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 作者:秦目晴(晋江2013-08-28完结)





至今日,当初想见面质问的狂热已慢慢褪去,可是对秦目晴的思念却刻骨顽固地印在心里,易之扬很奇怪,自己何以对秦目晴有这么深的感情?秦目晴就这样消失在易之扬的生活里,一日日,一天天。直到那日从天京传来的书信,是封等待易之扬签字的休离书。易之扬猛然意识到,目晴也许将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她不会再和自己下棋聊天,不会再和自己出席无聊的宴会,不会再静静呆在自己身边看书。。。。。。一切仿佛一下子真实起来,其实一切本就是真实的,只有易之扬潜意识里不愿承认,他总以为秦目晴会回来给他一个交代,一个解释,以为某一天会有人告诉他“世子妃回来了。”可是,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得不到目晴的任何消息。秦目晴消失地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易之扬在颤抖着把休书撕得粉碎后,一下子恐慌起来。那夜,他狂奔到伊来苑,伊来苑的摆设一如从前。易之扬重重出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阿晴你在哪里,秦目晴你真的存在过吗?”易之扬被巨大的沮丧包裹着,目晴不会回来了。在房间里再多呆一刻,易之扬觉得自己就会疯掉,他踉踉跄跄奔出来,站在了院子里。“秦目晴,你赢了,你赢了!哈哈。。。。。。哈哈哈。。。。。。秦目晴,你为何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何在摘走我的心、伤害我之后这么理直气壮地消失。秦目晴,我恨你,恨你!”易之扬疯狂地大笑着。闻讯赶来的福伯等人上前劝说,都被易之扬赶了出去。福伯记得从那以后,世子就会常常深夜一个人站在伊来苑的院子里直到天亮,可是他一个老家奴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深深地叹息。
  “世子,临江王府上的帖子。”福伯对背靠着湖边柳树席地而坐的易之扬作了个揖,恭敬地把一个精致的帖子递给他。看着易之扬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福伯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送贴的人奉命请您务必参加,说是有故人相约。世子,王爷不在府里,有些场面上的事您还是要应酬应酬的。”
  “应酬?以前的那些应酬、假装还不够吗?事到如今我还要应酬这些人!”易之扬拿起地上的酒瓶顺势往嘴里倒着酒,可是一滴也没倒出来,他随手把酒瓶丢进了湖里。 “故人,我现在还会有什么故人?”看到福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易之扬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罢了,罢了,我去就是。”
  临江王府还是一派气势辉煌的景象。酒宴上宾客间觥筹交错,异常热闹。易之扬静静地坐着,旁若无人般自斟自饮着。自从天宝王府被告发勾结番邦,密谋造反以来,朝廷派人进行了多次查处。除了几封和番邦小王子的似是而非的往来信件,并没有查到实质性的证据。皇上下令查封全国上下易家的所有产业,只保留天宝郡王的封号,使其享受藩王的俸禄。说白了,天宝郡王从原来财大气粗的财神爷藩王变成了现在撑不死饿不着的闲置藩王。其实,现在达官贵人们和天宝王府的相处挺尴尬的,既不敢得罪,且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怕哪天皇上一高兴,赦免了也说不定;又不敢亲近,万一以后真查实了,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呀。易之扬打眼看着这些昔日巴结谄媚,如今又刻意小心翼翼的故人们,心中不断冷笑着。
  ‘世子,您还是少喝些吧。”随行的福伯在身后轻声提醒着。
  “福伯,我没事。”易之扬漠然答道。
  “天宝世子,别来无恙。”一只白皙的手执着一只玉盏对着易之扬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易之扬抬起眼瞥了一眼来人,纵是喝了不少酒,又只见过几面,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易之扬的一颗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并且一个劲儿的狂跳着,仿若游子归乡近乡情怯一般,他的心踯躅着,但话语却流畅地接了下来。
  “秦将军,也别来无恙否?”易之扬故作镇定地端杯,一饮而尽,“哦,对了,我现在还是可以称呼你小舅的,是吧。”易之扬故意一拍额头,煞有介事地说。跟在后面的福伯听到“小舅”二字,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得多打量了秦羽川几眼。福伯隐隐地记起面前的这位年轻将军正是世子大婚时送亲的亲家公子,只是现在脱了稚气,身上添了股凌厉的气势,若非那双柔美的丹凤眼折了些煞气,福伯几乎不敢正视他。
  “王妃的事我也听说了,世子请节哀。王爷身体可还好?”秦羽川问道。
  “不劳秦将军挂念。”易之扬冷冷说道。
  秦羽川定定看着易之扬的侧脸,对于易之扬他并不想见。只见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没有了往日见到的骄傲肆意,倒有了丝隐隐的灰败。
  “阿姐,是家父软禁了她。”
  易之扬在听到秦羽川口中的“阿姐”时,身体一震,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努力克制住想一把抓住秦羽川询问秦目晴在哪里的欲望,以至于他放在身侧衣袖里的手要用力紧紧地攥住。若秦羽川再细致一点,也许就会发现易之扬身侧的衣袖在奇怪的微微抖动着。
  “是吗?”易之扬漠漠答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不爱阿姐’。”秦羽川一眼不眨地盯着易之扬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易之扬发疯般地守在秦府门前半个月,只求见阿姐一面,秦羽川是知道的,但他并不认为易之扬对阿姐有多深的感情,他觉着易之扬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易之扬对阿姐的感情他并不了解,但是阿姐对易之扬他却是知道的,他没想到阿姐会爱上易之扬,并且是深爱。在父亲拿着那几封书信上朝以后,在父亲将阿姐软禁在府外别苑以后,在明确阿姐爱上易之扬之后,秦羽川突然间长大了。他要迫切地使自己长大到有能力帮助阿姐的地步。此刻他要确定易之扬对阿姐的感情。
  易之扬久久得坐着,沉默着,心中澎湃万千,“秦目晴”是无论何时何地提起都可以牵动他心绪的三个字。他不明白此刻秦羽川如此大费周章,故弄玄虚,问自己这么个问题有何意义。“她在哪?”易之扬忍不住还是问了最想问的那句话。
  “易之扬,我的问题很重要。你爱不爱阿姐,若阿姐说你们家那件事和她没关系,你信不信她。”秦羽川追问道。
  “事到如今,爱怎样,不爱又怎样。我只想知道,目晴现在在哪里?”易之扬顿了顿,又道:“我信不信她,还能怎样?”
  秦羽川轻轻摇了摇头,自语道:“傻阿姐,我这样是帮你还是在害你?”秦羽川看着易之扬,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易之扬,你要好好待阿姐。你不会明白阿姐为你做了什么牺牲。”他顿了顿,坚定的看着易之扬:“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待阿姐。”
  “你告诉我,目晴她现在在哪里!”看秦羽川转身要走,易之扬急了,他一把抓住秦羽川的袖子,问道。
  “府外我的马车里,我把她送来了。”秦羽川轻巧的一甩手,挣脱开来。
  易之扬失魂落魄地急急走出临江王府,发疯般一辆一辆的询问哪辆是秦将军的马车,福伯跟在后面不住地摇着头、叹气,世子又开始魔怔了。
  “之扬。”一辆马车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呼声。易之扬愣住了,他快步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又迅速放了下来。易之扬静静站在马车前,心狂跳着,是目晴。“之扬。”马车里又传出声轻轻的呼声。这次连走近的福伯都听见了。“世子,马车里。。。。。。”
  “是世子妃。”易之扬静静地说道。
  “啊?”福伯大吃一惊。
  易之扬猛地转身向夜幕里狂奔去,只一眼,他看清了,是目晴,真的是秦目晴。易之扬暗暗用拇指掐了下手心,疼。易之扬奔出了很远,向着夜空喊着:“阿晴,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了,回来了。”易之扬一遍又一遍在嘴里喃喃着:“阿晴回来了,回来了。”禁不住泪流满面。多少次在梦里的情形出现在面前,多想伸手去摩挲那日日梦里的容颜,这次手上肯定再不是冰冷,多想细细述说离别的相思,这次肯定会有回应,可是,阿晴,我该怎么面对你。在你父亲不顾结拜之情告发之后,在我娘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之后,在我父王万念俱灰,从此相伴青灯古佛之后,我们还怎样走下去,我们该怎样走下去。“秦目晴,你告诉我,我们要怎样走下去!”
  秦目晴泪眼婆娑地看着易之扬发疯般地奔向夜幕里,痛心,无奈。“之扬,对不起。”她不明白自己就这样的回到易之扬身边对不对,可是,她只能遵从自己的心,自从决定和易之扬在一起,她就只能遵从自己的心了。这时,她不能丢下之扬,她爱易之扬。
  
  

☆、无力,无奈

  秦目晴漫步在伊来苑的院子里。郡王府并不似目晴没回来之前想像的那般萧条,只是奴仆少了不少。秋风一阵阵吹来,卷起地上来不及扫去的枯黄的落叶。秦目晴看着昔日熟悉的院落,深深的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吗?秦目晴漫步到惜花苑门前。还不待她开口,一个小厮便上前打了个揖道:“世子妃,世子还没回府。”从那日起,半个月了,易之扬都不见踪迹。
  “哦。”目晴心中怅然,“福伯在不在府里?”
  “在,福伯现在帐房。不过,福伯刚刚才来过,问世子回来没有。”小厮恭敬答道。
  秦目晴黯然地回到房间。瞥见墙隅的秋籁,目晴走过去。掀开琴布,手指轻轻拨过琴弦,“咚咚”两声圆润细腻的琴声回响在房间里。秦目晴净了手,坐了下来。一曲悠扬的民曲“孔雀东南飞”从指尖流淌开来。轻扬圆润,缠绵悱恻,一曲终了,秦目晴已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事,是来到郡王府以后吗?
  “世子妃,你不要难过了。”福伯派来伺候秦目晴的大丫头柳儿看到秦目晴流泪,一时也不知怎样才好,轻声安慰着秦目晴。
  易之扬终于知道秦羽川口中秦目晴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那日见到目晴后他便一直呆在风月场里厮混。虽然易之扬不似以前那般排场,可毕竟还是王族,而且,逢场作戏这么多年下来红颜知己还是颇有一些的。这日易之扬正在明月楼和一众公子哥喝着酒。一个刚从京城回来的李姓公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煞有介事地说:“这两日,京城坊间有个大消息,不知你们可曾听说?”
  “什么,是什么,说来听听。”一众人提起了兴致。
  “秦相在邸报上宣布和女儿脱离父女关系,从此各不相干。”
  “什么?刚刚提拔的那个秦相吗?哪个女儿,那个娘娘吗?”
  “不是不是,就是嫁给天宝。。。。。。”那位李公子猛然意识到易之扬也在场,便嘎然停住了口。一众人一下子了然,室内突然静了下来。过了片刻,一位锦衣公子开口道:“哎,最近杏花楼来了几个雏儿,你们见过没?”
  “见过,见过,还不错。”大家七嘴八舌地岔开了话。
  易之扬漠漠地饮着酒,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都是木木的、冷冷的,虽置身在繁华热闹中,可他依然觉着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在听到秦相和目晴断绝关系的消息后,他的心抽痛了。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易之扬,你还是会为她心痛。秦目晴,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手中的杯子一掷,推开身侧依偎的女子,也不招呼一声,便扬长而去。
  夜里,秦目晴辗转反侧良久后沉沉睡去。秦目晴只觉着一个人走在无边的黑暗里,黑暗里传来阵阵的恐怖的喘息声,是野兽?是魔鬼?秦目晴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跑着,身后传来越来越紧迫的追赶声,突然,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目晴大声喊着:“等等我,等等我。”她伸出手去追赶马车,目晴这个时候多么希望马车上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她伸出手去拉马车的边缘,这时,马车上真有一只手伸了出来,秦目晴惊喜着伸手去拉,可是什么也没拉到,身体却跌了下去。秦目晴一下子惊醒了。还好,只是梦。目晴回想着梦里的情形,惊魂未定。她想翻一下身,手却动不了,挣了挣还是动不了。猛然间秦目晴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此刻正在被人握着,阵阵温热的触觉从手上传来。她不由得叫出声来,转头看去,下一秒却在月光下看清了睡在旁边的那人的脸,眉眼沉静地闭着,清俊异常,是易之扬。随即,清醒中的秦目晴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混杂着酒气的清冽气息使她再次确定了睡在身边的人正是易之扬。
  “怎么啦,世子妃?你怎么了?”睡在隔壁厢房的柳儿听见声音在门外问道。
  “没事,我做了个噩梦。你去睡吧。”秦目晴镇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