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作者:茗荷儿(晋江vip2014.8.5完结)






    秦镇扫了一眼,脚步未停,朝菱花轩走去。

    进了书房,秦镇径直跪在清平侯面前,沉声道:“父亲,儿子不孝,打算跟三娘搬出去住。”

    清平侯放下手里的书,斜了秦镇一眼,“怎么回事?”

    秦镇抬起头,眼里有不驯的光,“儿子不孝,娶了个不讨祖母欢心的媳妇……三娘不管做什么,都能惹得祖母生气,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再日日如此受气。儿子想跟三娘搬出去住两年,让祖母畅快畅快。”

    清平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清楚,只是没想到儿子竟然克制着不拍桌子,还能说出这种以退为进的话来?

    明摆着,府里的事情都是秦镇两口子在管,而且管得是条理分明井然有序,如果两人搬出去,这一大摊子事岂不又落在自己身上。

    他好容易把这堆杂事推出去,不可能再揽回来。

    况且,他还想脱身去贵州,看看岳父岳母还有……白香。

    清平侯叹口气,“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两天。”

    秦镇起身,高大的身影走到门口,又停住,“两天后,我来听父亲的答复。”

    清平侯轻轻挥了挥手。

    站在屋里思量片刻,清平侯叫小厮将前两年的旧账簿找出来,摞了两大摞,每个小厮抱着一摞,来到瑞萱堂。

    老夫人看着足有半人高的账簿,纳罕地问道:“这是干什么来了?”

    清平侯在官帽椅上坐下,满面忧愁地说:“刚镇儿来说,她媳妇老惹您生气,想把她休了。我寻思着也行,休了就休了,凭咱家这门第,还怕找不到好的。不过这阵子,都是镇儿媳妇管家,眼下要休了她,账目自然不能再让她经手,我外面一摊子事,没办法,家里的事只能交给娘来管。”

    老夫人听着不太对劲,刚想开口,清平侯将上面的六七本账簿拿到桌面上,“这是一年多来的账,娘这几天对出来,看有什么纰漏,别等人走了找不着主儿。还有给钰儿置办嫁妆,除了八千两银子的聘礼外,还外贴了五千两,喜铺、瓷器店还有木器店那里都赊着账,娘看看能从哪儿把这五千两找补出来,早点还上,免得被人指点着说欠债不还。”

    清平侯一长串话说完,老夫人终于得着机会,她不关心五千两银子,开口就问重孙子,“镇儿是啥意思,怎么想起来休妻,我那重孙子呢?我大清早才给他送去生儿子的方子。”

    清平侯浑不在意地说:“太医给看了,说是个打胎损阳寿的方子……镇儿媳妇福薄,兴许生不出儿子,回头给镇儿娶个好生养的。现在休妻,下个月把宋三娘这头就利索了,年底就托人给镇儿说亲,镇儿名声不太好,上次等了三四年才说了宋三娘,这次豁上去再等三四年,从定亲到成亲也得一年,然后进门就怀,过一年也就生了。娘,再有六年,您准保能抱上重孙子。”

    老夫人一听就傻了,还得六年,就算六年后,她真有了重孙子,也保不准她还能抱动重孙子。

    老夫人平常的事糊涂,可对重孙子的事半点不糊涂,心里默默地合计,宋三娘明年三月就生产,中间隔上半年,兴许年底还能怀上,后年就能抱重孙子了。满打满算是两年,比等那遥遥无期的六年靠谱多了。

    想罢,老夫人气得拍着桌子骂道:“镇儿这个糊涂东西,哪能说休妻就休妻?宋三娘不能休。”

    清平侯忙赔笑,“娘别生气,镇儿也是想到宋三娘本来名声也算不得好,嫁到咱家还不知道收敛,隔三差五惹娘生气,休了也就休了,娘心里也能舒畅点。镇儿这是一片孝心。”

    “孝顺个屁,”老夫人气急,第二次说了“屁”字,“要孝顺,休妻的事就不该不知会我,成亲时候瞒着我,这要休妻了还瞒着我。你说说,这个家里,我什么时候说了算过?难不成我就是个摆设?”

    清平侯苦笑:要是老夫人真是个摆设那倒好了,他也不至于学儿子这套以退为进的计谋。

    其实老夫人对宋青葙倒也没有多大的恨意,开头自然是觉得自个亲孙子不声不响地娶了个名声不好的媳妇回家,心里怀着怨气。

    这怨气不能发在儿子身上,也舍不得发在孙子身上,只能在宋青葙身上出气。

    时候一长,就成了习惯。

    同样的事,若是秦钰做,就是千好万好,若是宋青葙做,就是千不该万不该。

    可她也承认,自打这个孙媳妇进门,她的日子过得挺舒心,且不说隔三差五送点心来,就过年跟中秋阖家聚在一起吃饭就让她很是知足。

    二十多年来,逢年过节,她都是跟魏妈妈大眼对小眼。这两遭儿,她却能享受到儿孙绕膝的热闹与自豪。

    老夫人心里明白都是宋青葙在暗中操持,面上却不肯给她半点好脸色。

    如今,听说秦镇要休妻,老夫人真慌了。

    除去重孙子不说,老夫人担心再娶一个,万一是个不好相与的,她这顺心日子就到头了。

    老夫人烦躁地把桌上的账簿扒拉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镇儿不能休妻,我还等着抱重孙子,我得跟他说,要真休了宋三娘,我跟他没完。”

    清平侯紧接着道:“镇儿也是为娘着想,宋三娘惹娘生了多少气……而且,这胎,太医明说了就是个闺女。”

    老夫人反问道:“闺女怎么了,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有得是先开花后结果的人家。”

    听到此话,清平侯站起身,恭敬地说:“既然有了娘的话,我这就把镇儿训一顿,不能动不动就休妻,咱家素来门风清白,男无再娶之男,女无归家之妇,不能让他好名声给败坏了。”

    老夫人指着地上的账簿说:“把这个拿回去,还是让镇儿媳妇管着。她现□子重,让镇儿管着。”

    清平侯笑笑,吩咐小厮又原样把账本抱了回去。

    秦镇得知老夫人的态度,打鼻孔重重地出了口粗气,吩咐远山,“此事,你知我知,不许传到夫人耳朵里,知不知道?”

    远山忙不迭地点头,“小的明白。”

    其实宋青葙不必特意问,也猜出了几分。

    那天,秦镇出门后,她就让新月到前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新月也是个心思灵透的,见到正平整路面的小厮,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几句,回去告诉宋青葙,“魏妈妈跟世子爷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爷就发了火,把门口的玉兰树还有两棵桂花树给踢到了。”

    宋青葙情知是又是老夫人再生事。

    不过,眼下,她并不在乎,反正万事都有秦镇出头,就是天塌了,也是秦镇顶着。她只一心一意地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行。

    至于事情是如何解决的,宋青葙并没有问,只是看到秦镇的脸色比往日好,也就松快了几分。

    转眼到了十月,送嫁的秦铭跟秦钧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存稿箱弄错了,明天会替换~晕死了

 第111章

    进了腊月;本该是最忙碌的时候;宋青葙却一如既往的清闲。

    钟琳忙里偷闲过来一趟;除了年节礼;还带了几件诚哥儿的小衣服,“……都说小孩子穿别人的旧衣好;挑了几件面料软的,贴身穿。”

    宋青葙笑道:“那太好了;前几天;大表嫂还送来一包,正好我也没空做;这下省事了。”

    正说话,新月端来茶点。

    宋青葙让了让钟琳,自己也拿起一块。

    钟琳看她吃得香甜可口,又见她面色粉嫩更胜往日,不由地笑:“到底是丫头体贴娘亲,看着你什么事都没有,吃喝都不误,当初我喝口水都要吐,足足受了七八个月的罪。”

    宋青葙咬着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吃,吃完了才开口道:“除了开头几天不舒服外,再没有别的不适,每天能吃能睡。”顿了顿,问起乔静的亲事,“婚期定了没有,定在几时?”

    钟琳苦着脸叫声阿弥陀佛,“总算定下来了,六月初八。还好没被乔大太太折腾死,开头说定在四月,乔大太太说太急,怕别人以为乔静着急出嫁,后来改在十月,乔大太太又说乔静七月的生日,十月份就十八了,十八岁才出嫁说出去不好听,改了好几次才定下这个日子……李家到底是诗书世家,从头到尾都没作声,一点儿没挑剔。”

    宋青葙叹道:“现在好说,等嫁过去就不知怎么样了,要真还是半点芥蒂都没有,那才算是宽厚人家。”

    两人嗟叹一会,钟琳告辞回去。

    新月却闪身进来,拿着一封信,笑嘻嘻地说:“远山刚送过来,说是济南府来的。”

    宋青葙展开信纸一看,果然是秦钰写的,说嫁过去日子过得挺顺心,大舅母很慈爱,既不让她在跟前立规矩,也不要求每天晨昏定省。

    又说,现在知道当家理事的难处了,她跟二表哥住着一个小院子,使唤了八个下人,就只管着自己的小家,她都觉得挺难,幸好二表哥手把手告诉她。想想以前在家里,看着宋青葙管家,觉得挺轻松也挺威风,现在轮到自己头上才觉出真是不容易。

    最后,说自己怀了身孕,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让宋青葙代为向老夫人及父亲问安。

    宋青葙吃了一惊,九月中才成亲,十一月就有了喜讯,这也太快了。而且,秦钰比自己小,以前大舅母还特地嘱咐秦镇,别让自己太早生孩子。

    果然,就算仁厚如大舅母,对闺女与媳妇还是不同的。自个闺女当然是晚点生要好,可媳妇就越早越好。

    宋青葙静思片刻,又转念一想,秦钰只比自己小半岁,产期也比自己晚半年,应该是明年的九月,岂不也是十七岁,倒也不小了。

    翻来覆去一寻思,宋青葙不禁汗颜,到底怎么了,竟然胡乱猜测起大舅母来,让她知道了岂不伤心。

    宋青葙刚把信收好,秦镇阔步而入,带回来几本账簿,“……今年田庄的帐。你的两个田庄共收益三千八百两,家里田庄收益五千七百两,比往年翻了一倍不止,可比起你的田庄还是差太多。要按你那边的样子管,至少得上万两银子。”

    宋青葙心算一遍,一千六百亩地,一亩地一年赚八两银子,差不多一万二千两,眼下才一半的收益,确实少了点。

    想想,遂笑道:“这才刚开始,以后琢磨出门道来,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秦镇笑着点头,“就这样还把隋庄头给惊着了,一个劲说田庄前些年被自己耽搁了。”说罢,商量宋青葙,“这银子怎么办?”

    宋青葙垂眸,少顷,抬起头,问道:“世子爷有什么打算?”

    秦镇犹豫道:“过几天铺子里的掌柜也该送账本过来了,我想把大头投到上次说的那个车马行里。这五千两留着家里过年,还有,二弟花费了不少工夫在这上头,是不是应该给他算算工钱?”

    宋青葙轻声问:“二弟开口要银子了?”

    “那倒没有,”秦镇摇头否认,“二弟说这两天去安平一趟,先把头一年的债还了,不过还差二百两银子。”

    宋青葙忍不住笑,这还不叫要,非得说出口才算?

    秦镇看到她促狭的笑容,顿时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捏了下她的鼻尖,宠溺地说:“就属你的脑筋转得快。”

    宋青葙无语,自打怀孕后,他越来越把当孩子对待,常常会摸她的头,或者脸颊,或者鼻尖。

    明明,她肚子里怀得那个才是孩子好不好。

    宋青葙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仰头道:“府里过年四千两银子足够,那就把余下的一千七百两分了。二弟管着田庄,出力最多,他一人得七百两,你跟三弟每人五百两如何?”

    很明显,是在照顾秦铭跟秦钧。

    而且,根本没提,管理田庄根本就是她的点子。

    秦镇心里有数,抿着唇,低头凝视着她,少顷,低低地道:“阿青,我会好好待你。”

    宋青葙双眼闪着晶亮的光彩,小声地嘟哝,“这句听腻了,世子爷会不会换一句?”

    秦镇认真地想了半天,开口,“我一定会待你好。”

    宋青葙又气又笑,扑在他的怀里,细细软软地说:“你呀……真傻!”

    ————

    安平县位于保定府与河间府交界之处,从京都骑马过去要三个多时辰。

    宋青葙不放心秦铭独自前往,特地让秦镇陪他一起。

    冬天天短,两人赶到安平县时,已是薄暮时分。

    路旁许多店面已经打烊,那间珍玩店也关了门,可透过门缝,有灯光照射出来,

    昏黄朦胧,带着丝丝暖意。

    秦铭下马叩门,门内传来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小店已经打烊了,客官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