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6番外 作者:醉倚风(晋江2013.6.29完结)





椅瘛?br />   刘珩本是自小被人伺候惯了的,故而并不很懂照顾人,刚来的那几天,有一回,佟大娘看见杨柳风在院中井边提水,刘珩却坐在桌旁饮茶,立时火冒三丈地冲进门里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他这才知道有孕之人的诸多避忌,既心疼杨柳风事事隐忍要强,又自觉未能照顾妥当,因此,虽是吃瘪却并不恼怒。佟大娘也不过心直口快说过也就罢了,倒是杨柳风心疼不安地局促而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风儿坐过去吃枣子。”杨柳风说着,还待挣扎,刘珩已是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将她抱上膝头道:“凳子上凉,就坐在这里吃。”
  杨柳风依旧欲待起身,却是被他搂住了不得动弹,只得小声道:“风儿现在很重了。”
  “一点都不重,风儿该多吃些才好。”刘珩疼爱地拥着她,手已是不自觉地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道:“前几天佟大娘还说:快五个月的身子看起来跟人家三四个月的差不多呢。”
  杨柳风已是拈起颗枣子咬了一口道:“大夫说胎儿过大也不利生产。”
  黝红的枣儿圆润饱满,竟令刘珩不自觉地联想起那张羞怯逃离的脸蛋,心头的愧意再度浮上来,黯然垂首无声。
  杨柳风却似毫无所觉,只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轻笑一声道:“珩,你看这两个像什么?”
  刘珩闻声抬眸,见她已将一对并蒂枣儿递至眼前,却是其中的一只枣子旁边鼓出一大块来,仿若有孕的妇人,他不觉会心展颜。
  “这个……像不像咱们一家子?”杨柳风悠悠低语。
  “一家子”三个字热热地烙上心头,刘珩不觉喃喃地重复道:“一家子……”
  “嗯。”杨柳风指着枣子道:“这个是珩,这个是风儿。”又点了点那枣子上隆起的一小块道:“这个是咱们的孩子。”
  如此暖人之辞,令刘珩心头缠绵一炽,收紧了怀抱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微涩地道:“风儿,我爱你,只爱你一个,相信我。”
  杨柳风温存地依在他怀中柔声道:“风儿从来没有怀疑过。”
  温软的语声令刘珩的心恢复了宁定甜暖,握过她拈着枣儿的柔荑送到粉唇之畔,怜宠地道:“吃吧。”
  杨柳风却是含笑摇头道:“风儿不吃,留着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咱们三个一起吃。”
  “那岂非都要烂了?”刘珩不觉失笑。
  “不会的,晒干了可以放很长时间。”杨柳风看向怀中盛着枣子的小筐道:“况且,这么多原本也是一口气吃不完的。”
  刘珩挑眉道:“风儿还会晒枣子么?”
  杨柳风微微窘促地道:“前几天看佟大娘在晒,略问了问,若真的动手,还是要再问明白了才好。”
  刘珩听着,笑了,看向那一对枣儿,眸色已是沉醉。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据说,老婆怀孕的时候丈夫出轨的概率最高,怎么说呢?到底是用上半身指挥下半身,还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抉择……


☆、第十八章 重阳谐乐费疑神(上)

  枣子不多,翻晒起来也简单,因此佟大娘并未阻拦,反倒悉心指点着杨柳风。
  充满幸福期待的日子也在一个个黝红可爱的枣儿收进摊出中悠闲而逝,转眼已是九月。
  乡野之家的重阳倒似比京畿州府这些大地方的更隆重些:进了九月开始,村里的男子就不再入山狩猎,而是忙着舂米、磨面、修补房舍,女人们也是格外忙碌,赶着在节前缝衣纳鞋、准备吃食……
  看着一派生机红火,杨柳风也不免起了兴致,不知哪里弄来两段竹子,便要削制竹签子,刘珩生恐她伤了手,忙抢过去,只按着她说的削出大小粗细相仿的半尺来长的签子。
  杨柳风见他做得上手,便也不相争,自去请佟大娘趁冯二保进城采买时帮着捎带些栗子、松子之类的干果,佟大娘又送了好些花花绿绿的彩纸。于是,连着几日,杨柳风除了平时的休息、翻晒枣子,便是坐在桌边小心地将这些彩纸剪成一个个精致的镂空小旗子,有鱼跃龙门的、有喜上梅梢的、有鸳鸯戏水的……形形□各不相同,之后,再将这些花样各异的剪纸粘在刘珩削好的小签子上。
  看着满满一桌色彩缤纷的小旗子,刘珩不觉失笑道:“风儿要在重九的时候起社演纸影戏么?”
  “才不是呢!”杨柳风拈起一支小旗儿,水眸中满是烁烁的憧憬道:“风儿小的时候最羡慕人家的孩子过重阳可以吃插着旗儿的花糕了。”
  “哦?”刘珩诧异道:“花糕上插旗子?这个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柳风抬眸微一愣怔,随即笑道:“是了,富贵人家吃的是金钱花糕,上面都以金箔为饰,哪里会用这些粗鄙之物来点缀呢?”
  刘珩望向摇摇的纸旗轻喟道:“如此看来富贵之家的孩子倒是少了很多乐趣。”
  “咱们的孩子不会。”杨柳风忽然垂首怜爱地看向隆起的小腹。
  缱绻一笑,刘珩接过她手中的旗子放回桌上,下一刻已抱起伊人向内室走去,柔声道:“早些睡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子。”……
  次日已是重阳的正日子,杨柳风难得地拖着沉重的身子早起,将五婶给的米粉倒出一半来与白糖拌匀做成面坯蒸熟,抹上一层豆沙,又将剩下的一半同着舂好的栗子面和白糖拌出金黄的面坯撒上晒好的枣儿、松子、杏仁等和各色的干果丝再蒸一遍,就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大花糕,再细细地将大糕切出大小相似的菱形,每块糕上各插一面小纸旗。
  天光大亮的时候,忙碌了一个早晨的人儿终于相拥着坐到一桌热气腾腾的花糕之前,彩旗林立,香甜满室,刘珩怔望许久,才如梦呓地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
  杨柳风依在他怀中,含笑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你说,若是咱们的孩儿,会喜欢哪一块呢?”
  刘珩将下颌轻支在她的肩上,目光掠过每一面精美各异的小旗,恍惚间似见一个小小的孩童半跪在桌前的凳上正自苦恼踌躇,忍不住失神轻笑出声道:“依我看,他必是哪一块都想要。”
  杨柳风闻言亦是失笑道:“那珩喜欢哪一块呢?”
  轻吻了一下玉颈,刘珩在杨柳风耳畔低语道:“每一块都喜欢。”见她微微娇羞地侧首,又笑道:“不过,这么多糕恐怕要吃上好几天,不如给缙英他们送些去。”
  杨柳风笑着拿起一块糕转过身道:“缙英他们的风儿已经留出来了,这些是等会给送糕来的孩子们的。”
  “哦?风儿如何知道孩子们会送糕来?”刘珩心头已略有端倪,却仍忍不住要逗着她说话。
  “乡野百姓的风俗,重九之日孩子们就捧着自家做的花糕送到亲友邻居家中,那收到花糕的人家也要拿出自己做的回赠。”杨柳风笑了笑道:“只不知此地是否还有斗糕的习俗。”
  “斗糕?”刘珩诧异道:“斗茶、斗草也就罢了,从未听说过有斗糕的。”
  “北地的有些村落盛行重九斗糕,到了这一日,各家的媳妇都要把自己亲手做的糕送到村中有德望的长辈那里,然后由这些老人们按照色泽、口味和样式来评判,选出这一年的魁首,那拔了头筹的这一家媳妇便是这一年里村中公认的巧妇,非但夫家有脸,娘家也跟着一同沾光呢。”杨柳风说着将手中的糕递到刘珩面前道:“尝尝看可还入口?”
  刘珩笑着捧过柔荑,就着她手中咬了一口,只觉绵软香甜充盈齿颊,遂笑道:“依我之见,便是有斗糕之赛,今年也大可不必,风儿必为翘楚之选。”
  杨柳风垂首笑道:“在珩的眼中风儿必是好的。”
  忙了一个早上,刘珩确实也是饿了,接过她手中的糕边吃边道:“原就是好的。”
  说笑间,柴扉已被扣响。
  “风儿婶子,风儿婶子!”一个清脆的童音在门外响起。
  刘珩起身出去打开院门,冯瑞娃手里捧着两块插了纸旗的花糕已是一阵风地跑了进来,到了堂屋门口,看见那一桌子彩旗纷飞的精美糕点,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怔怔停了脚步。
  “瑞娃这么早就来了。”杨柳风缓步走到他身边,疼爱地抚着那圆圆的大脑袋。
  “嗯,爷爷叫我送花糕来。”冯瑞娃咽了咽口水,嘴里虽答着话,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地盯着桌上,连手里的糕也忘了递上前。
  杨柳风含笑接过他手中的糕点道:“风儿婶子也做了花糕,瑞娃喜欢哪一块就自己拿着吃吧。”
  一得此言,冯瑞娃立时欢喜地高声应着,跑到桌畔。
  刘珩索性大开了柴门,回进屋来坐在杨柳风的的身畔,觑着绕了桌子转过三圈仍未拿定主意的小人儿,与杨柳风相视而笑,存心要看他选哪一个。
  冯瑞娃把一个食指含在嘴里,左看右看,见每个旗子都是精巧不同,不觉一脸的为难,犹豫了良久,竟然轻叹了一声,爬上凳子,灵动的眼珠儿一转,忽然拿了一块转身就跑。
  “慢点,小心绊了。”杨柳风忙扬声唤道。
  那欣喜的小人儿早就一溜烟地跑出院去,只听稚嫩的嗓音高喊着一路远去:“宝儿,宝儿,快来呀……”
  刘珩忍俊不禁,垂眸看向桌角上摆的冯瑞娃送来的花糕,上面插的纸旗自然没有什么精巧花样,只是最简单的形状,花糕的样子却与杨柳风所做大相径庭,糕上除了各色果子丝,还有一缕缕肉丝,糕色也并不分层,上下都是红褐色,他意外地扬眉道:“这花糕还可以用肉来做?”
  杨柳风笑道:“各地有各地的做法,便是同一个地方,各家的花糕也做得不尽相同,不过用肉做的花糕风儿也从未吃过,听说叫做兴旺糕。”
  “兴旺糕?”
  杨柳风颔首道:“取六畜兴旺之意。”
  “那风儿做的这个叫什么糕?”见伊人一脸认真地解释,刘珩又禁不住出言逗她。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为着重阳的糕,特地搜了许多网络资料,古人的重阳原本是极为隆重的节日,可惜如今早已没落凋零,倒不如七夕之类被商家强炒成“情人节”,反而略有复兴之势。前不久的“爱你一生一世”日追捧者云集,我也只能叹叹:可以赶着创建新的节日,为什么倒不能好好珍惜原有的节日文化呢?


☆、第十八章 重阳谐乐费疑神(中)

  略一沉吟,春水中已闪过一丝慧黠,杨柳风启唇道:“此糕名叫谐乐糕。”
  明知是杜撰,刘珩依旧笑着追问道:“未知何解?”
  “谐者,和悦也,乐者,欢喜也。”杨柳风语声婉婉道:“此糕上金下银谓之富贵无忧,红枣、松子谓之早得贵子,各色干果谓之甜蜜如初。”她微微一笑接着道:“珩想想,一个人前无衣食之虞,后有子孙满堂,侧伴佳偶偕老,这不是和悦欢喜之事么?”
  刘珩眷宠地搂过一旁巧笑的人儿凑到她鬓边笑道:“风儿所说的这和悦欢喜之人岂非就在身旁?”
  杨柳风笑而未语,已有一阵脚步声伴着孩童的嬉笑远远传来,她忙挣脱开刘珩的怀抱坐回桌边。
  只听得一阵阵清脆的“风儿婶子”、“ 如磬叔”沿着柴篱一叠声地叫过来,冯瑞娃、冯宝儿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娃娃捧着形形□的花糕争先恐后而来,进得屋子,都是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花糕送到杨柳风和刘珩面前,左一句婶子右一句叔,可一双双眼睛早都按捺不住地瞄向桌上的林林彩旗。
  看着那么多双可爱的小手,刘珩一时竟不知该先接下哪一块才好,忽然灵光一现,将一条长凳拉到侧畔道:“都放在这凳子上罢。”
  只闻得一声欢呼,孩子们争相挤上前去,搁下手中的花糕便急不可耐地跑向桌边,也不知是哪个急性子,不等刘、杨二人招呼便先伸了手,其他几个见了岂肯吃亏?一时便也顾不得规矩礼数了,直抢上前去,剩下几个年纪小点的,原本还都不敢放肆,此刻见哥哥姐姐们也是如此这般,顿时亦没了顾忌。
  几下里只听得“你抢了我的糕!”、“那旗子是我要的!”、“你怎么拿了两块?”……众声纷纭。
  本村所做的花糕全都是以肉为原料的咸味糕点,而杨柳风所做的却是香甜的果子花糕,孩童嗜甜,又是从未尝过的新鲜口味,自然是深受喜爱,只一刻,个个已是吃得酣快,几个年纪较小的,更已经是满脸挂花,惹得二人莞尔不已。
  刘珩先时还含笑看着孩子们争抢糕点,垂眸间却被杨柳风满是慈爱宠纵的笑靥征服:那样温柔的春水,仿佛恬暖的春阳般温温的、软软的,有着可以消融一切冰寒的力量,有着可以化散一切忧伤的力量,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仿佛已是儿孙满堂的一世。
  正嬉闹中的冯宝儿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