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天下
朝歌亦是适时的配合着,“栈台高筑,全军待命营中,免战三日。”
命令传达下去,很快便瞧见道前的将士往营区撤回。不多时便已全数退回到了营地里,高地上徒留他们几人还安坐在马鞍之上端看着十里外的阵地。
依稀的,听到九离说了句,“许我们有这种想,就得许他们也有这个打算。这三日你还是将自己保护严实了,若被擒,我可不保证能将你救回。”
待他们看去时,她已蹬着马腹往山腹中行去。
二人互视一眼,纷自摇头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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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了九离那句话还是他们本就有所计较,当天夜里便已全军戒严,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巡逻与站岗的将士却是通通都换成了朝歌身旁的亲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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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都以为九离会在入夜后有所行动,谁想,她竟自拎了一壶朝歌送她的美酒往山地里行去,只道是:营地里的男人臭哄哄的,恐将拢她雅兴。这便要寻一处无人之地,好细细品味这少见的佳酿。
在众人讶异的注目下,她便大摇大摆的徒步行出了营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墨色的夜空下。
帐子内,易言颇显焦躁,只瞧她时不时的翘首观望着敞开的帐门之外,回望着对弈不下的两人嘟囔了嘴,似有不满,“公子,这九姑娘不是真的躲起来喝酒了吧!我瞧她说话没一句准,您真就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去办,别让她办坏了才是。”
“离君都不担心,你担心作甚。你要真是闲得慌就让易行陪你到帐子前去练练剑,要不就乖乖的待着。”无尘有搭无调的应着易言,眼睛却是盯着盘中走势竟自思量,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盒中云子,捻起一枚便往盘中落去。
易行在侧轻扯了扯易言的衣袖,道:“走,我陪你练剑去,别在这儿打扰公子了。”
“可是……”
不容她再说什么,易行已边拉边拽着将她往帐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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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唯听云子落盘的声音清脆传开。幽然中,朝歌开了口,似无意却似有意的问着,“听说含玉是伏君的后人。”
“嗯。”
朝歌又问:“听说她进了帝城就没有出来了。”
无尘终于抬起了眼,道:“萧禹被掳,为了她的安全,就让她留在帝城。”
“是么?”朝歌却不怎可信。
“怎,你认为我们将她如何了。”无尘听出了朝歌话中的讥诮之味,捻起的云子竟自夹在指中既不落盘亦不放回盒中,就那样静静的盯着朝歌,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点什么。
朝歌无谓道:“我只是听说大王在得知了伏君后人的行踪后便迫不及待的命你前往逮捕。若非此,又何来各地叛军的趁机作乱。”他言之有物,恍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景帝惹出来的。
无尘挑了挑眉,不可否认这个事实,道:“将对王朝构成威胁的,我们都需将其遏止在事发之前,这不仅仅是要树立王朝的威信,更是免黎民于水火之中。”
朝歌点了点头,对无尘这番话表示赞同,“那么,你又将会如何处置她。毕竟她也是叛君之后。”
无尘发现,朝歌这些话始终都是围绕着含玉而言,不禁撇了撇唇角,不答反问,“若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朝歌又是一笑,道:“若换作是我,必赦其罪身加以宽待。至少,免去了一股势力还能多增一个有利力量。”他见无尘晏笑着点头,不禁又自说道:“所以,你将她留在帝不是没有计较的。”
“所以说,王朝有离君这等忠臣效命必可固若磐石,反之……”他不说了,竟自住了口,但朝歌却能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接道:“本属同宗,本该同心,效忠于王朝是每个臣子所应之事。”
无尘感叹,“若是每个君王都能如离君这般明辩事理,那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朝歌点头算是赞同无尘的话,言尽于此,他们纷自默契的缄口不提,转念道:“你真的认为小九会去敌营擒拿敌将么?”
“呵呵,你不是把这个任务放心的交给她了,怎么,现在又不放心了。”云子终是落在盘中,撩了撩衣袂,捻指端起酒盅。
朝歌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放心。”
无尘又道:“那你是担心她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朝歌不语,恍似默认了。
听着帐子外起落有至的脚步声,今夜似乎有些平静的出奇,是不是每当要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都会令人感觉到这股诡谲不安的气氛呢?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在这盘棋没下完之前都不出离开,不论是等人,还是等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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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的似乎并不是很漫长,待他们各自盒中的云子只剩一枚的时候,不得不以和棋来告终这一局。烛台上的蜡堪堪烧尽,帐外的薄雾业已四散开去,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九离果真一夜未归,营中也未遭敌军偷袭,仿佛双方在不知不觉中腾起这股默契,你不动我亦不动。
紧张戒备的人们终于可以缓一口气,毕竟第一个晚上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对于在紧张戒备中度日他们,似乎更期待能够在战场上见真章。毕竟他们只是武将,既不是谋略家更不是阴谋者。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他们只要能上战场,只要能杀敌便行。
但很显然,他们的年轻将领不似他们,也许他根本就不擅长打战,所以才会与敌军对上便惊赫的高挂休战牌,他们虽有猜测,但仅限于自我猜测,他们都很自律,绝绝不会将这种不良信息在军中传播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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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九离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将过,他们没有问她什么,她亦懒得主动交代自己这一夜都干了什么。总之她一回到自己帐子便自着倒头大睡,恍似她这一夜真的去做了很多大事。
“公子你看她……”易言竟自要指责着什么,被无尘挥手制止了。看着那埋头沉睡的人,他们离了帐子。
帐外易言还欲发牢骚,被易行眼神制止了,而无尘与朝歌始终没再说一句话。二人各自着往自己的帐子走去,因为他们也是一夜未歇,这会儿瞧着九离那雷打照睡的模样,他们也乏了,困了,这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各自歇息去了。
营地里徒留易言愤愤不满的又是跺脚又是噘嘴,一旁易行倒是耐心的哄着。
十里外的营地里,同样静谧的未见任何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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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九离的举止越发的令易言发指,醒来后不仅未有只言片语的交代,拎上两壶子美酒又往营区外躲去。
易言几欲杀去瞧瞧,她这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她连葫芦里都是装着酒。易行除了在侧好言再劝外,真就说不出什么同流合污的话。一时之间他的立场倒是尴尬了,既不敢当着无尘的面数落九离,又想着在易言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总之他现今无论是说还是不说都左右着不是人了。
易言瞪了他好几眼,权当是拿他来出气。而易行除了硬着头皮扛下这莫名的怒气,竟生生的说不出半句的苛责言语,只让无尘瞧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微笑。
这已是第二晚了,夸下口的人儿倒是乐的逍遥夜不归营,而两位真正主事的人儿更更像是事不关已便就高高挂起,只是苦了那些近身亲随,连着两日精神高度戒备已让他们产生了草木皆兵的幻觉。但凡夜里起了一阵稍加有力的夜风都一度令他们误以为敌军来袭,几番折腾下来他们业已是疲乏不堪。
尤其是子夜堪过那阵,四下里空寂的连只蚊子也不愿出来叮人,静悄悄的除了营地里巡夜的将士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外,再听到的便就是自己的心跳声。就连瞌睡虫要观临的时候也会不甚被自己无意间打起的呼噜声给吓跑。
待到重新振作起精神的时候,轮岗的将士便就上来将他们替下,直到这时个个才如释重负般下了栈头,松松肩头扭扭脖子,这两日堪比战场上奋战十日,尤是磨人,尤是磨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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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与朝歌仍是未有休眠之意,显然他们已经没了下棋的念头,毕竟一盘棋下去一个晚上的时间,谁也不想再下第二盘这样的棋。共处于主帐之中,帐幕依旧大敞着。
无尘斜身倚坐在的靠背椅内,指中夹有一只酒盅,面上表情尤为轻松惬意,眼睑半阖作迷醉样,嘴里却是哼哼着什么曲调,乍听之下毫无章法可言,斯是拢人之噪音。但他却乐在其中,管他拢了谁人,总之他有这个雅兴,也是旁人的耳福。
朝歌负手矗立在帐子前,他的酒盅一直就搁在桌子上,非他不喜饮这杯中之物,只是身为主帅,自然得严律自身方可严以待人。所以他从不会在这种时候饮酒,非惧误事,而是他一贯如此处事。
夜已深了,营地里并未有何异常,遥望着十里外的簇簇篝火眼眸下波光流潺,他没想到,敌军亦是能这般沉的住气,看来欲见真章必是在明晚了。如此,他便又要开始担心起九离,敌军的统帅绝非某君旧部那般简单。
打战,并非要真正的两两对上了才算打,有的较量是看不到的,端看谁人能够沉的住,躁必乱,乱必现隙,隙便可趁。他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沸腾的血液了,他现在已经期待着与那人交锋。
天际已由墨色转变成深黑,黎明前的黑暗总是会令人燃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或喜或惧。
这才是真相
没有雾,太阳就那样徐徐的从地平线下面升腾了起来,营区首当其实冲笼罩在一层金黄色的色泽下犹显神秘。就连守在岗子上的将士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纷自着抬手往眼前挡了挡。待将适应了这个亮度,才又唏嘘着,又是新的一天了。
出乎他们的意料,九离并没有在天亮以后回到营地,无尘虽有疑虑但他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至少他不像易言那般,从早晨就一直叨念到了下午。虽然没在他面前直斥九离的是是非非,但谁让他的耳朵尖,就算易言被易行拉到帐外,他仍旧能在依稀之中听到只言片语的不满与愤慨。
朝歌则全然不同,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似乎也有自己的计较了,总不能真的将这几万将士这样晾着,好歹也得做出点事来,总这样耗着也不像那么回事。
于是,入夜的时候他便一令下达全军,整装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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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之外的营地里,主帅的帐子里人影晃晃,不时的还能听到几句叫嚣与剑拔弩张的声音,但最终都被其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制住了。
“少主,别再对这丫头客气了,老夫便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拿她不下,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再这般按兵不动,军心恐将受撼。”老者言辞锵锵,句句重凿,令在场的勇士纷自点头映衬着他,而更多的人皆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似乎只待一声令下,便就是一场厮杀。
主帅之位上坐着面色凝重的将帅,左手边的位置上不太优雅的坐着一位少女,将帅不语,众人不敢妄动,只是那按在刀柄上的手皆已握出了汗来。
这边厢,少女作轻松无谓样,酒不离手,正自优雅的倾出一盅,看也不看一眼扬手就往主帅的位置上丢去,自己则是再倾一盅细细品来。
“好酒啊好酒,喂,老头儿,你要不要也来一杯。”但不知为何,此番她却是大方的令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萧禹忍不住挑了挑眉,面露嫌恶之色,道:“你这酒是不是过期了。”说罢,扭头就将口中的酒液吐了出来。
九离未觉有愧,依旧喝着萧禹说的过期之酒,瞥眼,缓缓解释道:“并非此酒过期,只因昨晚来的时候不甚跌了一跤,这一壶子的好酒平白的洒去了大半壶,我思忖着总不能拎半壶酒来见老朋友,这便自作主张的兑了半壶子水进去。你还别说,这个味道还挺不错的,要不要再来一杯。”冲着萧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她将这件不光彩的事说出来多么自豪。
殊不知萧禹听更更受不了直直翻了她几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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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剑鞘撕磨之声,九离只是瞥了一眼那群蓄势待发的勇士,未有任何举动依旧倚坐着,饮这兑了水的佳酿。
萧禹亦是在隐忍着,他不知道乐先生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集结了如此一个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