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蚕家女 作者:冬二月(晋江2014.7.17完结)





  陶老爷和陶夫人回府的消息一下子传偏了吴州。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应该一定可以见到红茧的踪影了,吴州丝绸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红茧做的丝绸面世。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一)

  老爷和夫人闹翻了的消息雪花般飘散在陶府每个角落,从前只要老爷一有空闲必会缠着夫人,但只在外面回来后,老爷一反常态连续两天没有和夫人说过话。于是,各种猜测便在府中各处悄悄传开。
  李光家的这这两天在侍候自家夫人时都格外小心翼翼,极少提及老爷。其实夫妻吵架实属正常。但像夫人这么柔软的性子,老爷又那么疼爱夫人。二人刚从外面回来就不怎么说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像老爷这样的家中美妾不少的身份,一吵架被有心人可趁之机岂不是得不偿失。李光家的努力想办法要缓和一下夫人和老爷的关系,偏偏老爷虽然依然回来过夜,但通常都是半夜三更才回,天没亮就离开了。她压根儿就没机会,而夫人偏偏就像没事人儿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易为水默默看着手中的书,她不是不知道这两天的情形,但不得不承认她松了口气。比起在桑园来,她更喜欢这种“正常”夫妻的相处方式,至少不会让她那么无措。
  “夫人,府里来客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微掀眼睑,易为水看着恭敬垂首的钱妈妈,平时里有客来老夫人从来不会叫上她。明知宴无好宴,不过老夫人既然连钱妈妈都叫来了,怕是绑也要把自己绑去吧。
  “你回老夫人,我一会就过去。”怕吗?也不是,她只是突然觉得暖园里有些冷清,既然老夫人叫上了,去也无妨,权当消遣罢了。众目睽睽之下,想来老夫人也不会把她吃了。
  安居里,今儿陶老夫人请客,请到的客人都赏脸来了,无一缺席。这些丝绸界各当家人后院中的夫人们每只要不是闹得太僵,不管丈夫在外面如何竞争,表面上还是和睦相处。
  以陶老夫人今非昔比的处境,应该是无法全请动的,但这些夫人们哪个心里没把秤,丈夫私底下没少说起红茧的事儿,加上这陶府流出去的些少流言。陶老爷突然间对陶夫人冷淡起来,也不知是目的达到了还是陶夫人不会养出吐红丝的蚕才会这般,比起丈夫在外面的唇枪舌剑,女人间相处时的轻声细语不是更容易探到消息。
  才坐下,不少人就明里暗的试探过陶老夫人了,但都被陶老夫人四两拨千斤带开了。也不能怪陶老夫人这般,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法说。
  现在陶佑在做些什么,到底有没有红茧一概不知。也不知陶佑是怎么做到的,凡是自己和王家后来插进去或收买的都调了开去,只有向来得陶佑信任的陈叔权才能摸着一点边。只是在此事上陶佑表现得前所未有的高深莫测,陈叔权问过两次后怕引起怀疑就不敢多问,毕竟陶佑已今非昔比。
  不过在陶老夫人处探不到消息,各位夫人们也不算太失望,因为陶老夫人把陶夫人请来了。向来深居简出的陶夫人只在商会匆匆露了一面就因为王家而提前退席,夫人们自那天后就没机会再见到。
  “老夫人,夫人来了。”丫头进来福身道。在所有人的期盼中,陶夫人终于来了。
  “来了还不把她叫进来,自家人难道还要我亲自出去迎接不成。”陶老夫人细致的眉微挑,似真似假的笑嗔道。
  丫头不敢多言,急步出去了。
  “我看陶夫人是害羞,见到我们这么多人在场,不敢进来呢?”林夫人笑着打趣。
  “陶夫人是个文静的,哪像你初嫁给林老爷就大大咧咧的,这你也好拿来打趣,小心吓走了陶夫人,陶老夫人怪罪你。”马夫人笑骂着轻拍了身边的林夫人一下。
  易为水在门外都听到了屋里的笑闹,在面外丫头的目光下面不改色。今儿不管她是在这等着还是不经通报举步进去,陶老夫人都会有意见。有时候比起擅自进去,礼数周到点还是能少点麻烦的。
  当易为水脚步迈进安居的花厅,所有或说话或喝茶的人都一下子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简单挽起发髻只插一支梅花白玉簪,豆青色的薄绸,比起商会那天朴素了不只一丁点,只是衬得那张平凡的脸反而平添几分沉静稳重。但随着易为水越走越近,有眼力见儿的却不敢小窥,那袭薄绸虽没有多精美的刺绣,但非同一般的光泽柔韧一看就知道是由杨家的柔丝所织就,而在座的家里所经营多数是与丝绸相关的,哪个没有一点眼光。
  柔丝对于所有人来说虽不是不可得的,在场的人家中都有那么一两件,但不是重要场合没人舍得穿,更何况是这种小小的聚会。众人不由看了一眼身为主人的陶老夫人,有了比对,陶老夫人的那一袭过于华丽的紫色就显得有点俗气了点。
  易为水微微福身问好。
  陶老夫人眼底冷冷的看着易为水的衣裙,按捺着想出口讽刺的冲动,“坐吧。”
  心中嫉妒的陶老夫人却不知,易为水不只今儿,平日里在暖园穿的衣裙也多数是柔丝所做。杨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孙女,还因为自己的过错“委委屈屈”说了陶佑这么一门再娶的,自是恨不得把家中最好的都给了她。柔丝对于外人来说不可得,但自家孙女成亲,当然什么好来什么。因此陪嫁的丝绸中多数以柔丝为多。
  易为水柔顺的找了个离陶老夫人有点距离的坐置坐下,扫了厅中一眼,发现竟只有各家夫人们,平时里会有的千金小姐一个也不见。
  厅里众人随意的闲聊着。易为水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角,有人问就答两句。在外人看来,却别有一番闲适。此举却刺痛了他人的眼,陶老夫人对在座的一个夫人使了个眼色。
  “听说陶夫人前些天到郊外桑园住了段时间,不知住得可惯。”
  易为水望向问话的夫人,淡淡的笑道:“还好。”
  见易为水只答了两个字便闲嘴不言,林夫人爽朗的笑了声,“陶夫人本就是养蚕世家的女儿,哪会不习惯的理儿,只不知在桑园里有没有养蚕罢了。”
  “名叫桑园,自是有养些蚕儿的。”林夫人他们想问什么,易为水一清二楚。
  “哦,夫人也有亲手养吗?”孙夫人柔声问。
  “嗯。”
  “我小时候也养过一段时间,不过到底耐不住性子便没有坚持下来。”
  “说到养蚕,那可得有点胆量。没想到孙夫人看起来这么文静竟然也养过。”林夫人笑叹道。
  孙夫人矜持的笑着摇摇头。
  “夫人听说过红茧吗?”这时突然有人问起众人所关心的话题。
  “听说过。”
  “不知陶夫人在桑园都养些什么蚕?”
  “听说杨府有种柔丝,陶夫人懂得怎么养吗?”
  “这个柔丝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人说红丝是夫人养出来的,就不知我们有没有缘得见。”
  陶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淡淡的瞥了易为水一眼,“既然大家这么好奇,你不如就满足下大家的好奇心吧。”
  易为水望向陶老夫人,淡然不失礼的笑着对厅中的夫人们点点头,“杨府的柔丝还是杨府的,妾身是陶家妇。至于红茧……妾身一切听老爷的。”说完这番话缓缓站起,微微福了下,“妾身想起还有要事,失陪了。”
  林夫人和孙夫人马夫人等人对视了眼,后来问出那些话的夫人她们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她们也想知道这些,便也没有帮腔的意思。只是听陶夫人的回答,红茧的事听陶老爷了,似乎别有用意。
  “哎,同在府中能有什么大事儿,陶夫人还是多坐会吧。”刚才和陶老夫人打眼色的那位夫人笑着就要上前拉住易为水。
  易为水轻退了一步避过她的手,那位夫人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收回来。 
  “本来想私下问的,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不如现在就问吧,你和佑哥儿成亲都半年有余了,到如今一点消息也没,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
  易为水背对着陶老夫人,心里无奈的暗叹。她本就怀疑陶老夫人叫她来难道就只是红茧的那点事儿,现在看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除了陶老夫人请来的那些夫人,其他丝绸界的夫人们脸色齐变,还不等她们告辞,陶老夫人的话就竹筒倒豆般倒了出来。
  “要知道佑哥儿可是我们陶府的当家,不能没有子嗣。说来佑哥儿也是有小妾的,你须得劝着点他,我们这样的人家历来都没有独占丈夫的理儿,不管你有什么本事。不过若是佑哥儿不喜那些个,就另选女子也无不可,最重要的是家中子嗣得以延续。你是佑哥儿的媳妇,也是陶府的当家主母,总要拿点主意才行。”
  刚才的那位夫人和其他几位林夫人等人不认识的都是面上一喜。
  易为水缓缓转身,面色没有陶老夫人等人所想的那样难看,反而平静如常。
  陶老夫人细致的眉微不可见的轻蹙。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二)

  易为水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向陶老夫人深深一福,“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全,媳妇受教,听闻老夫人素来是个明理大度的,今儿听老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媳妇嫁入陶府半年无所出,实在是羞愧万分。虽说老爷还没有嫡子,但为了不断家族香火,先有庶子也是常理。”易为水表面平静,心里却一阵阵冷意。
  熟知陶府事儿的林夫人等脸色古怪,陶夫人这话听着没什么大错,其中却暗含深意。记得前任陶夫人王氏,成亲何只半年,据说根本就是数年都无所出,听说还曾为此出面替自家侄女前任的陶夫人逼着妾侍打过胎。没有嫡子先有庶长子是家门乱愿的由头,打妾侍胎的做法没有几家不曾做过。
  现在陶夫人进门不过半年,陶老夫人就逼着以子嗣为由逼着人家纳妾。这“明理大度”在哪方面一听便知。不愧是举人老爷的女儿,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若不是清楚陶府的事的人还真以为是夸奖。
  陶老夫人脸色难看,她再笨也在这后院生活了十多二十年,自然听出易为水话中的讽刺意味。本来看这些日子陶佑和易为水闹得有些僵,正好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虽知不太可能,但若能因此令陶佑和杨家的关系破裂就更好了。到时王家再站出来,陶府最后不又是回到最初,而她也可以回到人人追捧的风光。
  算得好好的陶老夫人唯一算漏的就是易为水,她没想到易为水敢这么说,本来看她之前一直被杨家护着,后来又被陶佑护着。入陶府门到如今都一个劲儿的躲在暖园,想来是个性子软的。女子无所出是大事,别说是个山里出来的,哪怕是正经人家养大的千金小姐也要慌神。陶老夫人只要她稍稍两句,就能让这个山里长大的杨家女不好过,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这头知情的神色诡异,那头陶老夫人请来的夫人们争先恐后的说话了。
  “还是老夫人明理,听老夫人一席话真是让我等受用无穷。”
  “陶夫人能明白就好,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当然要替丈夫多多着想了。说起来,我家中有一侄女,长得眉清目秀的,性子也温柔。若是夫人喜欢,我想小女一定会好好侍候陶老爷和陶夫人的。”
  “我家中也有一女,长得貌美如花的,想来陶老爷必定喜欢。”虽说只是个庶女,不过那张脸比起陶夫人这么平凡的,一定可以得到陶老爷的宠爱。
  “我家……”
  这都是些什么人?林夫人等震惊的望着陶老夫人请来的这样些夫人们,不明白陶老夫人从哪请来这些人的,竟这般不知羞耻,根本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都住口。”越听陶老夫人脸色难看的抖着声音喝道。这些被她请来的夫人是前些日子结交的。自从自己大不如前后,林夫人等就很难约到了。而这些夫人又一个个的巴结着,郁闷的心也舒服了不少。闲来无事就应邀去了两次,一来二往的也算认识了。
  陶老夫人一直都知道这些夫人们都是吴州丝绸小有名声的商户,有些甚至是进入吴州商界的。和他们陶府还有林马孙这些百年大户自然没法比,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下作,当众就搬出自家的女儿来了。
  听到陶老夫人声音中的怒意,那些夫人们顿时噤若寒蝉。有些回过味来的夫人看了看在场所人的脸色,也知道不对劲了。更是一脸后悔,这种事私下问就罢了,怎么就……她们不是没听说过陶老夫人和当家的继子关系不睦,但烂船都有三根钉。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难保陶老夫人不会翻身,到时她们也能从中得点实质的好处。
  对于各家夫人的话,易为水神色淡淡的立在那里,见她们静了下来,这才抿唇笑道:“谢各位夫人的抬爱,纳妾之事且待妾身回去和老爷说了。”
  眼看易为水说完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