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 作者:袭默然(纵横网2012-6-8完结)
磬儿微笑着坐在床的另一边,和季默言相对而坐。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这个雪白的小东西。“哪里来了?”磬儿淡淡地问,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季默言听出了磬儿心中的愉悦,心里也是十分开心的,面子上却还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放心,它很干净,抱来前下人已经给它洗过了。”
磬儿回瞪他一眼,怎么,在他心里,她磬儿就是个这样小气吧啦的人么…这么说,好像是她磬儿总在有意刁难他季大少爷了。“你买的?”
“恩,今日回来路上,看到个老妇在路边提筐卖,我觉得这屋里太冷清了,就索性买下了。”季默言逗弄着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逗着这可爱的小东西,眉眼里皆是笑意。
磬儿望着他,真是难得看到这样一个大男人竟还有如此温情祥和的一面。认识他这么久,磬儿总觉得看不透他。从第一次骂了他“登徒子”的时候,磬儿便觉得他这人甚是没正形儿;可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十分的犀利。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磬儿对他是又厌烦、又畏惧。
厌烦,是因为他好似总要跟自己做对,似跟自己有仇一般,总想要看到自己在他面前出丑。畏惧,磬儿也说不清,他季默言不过是一个商人,哪来的威严气势,像个权贵顶端的人,目空一切。磬儿在慕容府这么些年,跟着慕容信羽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季默言是个另类,磬儿看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这些日子的相处,看他也没什么恶意,以前那般针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只当是年少气盛,总想一争高下罢了。
磬儿摇头浅笑,却是引来了季默言的不满:“你这丫头,每回和你聊天,你总是兀自想着什么,有话就说,真是的,也不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
“你是人家么?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点儿心思,您季大少爷当是早习惯了才是。”磬儿不屈不挠,几句话顶回去。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府里伺候主子的贴身婢女,像你这样瞻前顾后,思虑周全的,也没有几个…不过话说回来,慕容信羽还真是可悲啊,调教了多年的丫头竟然跑了,瞎忙活了不是。”
季默言的话虽是戏言,可是磬儿的心里却不轻松。离开慕容府已经一个月了,感觉时光过得真慢,这一个月,好似每天都在煎熬一般,让人心力交瘁。
“看看你,就不能提起慕容府,每回一牵扯以前的事,你就这样默不作声,一个人想事情,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季默言烦躁地皱眉,不知觉手下的力道也加重了,小猫疼的几声惨叫。
磬儿听着小猫撕心裂肺的嚎叫,回神一把拍掉季默言虐待小猫的手:“你干什么?它也会痛的…”
没想道,下一秒季默言猛地拉过磬儿的手,满脸的惊讶之色:“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说着,另一只手也附在了磬儿的手背上。望着冻得微微有些肿起的双手,季默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轻轻揉着这双冰凉的手,季默言丝毫没有厌恶的神色。
感受着来自一个男子手心的温度,磬儿的脸刷地一下了红一片。下一秒便想抽离自己的手,虽然他给的温度真的很温暖、很舒适,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贪恋这种感觉。
“别动!手都冻成这样了,明天还怎么绣活儿啊…”季默言稍稍用力,制止磬儿乱动。
磬儿听得这话中微微透出的威严,那凌厉之色是威严中的温柔。磬儿是极不舒适的,尴尬的抽出自己的手。却在下一刻,两人皆陷入的寂静。
良久,磬儿借故打破僵局:“家里不曾开火做饭,这小猫是你带回来的,你就负责喂它吧。”
转移了话题,季默言随之一愣:“唉?为何?我这是给你带回了个玩伴,你怎么还要我养它?”
“是你带回来的不假吧?不管你是为我还是为其它,这小猫毕竟是条生命,我整日做活儿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照顾它。您季大少爷有的是时间吧…更何况,家里并没有开火做饭,你就当行个好,去你家商号的时候顺便带上它去吃个好饭吧…”磬儿起身,很晚了,也该休息了。
“喂,家里开火做饭不就行了!”季默言气愤地嚷嚷。
磬儿扭头望着这天真的季大少爷:“大少爷,您不下厨,怕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吧?更何况,在家里做饭,我哪里有这个时间啊…”磬儿摇摇头,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少爷。
“后天就是冬至了…”
季默言的一句话,让磬儿瞪大双眼回身:“什么?冬至么?”
“是啊,你不是说过节的时候,绣织纺会休息的么?这是你从慕容府出来度过的第一个节日,难道还打算在绣织纺过节么?在我们北琰国,冬至可是大节呢,意味着这一年已经真正步入了冬季的休耕时期。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在自家吃一顿家里做的饺子。”季默言慢慢地一字一句,说到磬儿的心里。
是啊,冬至理当在自己家里吃一顿饺子。竟是到了冬至了,不知道娘亲在府里可有吃好睡好…
“我会想想的,你先休息吧…”磬儿幽幽地答话,却是心不在焉地回身欲走。
“等等,把这家伙带走,我不要跟它睡觉!”季默言大嚷着,叫住磬儿。
方才还说季默言看着小猫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祥和,磬儿冷笑一声:“没错,这个才是真正的你!”说完,大步走到季默言身前,一把搂过小猫,回瞪一眼抬头迷惑地望向自己的季默言,转身“砰”地一声带上房门。
“她这是怎么回事?”季默言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磬儿抱着小猫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抚摸着被窝里的热乎乎的小东西,轻轻地叹息:“这么快就冬至了…方才还说时间过得太慢,那么的难熬…可是这么快就到冬至了…哎…小猫,我好想娘亲,想念哥哥,你呢?会想念你的母亲么?”
“还记得,每年的冬至,哥哥都会带我去吃集市上最好的甜品,虽然自己也会做,可是那时的自由自在和闲散的时光,是再也寻不来了…娘亲会给我送来熏肉做的饺子,很香,陪着我一口一口吃完。那时候二小姐不喜欢我,娘亲是偷偷送来的,既兴奋,又有着一种很激动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总之,那时的自己就像你一样呢。那么的单纯,心无旁骛。”
小猫很安静地躺在磬儿身边,蜷成一个球,呼噜呼噜地睡得酣香。抚摸着这个小小的,没有烦恼、忧伤的小身体,磬儿淡淡的笑了:“睡吧…”
漆黑的夜,磬儿不管是闭着眼睛还是睁开,都是一样的无眠。睡不着,索性扭头看向窗外。树影窸窣摇曳,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夜莺的啼哭,这声音借着这景,真是让人心里一阵阵泛酸。
在府里的时候,想着忍痛离开娘亲,在外的生活只要能时常听见娘亲还好,就一定能够安然地度过这一生了。可是这一生实在是太长了,磬儿忽略了情感方面的需求。仅仅一个月,磬儿就觉着必须日日行走于慕容府,远远地看着故人的脸,心里的那片荒凉才能得以填充。
故人,磬儿笑,看来也算托了季默言的福。这一个月来,多亏了他总在身边唠唠叨叨烦着自己,才不至于一个人面对着这么空荡荡的屋子,独自感伤。
冬至了,也是该在自己家中制备一餐了。好歹这里是个家,不生火煮饭,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个家呢…
第六十回 冬至的“家宴”(二)
一宿的无眠,到了天将亮的时候,磬儿才昏昏沉沉睡下,却又是阿婆家的公鸡扯着高亢的嗓子嘶吼着“起床了,起床了…”
像往常一样,磬儿蹑手蹑脚地推开里屋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踱到梳妆台前坐下。现在好像进来季默言还在熟睡的房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磬儿一点也不觉得拘束了。解开束着长发的带子,轻轻拾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稍稍偏头,让瀑布一般长而柔顺的发丝轻轻的搭在胸前。对着镜子,实际上屋里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磬儿早已熟练地摸索,反手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理着。
“如果你不是总把长发盘起来,会更好看的…”床榻上季默言侧身面朝磬儿的方向,一手垫在脑袋下面,悠悠地说道。
“啊…吓我一跳…”磬儿惊得手一抖,梳子应声落地,埋怨道:“你醒了也不说一声…”
“我方才不是在说话么?”季默言声音依然是直直地、平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磬儿气极,真是让人胸闷。他这人怎么醒了连个声音都没有的,看来是自己太低估他了,对他的警惕心松懈,他就这样回报自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磬儿转身面对床榻惊语:“难不成…这数日来,每天早上我梳妆,你都是这样装睡的?”
季默言笑:“磬丫头,你的想象能力还真是不敢恭维啊…不过,说得倒也不假!但我要纠正你的措词,不是装睡,而是醒了懒得起身,就看着你坐在桌前忙活一阵,然后出门去了。”
磬儿彻底被他激起了一身的恼火,却也不知该如何宣泄,忍啊忍,长长地吸气呼气:“我看,是你这季大少爷的癖好才不敢恭维吧…若不是我家太小了,哪里能让你这么着占便宜…”
季默言瞪大双眼:“什么什么?占便宜?呵呵…磬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懂戏谑了…也好,看来我季某在这里半个多月还是有些成就的啊…”
磬儿冷哼一声,懒得再去打理他,转身接着梳头,想着快些打理好,离开这里。
“喂,明天就是冬至了,想好没有?家里可是有两张嘴等着吃饭呢…”季默言伸伸懒腰,舒展着懒洋洋的筋骨,悠悠地说。
两张嘴?磬儿思索后,撇撇嘴转身:“那只猫是你带来的,他的饭当然是你给打理!更何况,鱼那么贵,我哪里买得起,有你这大少爷照料,这小猫也算享福了。”
“呵呵,我说磬丫头,难道你只知道猫吃鱼么?那穷苦人家的猫狗岂不是都要饿死了…”季默言笑的前仰后附。
磬儿怒火中烧,最讨厌季默言这样的笑脸,看着很没正形:“总之,这猫食我不管,你若是敢虐待它,休怪我无情…”磬儿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并不是真的不管这小猫。磬儿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家伙儿,让季默言费心,只是想要烦烦他,谁让他在这里还像个大爷一样,处处刁难磬儿。
“猫食不管,这么说,我的饭你会管喽?好,咱说到做到!明天等着吃你亲手做的饺子喽…”季默言笑得更加张狂,得逞了的悻悻然,又招来磬儿一记凌厉的目光。
懒得跟他废话,磬儿快速盘好长发,起身边朝门外走,边撂下一句话:“当心我下毒!”出门“砰”的一声,关上门。
屋里顿时清净了,季默言仰面朝天,兀自笑了。
在绣织纺的时光很是安详,磬儿忙活着手中的针线活儿,丝线游走,一朵朵富贵牡丹嫣然而上,美得让人心醉。磬儿不与那些绣娘们计较,任她们在自己附近窃窃私语,只是小月还是忍不住要骂上两句,这才安静下来。
“疏香啊…”
门口一声平和的呼唤,磬儿抬头,是绣夫人望向自己,磬儿停下手中的活,微笑着起身行礼:“绣夫人早啊…”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多礼…闲来无事,我来绣房看看。”绣夫人莲步生花,轻轻地挪到磬儿身前。衣服素雅却绣得极为精致,雪缎以银线绣兰,不仔细看真是看不出来。行云流水一般的针脚,足以见得绣工了得。
磬儿没服过几个人,绣夫人让磬儿觉得原来在平名百姓中,亦是有这般的美人的。眼前这个稳重而不失优雅的女人,让男人一见敬之,总会让磬儿也磨不开眼。
“想什么呢?疏香总是这样兀自想着事情么…”绣夫人挑眉望着磬儿微笑的面颊,她灵动的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
磬儿回神,笑得更加可人:“没什么,绣夫人的衣纹样式真美…没想到这样的偏僻乡间,竟还有您这样的秀雅美人…尽管我来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觉得我的绣工不及您半分。”
磬儿刚说完,就发现四周的绣娘一个个异样鄙夷的眼光看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虽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在外人眼里,毕竟听来像是须臾奉承之言。磬儿面红耳赤,兀自低下头去。
绣夫人拾起磬儿紧紧握住的双手,笑得开怀:“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只当是在奉承我…可你不同,我相信你是出自真心…疏香,莫要理会别人的眼光,我们不是在为别人而活!即便是跌进了地狱,心中被希望填满,我们依然会拥有一切!”
在磬儿听来,绣夫人的话好似在暗示着什么。磬儿抬头,疑惑地看向绣夫人真挚的眉眼。却是看见了一汪清泉,清可见底。
绣夫人含笑,抬手轻轻抚摸磬儿面颊,看着磬儿被粗布包裹着的长发,绣夫人凝望着。好久好久,绣夫人再次看向磬儿的双眼,却是转换了话题:“疏香啊,明日冬至,绣织纺休假,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过节可好?”
磬儿微笑,绣夫人就像娘亲一样的爱抚,让磬儿感受到久违了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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