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 作者:袭默然(纵横网2012-6-8完结)
“磬儿…”书案后面的季云寒轻轻唤道。
磬儿回神,却是抽噎着郑重收起那把沾血的银妆刀,冰冷地说道:“不要叫我!我怕我会更加恨你…”
季云寒怵然僵住,血色尽失,动了动嘴角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他身后的贴身侍卫大抵是明白了主子的心境,一挥手让书房里的人统统退下,他也跟着出了房门。
季云寒起身,缓缓朝磬儿走了过来。蹲下身子,轻轻抚上磬儿冰冷的面容,目光饱含深深的自责:“我不知道她会真的来刺杀我,没有来得及制止侍卫,对不起…”
“是谁?是谁杀了小月?”磬儿这才回眸,定定地望着季云寒:“刚刚出去的那个侍卫,是他么?”
季云寒并不否认,满是深意地望着磬儿眼中的了然之色,凝眉问道:“磬儿,只是因为太想得到你,我做了很多自己都难以相信的事情。我…”
“够了!”磬儿缓缓站起身子,身子一软稍微斜了斜,季云寒伸手扶住,却被磬儿一把挥开,厉声道:“你根本就不懂爱!”
说着,磬儿转身走到门前,看着门外早已有人准备好了收敛尸体的各种物件。想来,该是季云寒吩咐的,但磬儿并不感激,心中的恨意丝毫不减。挥了挥手,让那些侍卫、宫女进来帮忙,而后带着小月一步一步走回永和宫去。
第二百九十九回 化蝶飞(三)
皇上多日不上朝,御医已经悄悄下达了病危书,宫中的各个势力都在暗潮涌动,以备时机成熟之时可以先发制人。磬儿的计划一再提前,只因为皇上的病情恶化程度比预计快多了,而今夜,就是他们逃离皇宫的日子。
白天,磬儿照旧去凤仪宫请安,自从皇后娘娘知晓了他们的决定之后并未阻拦,磬儿也就不再跟她敌对了。趁着出宫之前,磬儿想着该是和季默言一起多陪陪她,尽儿女孝道的。
皇后娘娘的神情看起来很紧张,交握的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关节泛白,无一丝血色。这些天,她再没穿过华丽的衣服,整日都是简约的装扮,就连平日里常戴的首饰也卸掉了。后来,磬儿才知道,皇后娘娘每日都要去养心殿照顾皇上喝药用膳,太多的装饰很累赘。磬儿也看到,娘娘的面容明显比以前憔悴太多了…
这样的她,不免让磬儿惊讶。从何时起,磬儿对皇后娘娘的态度已然转变?磬儿不记得了,但看着她重新重视起情感,还是挺让人欣慰的。只是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时刻,她拥有这般的感情,究竟是福是祸呢?
“母后,这个问题磬儿问过您很多次了,但今天,磬儿想最后问您一次…跟我们走吧,离开皇宫…”磬儿轻轻地启唇,深深地望进皇后娘娘的眉眼。
一阵沉默,皇后娘娘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想着什么,她的眼中异彩流光,好似在回味,又好似忽的下定了决心道:“本宫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早已经不可能出去了。本宫是当朝的皇后,皇上病重,本宫就有责任在新皇即位之前,替皇上守住北琰国的江山。”
她的决绝在磬儿眼里是多么的坚毅,好似这个决定从没有被任何事情动摇过。但磬儿不得不说:“可是母后,您不可能不清楚,一旦大殿下即位,母后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啊…”
皇后娘娘轻轻一笑,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眼底微微的惆怅掩饰不住内心的低落:“怎能不知?历朝历代,哪一位新皇即位不都是要这么做的么?先皇的妃子打入冷宫,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大殿下即位,陈皇妃一定会取代本宫做太后,她是不会放过本宫的。”
“既然知道这些,您还不愿走么?”磬儿再问。
望着她,磬儿只有一种感觉,说来有些不合适,但这个词一直在磬儿的脑海中徘徊,那就是悲凉。这个词用在皇后娘娘的身上是多么牵强,她这个人即便被别人斩断了左右手,失去了一些,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永远居高临下地展望,而绝对不会对人俯首称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的一生因这个位置而无限荣光,最后也因这个位置香消玉殒…
磬儿不敢再想,等不到她的回应,但磬儿知道她在听,于是沉了眸色继续说道:“母后,磬儿真心希望您能放下这里的一切,不要让三殿下和我一样失去母亲,我不想看到他心痛…”
“他会理解的!”说着,皇后娘娘起身走到磬儿的身前,缓缓拉住了磬儿的手掌,细细摩搓着。而后回眸,神情地凝望着一直站在轩窗前发愣的季默言,凝色道:“就像你和默言不会分开一样,本宫和皇上注定了这辈子生死相随!本宫想送皇上走完这一路,不许任何人侵犯圣颜!”
生死相随,磬儿还能说什么呢?早有耳闻,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感情,那是从当年的勃关叛乱时候起就已经深深扎根了的。几十年来,尽管感情不似曾经那般浓烈,却也相近如宾,皇后的位置从未动摇过,即便是陈贵妃一路攀升也并未影响皇后娘娘分毫。
磬儿时常会想,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并不多。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珍惜眼下所有,就是对今生最好的诠释了。
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季默言除了帮忙打理了一些政务,很早便回到永和殿陪在磬儿身边。心有些凌乱,不知为什么,磬儿总觉得今夜会发生点儿什么…
夜阑人静的时候,颐方踏着清寒的月色走进永和殿:“三殿下、娘娘,宫门那边已经打点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了。”
“嗯。”季默言轻轻应声,却是回眸担忧地望向站在窗前,一脸沉静的磬儿。
没过多久,磬儿便见着从侧门的方向走来一两道身影。那摇摇晃晃的宫灯就像一种无力回绝的召唤一般,磬儿的心随之一沉。他们来到永和殿,朝季默言和磬儿屈身一拜。是个公公,磬儿认得他的装扮,该是皇上身边的人。
“回禀三殿下、三皇妃,圣上口谕,传三殿下、三皇妃随奴才到养心殿一叙。”那公公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殿内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现在?”季默言不由得拧了眉。
磬儿倒是慢条斯理,缓缓走到季默言的身前悠悠道:“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说着,磬儿率先迈出一步跟着那公公,季默言和颐方凝眉相望,而后跟上她们的步伐,五个人从侧门悄悄地绕进了养心殿。
三更半夜,皇上秘密传召,想必是有紧急之事的。磬儿不敢胡乱猜测,只盼着千万不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走进养心殿内,一股颓然的气味瞬间袭来,长挂的帐幔在夜风中悠悠荡荡,很是诡异。季默言带路,磬儿紧跟着季默言的脚步走进了内殿。皇后娘娘就坐在龙榻前,感觉身后来人,她微微抬眸在看到季默言和磬儿的时候,不由得身子一震。
磬儿看着,心下也就知道了,皇上的传唤,皇后娘娘之前并不知晓的。盈盈屈身下拜,磬儿随季默言一起行大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平身!赐座…咳咳…”简短的四个字,却好似耗费了皇上全部的力气,沉声咳了两下这才缓过来。
宫女搬来两把椅子,磬儿缓缓坐下来。眼神微微一撇,恰好望见侧脸躺在床榻上的圣颜。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消瘦的脸颊好似比上次见到他时更加不堪入目了。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高高地突了出来。两眼艰难地睁开、又闭上,沉沉地望着磬儿和季默言,空洞又悲凉。
“朕有话要说!默言,这些日子对你的历练,你该是很清楚朕的用意了…咳咳,病中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朕当然知道你的实力不如云寒。现如今,皇后也被限制住了,但朕若有心,一样可以将你拱手送上皇位。朕只想问你一句,皇位你想不想要?”皇上说话直截了当,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绕话题了。
季默言神色凝重,这些话本不该在皇上病危的时候谈及,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父皇,儿臣…”
“先不急着回答!”皇上突然又打断了季默言的话,眼神一瞥就扫到了磬儿的身上:“三皇妃!”
“儿臣在!”磬儿微微颔首,等待皇上发话。
皇上用他犀利的眸子盯了磬儿半晌,沉声道:“朕虽不过问后宫之事,但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云寒被陈虞姬教导的太过冰冷,二十年来,从未动过感情。然而你的出现,朕的的确确看到了他的变化…那孩子处事果断、沉着冷静、足智多谋,倒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国储人选!咳咳…”
忍不住咳嗽两下,皇上缓了缓心绪,接着说道:“原先,朕考虑甚多,念及皇后爱子心切,又不想朕驾崩之后让皇后遭遇不测,所以朕一心栽培默言。希望他坐上皇位,让他的母后得以安享晚年。可这孩子心思不在朝堂之上,朕不言语,但心知肚明。”
皇上的一席话感人肺腑,磬儿望着一脸泪痕的皇后娘娘,想必是触动了娘娘深埋心底的那片宁静的心海。她哽咽着摇头,抚摸着皇上的手背,认真道:“皇上,臣妾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臣妾只想这样陪着您,几十年了,臣妾和虞姬争斗了这么久,皇权、势力,臣妾一直以为自己想要争夺这些。直到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才终于醒悟,能够这样简单地陪在皇上的身边,臣妾还争什么呢?已经拥有了皇后这个位置,明知道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却还是想要得到更多,而现在,臣妾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上低头凝望着皇后拉扯自己的手掌,却是连反手握住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中满是遗憾和酸痛道:“你儿子不想要皇位,逃离皇宫就意味着被云寒赶尽杀绝,他性命垂危,你也不在乎么?”
此话一出口,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磬儿这才惊觉,皇上真是一点儿也不简单!那一瞬间,磬儿在他的眸中看见一闪而过的亮光,疑惑再次加深。
季默言暗暗掐着手指,被抓包的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父皇,儿臣知道自己的选择!儿臣…”
“咳咳!”皇上很合时宜的轻咳再次打断了季默言的话,他并不看向季默言,而是侧眸望着磬儿,满是深意:“三皇妃!朕问你,你可愿意为默言牺牲?”
第三百回 化蝶飞(四)
再次将矛头指向了磬儿,这一次,磬儿深感情况不妙!静静地考量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不由得浑身冰凉。为默言牺牲?皇上自然不想让他最爱的儿子饱受被人追杀之苦,他想要的,莫不是为了季默言成功脱离皇宫的束缚,而让磬儿自愿随了大殿下?
岂有此理?磬儿暗暗拧了眉,下定决心说道:“父皇,儿臣与三殿下相约,今生不离不弃!若说生离死别,儿臣做不到!”
“呵!这么凌厉的一个丫头!你好似知道朕想要说什么?”他的声音一个急转,格外严肃,却又暗藏几分凌色。可他的笑颇有深意,磬儿始终不解,不禁又垂了垂眉眼。
季默言终是忍不住了,握拳站了起来,屈膝下跪道:“父皇,不要为难磬儿!儿臣永远不会放开磬儿,没有她,儿臣就算离开了皇宫,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好啊!真好!有朕当年的影子…”说着,皇上一阵轻笑,磬儿蹙眉望着他的笑,心中徒生寒意,他究竟在笑什么?
皇后娘娘连忙走过来扶起季默言,大家的心皆是七上八下的时候,皇上再次开口了:“咳咳!朕没想为难你们,但三皇妃,朕想听你说句实话!令牌,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他的问话,更像是一种肯定的质问。这让磬儿原本就冷得像冰棍一样的身子随之一僵,他是如何得知?这么想着,忽而发现皇后娘娘的眼神也悠悠地望向自己,好似期待着磬儿的答话,磬儿随即敛去自己探寻的眸色,沉声道:“是,儿臣找到了!”
“什么?”皇后娘娘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磬儿竟能藏得这么深。一想起来这些天的事情,她的脸上不由得神色复杂起来。
忽的,皇上一声轻笑,他还真了解磬儿,就料到磬儿会为了季默言,为了和默言一起出宫,而对他坦白一切。如此甚好,他已经是垂危之人,有生之年,能够为孩子做些什么,也算他这个父亲没有白活了。哪怕他们现在还不理解,但他相信他们会明白过来的。
“当年,娘并没有带着令牌离开勃关,而是将它交给了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黎渊。”磬儿悠悠道,却在下一秒看到皇后娘娘的身子猛然一震。
皇上本来不想说的,可看着皇后这般,他开口道:“黎渊?皇后,你从没有说过,黎渊是你的兄长?”
皇后娘娘赶忙回到龙榻前,半跪在皇上面前,恳切道:“皇上,当年黎渊和臣妾分别被人领养,是臣妾进宫之后才相认的。可他不愿入朝为官,也不愿暴露自己和臣妾的关系,臣妾这才没有说,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啊…”
“也罢!”本不想把皇后也弄得这般神情悲痛,陈年往事,现在提及还有什么意义呢?皇上挥了挥手,并不生气,只是幽幽地望向磬儿:“三皇妃,你接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