中的女人,那些供人欣赏和把玩的女人,也不得不为自身的存在而“另辟蹊径”。  这些女子如果仅靠做针线活,或者在女帽头饰店里帮忙的话,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她们一定是迫不得已才用出卖肉体这种方法来谋生的,这是一种最原始的谋生手段。纵观巴黎的经济史我们可以看出,当时这样的女子成千上万。  她们会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对自己说: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了,今天我要穿上漂亮的衣服,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白天,她们的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到了夜晚,她们会去参加舞会,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以便在舞会上找到一两个男友。当然,最直接的好处是,找到面包。事实上,她们中的有些人,还会成为我们今天所说的那种第二帝国的尤物,也就是那种高级妓女。“奥林匹亚”这样的女子正是诞生于此。  在这里,阶级间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如果一名成功的高级妓女能攀上达官贵人的话(这种情况早已是屡见不鲜),那么这个女子将变成贵妇人,自然会得到社会的承认。  所以说,当时的上流社会似乎已经遭到了渗透,而那些局外人是很难明白这里面所发生的事情的。  法国大革命以后,从某种程度上讲,贵族阶层已被摧毁了。至少在政治上,他们害怕下层人民的渗透。从根本上说,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妓女演变为贵妇,很可能就是这种渗透。  于是,高级妓女进入上流社会的事实引起了当局的警觉。警方无法像传讯普通妓女那样传讯她们,有时她们甚至可以依托自身背后的“靠山”而摆脱法律的约束。这令警方倍感头疼。不过,他们很快就有了好办法,即拍下她们的照片,存入档案,并详细地记录下她们的活动。  一个精明的高级妓女就像一个暴发户一样,找对人就能轻易地步入上流社会。她们的生活极度奢靡,可以说是挥金如土。她们通常不止有一个保护人,并且居住在巴黎市中心的豪华府宅内,陪伴在她们身边的,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显贵人物。在当时那些拥有自由的妇女们看来,她们似乎已经获得了人人都想获得的令人羡慕的东西。  对于当时巴黎所表现出的社会道德风气的堕落,很多人感到惋惜、气愤,甚至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在阳光照耀下的巴黎街头,人们根本无法从外表来判断哪个是好女人,哪个是坏女人,因为坏女人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十分高雅时髦。在歌剧院里,看到高级妓女那么新潮、漂亮,所有的贵妇人都气急败坏,然而,她们在咒骂的同时,却开始拼命模仿那些高级妓女的穿着打扮。  而马奈要表现的正是这种世俗女人所暴露的不体面现象。  把一名下层社会的女子刻画成高级妓女,并把它展现在威严的沙龙画展里,这当然会招致整个社会的震怒,掀起一股对卖淫现象的恐惧和焦虑。因为这是沙龙观众很不情愿面对的社会现实。  巴黎人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你尽可以犯一些小错误,你可以有自己的情妇,你也可以光顾妓院,但这一切都必须悄悄地进行。这种事情是不能曝光的。  在那个时代,人们总希望这个社会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健康正常的,希望能把那些丑陋肮脏的事情藏得越隐蔽越好。所以说,一旦有人捅破了这层纸,必然会激起极大的愤怒。  要知道,卖淫业需要有两种人的存在:不但要有愿意卖身或被迫卖身的女人,还要有愿意出钱的男人。所以,大众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针对“奥林匹亚”,更关键的是这幅画刺伤了那些“正常”的男人,男人的权力,男人的尊严,男人的未来……这才是男权社会的中心。  显然,如果人们洞穿画中的颜色,就不难看出,它不仅仅是一幅单纯的绘画,更是一幅表现现实生活中堕落现象的作品。一个人不可能既要抨击这种丑陋的社会现象,同时又对那些难以维持生计的女人们表示同情。但马奈却能通过绘画来表现生活,表现中层妓女并非称心如意的生活。  只要看看她那发青的肤色,就会让人联想到看见尸体的恐怖,仿若“令人喜爱的春天失去了芬芳”。


第一部分:裸体画带来的冲击奥林匹亚——第二帝国时代(2)…(图)

  “奥林匹亚”浅绿色的皮肤让人自然联想到了梅毒,这是一种让嫖客以及他们的妻子,还有妓女们深感恐惧的性病。  马奈的绘画手法,可以说是非常独特的。比如说花束的四周,很明显,那是用一种很大的刷子快速旋转完成的。  试想,收到这束美丽的鲜花又能怎么样呢?一年,或者两年以后,像“奥林匹亚”这样的女子,很可能会因病情恶化而不再受宠,最后悲惨地死去。  所以,这束美丽的鲜花是堕落的,也是有毒的。  今天,评论家们会给我们这样的提示:他们觉察出了马奈在创作过程中的思想变化。画中的黑人女仆,很可能一开始她的脸是比较小的,后来画家又把她放大了一些。你会在当时的巴黎街头看到许多黑人,这是由于19世纪法国与非洲及北非的独特关系造成的。马奈也和他同时代的其他画家,以及他的朋友们一样雇用黑人。就像当今艺术家表现流行文化一样,画家会努力表现一切的社会现象。  黑人总是站在角落里,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也许连画家本人也很难说得清楚,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仔细观察这一部分,我们还会发现,这部分的底色原是白色的,有白色颜料涂抹的痕迹。后来这些白颜色被覆盖掉了,上面出现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小黑猫,所以说猫是后来加上去的。也就是说,马奈在把画交给沙龙画展之前临时加上了这只猫。  让我们再来看看提香。在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画里,一只代表忠诚的小狗就睡在维纳斯的脚旁。  那么,“奥林匹亚”脚边的那只黑猫代表什么呢?  这是一只公猫,在床脚的一侧,它看上去炯炯有神,可以说是很亢奋。这就是全部的寓意所在:它的背弓了起来,这个动作表明它正在发情。我们也可以去看看马奈的另一幅作品——《猫的约会》,一只发情的白猫与一只发情的黑猫的约会。因而在波德莱尔的有关以“猫”为主题的诗中,是这样描述的:  “它们是科学,也是情欲的友伴,寻觅幽静,也寻觅黑夜的恐惧。”  马奈的猫意味深长,猫的眼神肯定是有含义的。与其说是在效仿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不如说更接近同时代通俗漫画的表现手法。或许马奈是在揭示一个集体发情堕落的社会吧。  马奈的这幅画融高深和通俗于一体,而关于这只猫的一切也让《奥林匹亚》备受争议。不过漫画家们却很喜欢这只猫,并常用它来挖苦或赞赏《奥林匹亚》。  而“奥林匹亚”的真正身份是另一个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谜团。马奈决不会在画一个女人,尤其是画一个裸体女人的时候,不去仔细观察她的身体。但是,他也决不重复传统。这就是今天的人们为什么喜爱马奈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从不把女人表现成社会公认的标准模样。  在“奥林匹亚”这个裸体女人的脸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这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让人感到十全十美的维纳斯式的脸蛋。她是尘世间某个真人的肖像,是与一切社会道德规范所明示的善不同的一种美。  维克多琳·莫让是马奈最喜爱的模特。他有8幅她的画像,描绘她的服饰,背景也各不相同,着力表现隐藏在表情中的一种生动的力量。维克多琳·莫让有着一种独特的美丽。当然,这不是那种古典美,而是一种桀骜不驯的美。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都是如此。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下这8幅画,你会发现维克多琳·莫让的表情中有一种倔强、独立,自律的,含而不露的,我行我素的气质。这种气质又与马奈的灵魂有契合之处。  模特的身份很少公开。我们之所以知道维克多琳·莫让,是因为《奥林匹克》和《草地上的午餐》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种情况下,媒体最终找到了模特本人。维克多琳·莫让来自第11区,那是巴黎的一个很容易产生高级妓女的贫穷街区。她出身工人家庭,大概在15岁左右的时候开始充当模特。我们还知道她自己也是个画家,而且参加过沙龙画展。所以这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女人,她的身上一定流淌着与上流社会截然不同的血液,而她的美,则是那些贵妇们永远也无法效仿的。  只有马奈能从维克多琳·莫让身上挖掘出独特的美,这是穿透灵魂的发现,或许还代表着某种难以言状的情感。是爱情?还是知己?


第一部分:裸体画带来的冲击奥林匹亚——第二帝国时代(3)…(图)

  19世纪的法国,情欲和艺术似乎完全融合在一起。那些在艺术上永远追求革命的先锋们,似乎永远与性连在了一起。看看印象派画家们的好伙伴罗丹吧,作为一位真正的雕塑家,他始终关注着人,但他并不把精神集中在人的形体上,而更关心人的心灵、人的感情、人的命运和人的力量。他在追求艺术的完美中,毁灭了爱情。再看看马奈的朋友波德莱尔吧,他一边在堕落的巴黎街头吟颂着“恶之花”,一边又沉浸在情欲的灵感中不能自拔。正如他赞颂“最完美的雄伟美是撒旦”一样,他自己在具有毁灭性的欲望中挖掘着美。  或许爱情真能产生出艺术力量吧,对于艺术家们来说,爱情是美丽的诱惑,是一种注入血液中的吗啡,令人陡生灵感,不能割舍,而且它还能幻化现实世界中的一切。  与自己的模特成为情人,似乎成为了100多年来法国艺术家们的定式,比如印象派的后继者毕加索。毕加索的一位模特维尔妮曾回忆说:“毕加索可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者”。他要我和他同居,他什么都要。我从不后悔没有和毕加索同居,因为毕加索十分鄙视女人,尽管他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子。他是永不衰老的人。他是无法拿年龄来衡量的,是超越时间的。”  再回来看马奈,是爱情给了他创作的力量,还是创作给了他爱情的力量?或许马奈与维克多琳·莫让的爱是柏拉图式的?我们不得而知。维克多琳·莫让一直活到了1927年。她终身未嫁,而且她的绘画作品也已全部失落。  脱胎于维克多琳·莫让的《奥林匹亚》的目光是大胆、自信的。她直视着观众。  如果用19世纪西方的传统观念来衡量,那绝对是很不礼貌的。不过,肖像画不在此列。  通常只有肖像画中的人物才会采用这种直视的表情。那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