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番外 作者:加菲鱼(晋江2012-10-01完结,强取豪夺)





  
  经过一场缠斗和沦为阶下囚,宥连策大致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即使坐在肮脏腐臭的牢里,也面不改色,然而只有他知道内心仍是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息。
  
  白天与咏葭重逢的画面在脑海不停反复上演,巨细靡遗彷如烙印于心上,也因此某些当时忽略的细节引起他的反思。
  
  咏葭不认识他,更正,应该是她全然忘了他。如果说对他的声声呼唤置若罔闻是刻意佯装的,那么对他的碰触呢?她的反应未免过于软弱生涩了,道理很简单,凭她的武功,他压根近不了她的身,完全用不着旁人帮手,而实际上她非但借助了侍女、侍卫以及路人,甚至先一步昏厥过去……
  
  宥连策凝神思索,那会儿怀里的她身体绵软,毫无劲力可言,连说话都细如蚊鸣,和一般普通女子无异,难道他刺的那一剑害她丧失了武功?
  
  思及此宥连策嗖的站起来,凯维一怔,呐呐的望着他,“陛下,怎么了?”
  
  “你可觉察出咏葭有何不妥之处?”
  
  凯维想了想,摇摇头,“我没觉出任何不妥。”
  
  “怎会没有?她人都晕倒了,最后是被她的侍女和车夫抬走的!”宥连策禁不住大喝道。
  
  凯维摊开手掌,“这也不奇怪,娘娘受过那么重的伤,几乎死掉,大概直至今日也未能康复,加之跟陛下忽然见面,太激动了所以虚弱昏倒。”
  
  宥连策蹙眉,“是这样?”
  
  “我想不出还能怎样。”
  
  白天凯维为了保护他跟侍卫周旋打斗,哪分得出精力特别关注他们?宥连策则不同,起码他的直觉不会骗他,他可以肯定咏葭没了武功!
  
  时过子夜,宥连策犹自陷落万般纠结当中,不见一丝疲态,而凯维坚守职责亦不敢闭眼,于是在狱卒走来打开锁链的当口,两人机警的齐齐瞥向外,看见一个不似侍卫又不似官员打扮的男人站在阴影处,很是神秘。
  
  “你们,出来吧。”狱卒朝他们招手。
  
  “上哪儿?”凯维开口问。
  
  “废什么话?叫你们出来就出来!”狱卒啐了一口,这种有碍风化的恶徒,最让人不屑。
  
  凯维恼火狱卒鄙夷的态度,气愤的瞪眼,宥连策拍拍他的肩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个神秘人,然后从容的走了出去。
  
  神秘人见他出来也不多言,扭头就走,宥连策自然随之跟上,刚才照面神秘人虽相貌平庸,但即刻感应到他内息深厚沉稳,想必身手不凡。
  
  夜半三更入大牢,轻而易举带走两个胆敢当街滋扰郡主的重犯,本身就表示他来头不小,而且等他们登上马车一路奔出贝岚城,在城门守卫那儿,神秘人亮出一块狙疲读吡⑹毙闹杏惺?br />   
  离城继续奔行了约莫五六十里,马车停下,他们一落地便瞧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停着另一辆马车,宥连策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看来真相即将大白。
  
  神秘人领他们走到那辆马车跟前,稍向车内一躬身接着就利索的退到一边。宥连策拱手,“拜见女王陛下。”
  
  月光稀薄,纱帘阻隔,只透出贝岚模糊的影子,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清晰,“宥连陛下不必多礼,此次来北锡怎生没有事先知会,好赖咱俩也旧识一场。”
  
  宥连策笑笑,“女王陛下于我有恩,本应遵国礼昭告天下,郑重其事到北锡来拜谢女王陛下的,然此番我为着私事而来,莫敢叨扰女王陛下。”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进退有度,尽显一国之君的气度。贝岚呵呵笑出声,“一别两载,宥连陛下风采尤胜当年,言辞雕琢精湛,听了极顺耳。”
  
  “多谢女王陛下谬赞。”
  
  贝岚动了动,似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语气悠闲道:“嗯,这次宥连陛下确实没来叨扰我,却是当着众多北锡百姓的面,明目张胆的‘叨扰’了我的郡主。”
  
  贝岚有备而来,不等他开口问自己反而开门见山提到了咏葭,宥连策心漏跳一拍,真正棘手的开始了,他道:“女王陛下请见谅,我也是情不自禁。”
  
  “呵~好一个‘情不自禁’。”贝岚嗤笑,“我可从未听说宥连陛下是个性好美色之徒,莫非传闻有误?”
  
  这话明明白白存有污蔑之意,凯维忍不住想要反驳,宥连策摁下他,并递给他一记退下的眼神,凯维只得从命。
  
  打发了凯维,宥连策接着说道:“女王陛下,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王后深得女王陛下厚爱,得以在北锡修养疗伤,现今既已伤愈,也该随我回泽彼了,望女王陛下成全。”
  
  “宥连陛下,据我所知你的王后去世很久了,何以说她在我北锡疗伤?宥连陛下也太爱开玩笑了。”
  
  “女王!”宥连策就算猜到让贝岚马上松口放人皆不易,可一旦事到关头仍耐不住心浮气躁,“您恼我气我甚至恨我都是我活该,但求您高抬贵手,许我带走咏葭吧。”
  
  “人都死了,恼你气你恨你有何用?而我向来不做无用之事,所以你不必求我。”贝岚一口咬定咏葭已死,找她要人,没有。
  
  宥连策重重吐纳几口,尽量心平气和道:“女王陛下,我过去辜负了咏葭没错,然现在星神给了我补救恕罪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
  
  贝岚沉默一阵,然后撩起纱帘,直视一脸悔意凿凿的宥连策,她道:“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吧,咏葭她是个死心眼的人,而死心眼的人死心了,任你怎么掏心掏肺也挽回不来,如今咏葭不但死心连人也死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逝者已矣你且看开点,莫再执迷下去。”
  
  宥连策箭步上前,攀住车辕,厉声道:“咏葭没有死!我亲眼所见她根本没有死!她活着,你给了她新身份,你封住了她的记忆还有武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
  
  贝岚冷冷的说:“你今日所见的并非咏葭,她叫墨辛。”
  
  “你撒谎,她就是咏葭!”
  
  贝岚摸索着丢出一本册子,“这是墨家宗谱,你大可以拿去查证,且看我有没有撒谎。”
  
  宥连策看也不看一眼,以贝岚的手段,弄个假宗谱易如反掌。贝岚当然清楚他心中所想,于是讥讽道:“宥连陛下会否过于孤陋寡闻了?你不会不知道墨家在北锡的地位吧?”
  
  墨家是北锡极富盛名的隐士家族,自祖上一脉而下均乃国学大儒,其拥扈信徒逾万,尽管墨家不喜涉及朝政又归隐山林,可在朝为官者多出自墨家门下,若形容墨家文治天下亦不为过。
  
  百年来墨家只出墨渊一人入仕,终获封郡王,贝岚有立他为储的意向,也是考虑到墨家潜藏的势力,不愁没有忠臣辅佐之,将来变革振兴北锡,薪火相传,千秋万世。
  
  受女王恩泽浩荡的墨家,尊崇中正光明的墨家,岂容篡改宗谱此等辱没门楣的事发生?
  
  宥连策怔忪的望向夜风吹开几页的宗谱,仍固执的不肯相信,“这世上绝无可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倘若她们不相像,我又何必百般央求跟墨家要得她来,封她郡主,让她承袭渊儿所有荣宠?”贝岚忽而哽咽,“渊儿没了,我欠墨家的是一条命,欠北锡的却是一个储君呀!”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更新忘记跟大伙儿说声劳动节哈皮~对手指 鱼仔忙昏忙傻了╮(╯_╰)╭




☆、(四)

  两年来宥连策把相思之苦化作无比强大的斗志,不停征战,仿佛不知疲倦,他要把泽彼打造成天下最强盛的国家,他要成为最英明的君主,成就咏葭曾经对他的期许,然而等他站在权利顶峰,傲视群雄的同时却被前所未有的空虚吞没……
  
  正当他无所适从之际,理宗寺终于传来王后陵寝竣工的佳音。咏葭死后被哥哥咏芫送回苍岌入土安葬,他便让理宗寺少卿负责就地营建陵寝。因为苍岌国处在崇山峻岭之间且气候恶劣,导致浩大的工程断断续续历时两年,如此不计人力物力,让苍岌国王都为之咋舌。
  
  咏葭的陵寝修葺完毕,宥连策便再也坐不住了,不顾大元帅凯维的反对执意要去一趟苍岌祭奠亡妻。他想念她,极其疯狂的想念,他一定要去有她的地方,即使她早已永恒的沉睡,他们天人永隔。
  
  经过三个多月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抵达苍岌,翻山越岭来到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理宗寺少卿禀告他这里是王后娘娘的家乡,镇国公亲自领他们来的。当时他就充满了疑惑,咏葭说过,她和哥哥尚未记事父母就双亡了,然后兄妹俩被人贩子拐卖为奴,让迟瑰收入府中,试问两个连父母都记不清楚的孩子怎么会记得“家”在哪里?
  
  望着浓雾弥漫下荒凉贫瘠的山村,宥连策隐隐觉得不安,他下令召见咏芫问个明白,可理宗寺少卿说王后娘娘一下葬镇国公就匆匆离开且再未回来过。宥连策一听便蹙紧眉,咏芫与咏葭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尤为亲厚,同意他扶灵回乡让咏葭得以落叶归根也皆因于此,而咏芫即便不愿留下来等待陵寝完工,也没理由一走两年杳无音讯吧。
  
  事情有些古怪,宥连策不禁又询问了当时同行的墨渊的情况,没想到却被告知墨渊在来苍岌的路上忽发重病暴毙,未到苍岌便取道折往北锡去了。宥连策大吃一惊,墨渊乃北锡郡王,贝岚女王属意的继位者,一国储君辞世这等大事怎生没有即时回报于他?少卿立刻跪地请罪,当初确实写了奏折呈报,只不过一直未收到批复,却因工程紧迫就没多做计较,想必那时泽彼战火连连,此去一路又山高水远,奏折许是途中遗失,故而宥连策并未接获。
  
  诸多事情凑在一起也算是巧了。怪不得泽彼动乱平定各国均有使者前来道贺,独缺北锡这个与宥连策颇有渊源的近邻,开始他还臆测为着咏葭,墨渊心有芥蒂所致,原来他业已不在,对他寄予无限希望的贝岚该多么伤心欲绝。
  
  虽然对贝岚满怀愧疚歉意,但咏芫的失踪着实令他不解,若他因墨渊猝死而赶往北锡陈述实情,可过了两年,凡事尘归尘土归土,早该回来了不是吗?莫非贝岚将墨渊之死加罪于他,扣押于北锡?
  
  咏芫是咏葭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救过他乃至泽彼无数人的性命,于情于理都不应对他坐视不管,宥连策当机立断潜入北锡查个水落石出,定要护他周全。
  
  然而来到北锡,费尽周折明察暗访了一番,咏芫竟未留下点滴蛛丝马迹,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似的,可他没来北锡又会去哪儿?再说仔细琢磨一下,墨渊的死也充满谜团,他确是体质羸弱,不小心感染恶疾不是没有可能,但有神医咏芫在,尚不至于马上暴毙,而且哪怕理宗寺的奏折丢失,他未能得知此事,那贝岚为何保持缄默?以她的脾性,郡王郡主相继于泽彼亡故,无论如何都要来讨个说法才对。
  
  种种迹象均令人费解,却破解无法,就要空手而归之时,在风神诞当日,奇迹般在街上遇见了咏葭,或许这一切皆有星神的指引,引领他不远万里来到北锡,只为将咏葭还给他!
  
  然则贝岚丢来的一本墨家宗谱瞬间把他打入地狱,他,认错了人……
  
  蔼蔼晨曦中,贝岚的马车渐行渐远,宥连策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雾水潮湿了衣衫,冷了他的心,脸色惨白似鬼,一朝狂喜一夕落空,巨大的反差最能击溃人的意志。
  
  从头到尾伴其左右的凯维感同身受,纵有千言万语亦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靠过去,像怕惊扰了他一样小声问道:“陛下,您没事儿吧?”
  
  宥连策张张嘴,嗓子涩得发痛,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凯维,你信不信女王的话?”
  
  凯维瞥他一眼,小心措辞道:“她所言不似假的。”
  
  “若墨渊真有个与咏葭长得如此相像的妹妹,何以从没听他提起过?”
  
  “郡主自小养在神庙,估计两人素未谋面,所以不知道吧。”
  
  “看来你是真信了。”宥连策勾起一抹笑意,眼睛却静如死潭,枯井无波,“我们走吧。”
  
  凯维眼角一跳,惊异陛下这么快就死心,听从女王安排离开北锡,他以为他少说还要拖沓几日才够恢复心情,刚这么想着未料宥连策补充道:“去苍岌。”
  
  “苍岌?为何?”
  
  “我要证明,墨辛不是墨辛,墨辛就是咏葭!”说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