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双城故事





  “晚上陪他吃饭,然后回自己家看书。”
  “呵呵,这样啊?我还说让我妈做点好吃的,你最近这几天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让我妈给你做点清淡的。不过你要陪你哥哥,那就算了吧。”施鲁失望地道。
  “啊?下次吧!阿姨做的东西很好吃。等考试完了去你家吃好不?”乐熙咽了咽口水,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
  “嗯,等你考试完吧,你这个小馋猫。”施鲁笑得嘴都歪了。
  
  下午因为要连考两堂,乐熙吃完午饭就回家睡觉去了。施鲁自告奋勇地说要当他的闹钟,吵着嚷着要去乐熙那里,乐熙无奈,只好带他回去。结果又在睡梦中被揩油N次。
  下午的考试,再一次的场面混乱,作弊、抄袭、对答案,整个考场都疯了。上午找乐熙要答案的男生又坐在乐熙附近,又开始骚扰他,问他要答案。一堂考试下来,乐熙被无数次地打断思路,实在忍无可忍了,便提前交了卷子。
  考思想道德修养的时候,教室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教务处的老师,在外面徘徊了好久,后来直接进到教室里抓人,当堂抓住十几个作弊的,于是提出暂停考试,班上所有考试作废,择日重考。
  这一下子班上像炸开了锅似的,而所有人几乎把矛头全指向了乐熙。
  “就他考英语的时候提前交卷,一定是他!不然谁有时间去教务处告状啊!”
  “真他妈的脑子进水了!这下好了,全班都被连累了!”
  或许是因为乐熙跟班上同学并没有太多交往,所以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乐熙坐在教室的后排,所有的声音一致地针对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让他觉得愤懑。
  “是我做的又怎样?你们别太过分了!”乐熙站起来吼道。
  “哼,还了不起了吗?谁过分?大家都看着你呢!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找他要答案却没能要上的男生起哄道。
  “就是就是,藏着掖着,有什么了不起啊!装什么清高!”
  “可不是吗!仗着跟老师关系好就了不起了?给施老师吃了什么迷魂药啊?上课的时候都特别照顾他呢!”
  “……”
  争吵的声音还在持续,乐熙呆呆地站着,忘记了反驳,忘记了回击。明明大家有错却把矛头针对他,不觉得伤心,倒觉得有些可笑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够了,别说了!大家别太过分了!”潘格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说。
  
                  快乐是什么
  下午祁辉忙完了之后一直在等乐熙的电话,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黑了,雪又零零落落地下起来,手边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过。干脆给他拨过去,却一直是忙音。
  祁辉有些坐不住,出门开车到乐熙住的地方,敲门,里面没有人回答。祁辉一下慌了。
  就好像家里出事,再也找不到乐熙的时候一样。心空空荡荡的飘在半空中,找不到着陆点。站在雪地里,雪花飘下来落在肩上头上,明明穿得很多,却没来由地,冷入骨髓。
  电话响起来,祁辉愣了愣,跑回车里抓起电话,一看,是乐熙。
  “哥,我刚在打电话,看到有你的未接就给你打过来了。那个,嗯……子捷煮了火锅,叫我陪他吃。你知道的,陈松又跟子捷吵架了,子捷现在很伤心,所以今天晚上我能不能陪陪子捷啊?我很担心他。”
  很担心朋友,又什么时候担心过,一直在你身边,一直惦记你的哥哥?
  “好吧,你晚上要住到他那里么?记得别玩太晚了,还有,别喝酒知道不知道?”祁辉叹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嗯,我知道。对不起哦,哥!”
  “你好好陪他吧。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哥。我挂了哈。”
  “嗯,你挂吧。”
  “你先挂。”
  “好,那我挂了。”祁辉握住手机,微笑着,却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乐熙的叹息:“哥,怎么还没挂电话啊?”
  “没什么,就想等你先挂。”
  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哥,我……”乐熙欲言又止。
  “怎么了?哥能帮你什么吗?”
  “没,没什么。呵呵。”乐熙笑了笑,半晌,才又继续道,“我不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解决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呵呵。哥,你别担心。”
  
  挂断电话之后祁辉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再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关上车门靠在车门上呆了一阵,下定决心般地朝乐熙住的那栋楼走过去。上楼,侧耳在门口听了听,边敲门边说:“宝宝,开门。”
  没人应门,于是祁辉耐着性子继续敲:“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五分钟,十分钟。
  终于里面响起了脚步声,祁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在乐熙开门的一瞬凝固。
  “怎么回事?”祁辉抓住乐熙的胳膊,抬起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脸上,这是什么?”
  “噢,没什么。摔的。地太滑了。”乐熙低头笑道,“我老是很糊涂的,你也知道嘛!呵呵……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呀?”
  “宝宝,你知道么,你一撒谎就喜欢傻笑。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傻笑。”祁辉仔细察看乐熙脸上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虽然并不是太严重的伤,却在碰上那些瘀青的时候惹得乐熙连连吸气——这绝对不是摔倒造成的。
  “哥。”乐熙靠过去,轻轻抱住祁辉,把头往祁辉怀里钻了钻,“让我抱抱。一下下就好。”
  “怎么了,宝宝?”祁辉紧锁了眉头,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乐熙躺下来,翻身抓住祁辉的衣角把脸埋进去,很快祁辉感到自己的衣角湿了一大块,不由心都抽紧了。
  “哥,你说我们这么努力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乐熙慢悠悠地开口。
  “为了让爱你的人能快乐生活,让他能每天看到你,让他因为你的快乐而快乐。”
  “可是,什么是快乐?世界上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人,立场不一样,想法不一样,为什么就能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标准去伤害别人?”
  “当别人所谓正确的标准成为大多数人的标准的时候,你就是少数分子了。宝宝,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正义,没有所谓对错。大家所认同的,你去反驳,你就是异类。这个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可是我不觉得我错了。”乐熙叹息。
  “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我这样子,很像是赴身就义的烈士是吗?”
  “烈士?傻瓜。”祁辉笑着拍拍他的头,宠溺地笑着。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不开心,但是只要他肯跟自己讲话,什么都好解决。对待这个小动物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这小家伙负隅顽抗的态度已经领教过太多次,实在是很让人头疼的。
  
  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旁敲侧击地,祁辉对今天的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班上的同学因为不满乐熙向教务处揭发班上集体作弊的行为而对乐熙群起而攻之,因为当时实在混乱,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手。若不是班长潘格一直在劝,估计祁辉今天看到的乐熙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伤了。
  安抚了乐熙,给他上了药,哄他吃了些东西,直到看到他睡着了,才关上门站到门外打电话。
  拨通了系主任的电话,然后再给教务处的负责老师打了电话,了解了情况之后祁辉对老师说:“希望老师能严肃处理。”老师当然心领神会,说这件事很快就会开始调查,对乐熙动过手的几个学生肯定会受到处罚。
  祁辉挂断电话,突然感觉手掌有些刺痛,目光转到刚才无意识之间握紧的走廊上不知道是哪家放的废弃的家具。破旧的柜门居然被自己生生掰掉,手掌被木屑深深地扎了一下,掌心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转身进到房间里,祁辉发现乐熙睡得一点都不老实,刚才仔细掖好的被子被乐熙裹在身上,整个人趴在被子上不安地扭动着。
  “宝宝,宝宝!”祁辉快步走过去,拍拍他的脸,把他翻过来盖好被子,柔声问道,“做恶梦了吗?怎么不老实睡?”
  乐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毫无焦距地四下张望,好半天才对上祁辉,懒洋洋地说:“哥,我冷。”
  “不盖好被子怎么会不冷?”祁辉苦笑,“好好睡。别乱动了。”
  “哥,陪我睡好吗?冷得很。”说完这话乐熙十分配合地哆嗦了一下。祁辉无奈,只好脱掉外衣斜靠在床头把乐熙拥在自己怀里。得了温暖的乐熙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口气,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完整的幸福在哪里
  睡着的人幸福地陷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但是醒着的人却是备受煎熬。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却不敢动一下,深怕打扰了他的美梦。只好做一些小动作来转移注意力。
  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刘海几乎都能遮住眼睛。睫毛很长,自然地卷翘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可能是因为最近课业紧张,睡眠不好的原因,眼睛有些浮肿,眼底也有青痕。撩开头发,小小的耳垂在黑发里若隐若现,摸一摸,冰冰凉凉的。嘴微微张着,唇型完美,配合着歪在自己怀里的动作,十足的邀请。
  祁辉叹口气,调整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转移视线,让思维回到工作上:C市的总部现在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年度管理评审结果如何?……果然,不一会儿,工作狂祁辉便恢复了正常。轻轻转身,准备拿放在外套里的PDA来研究资料,不料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看着他。祁辉笑了笑:“吵醒你了么?”
  “哥,疼……”乐熙轻声说。
  “哪?哪疼?”
  “这里……”乐熙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轻哼了两声,眉毛都皱到了一处。
  “怎么了?”祁辉扶他坐起来,照他说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
  “不知道……难受得很……”乐熙靠在祁辉肩上有气无力地说。
  “去看医生好不好?”
  “好……”乐熙点点头,任由祁辉给他套上衣服,顺从的样子让祁辉觉得更加担心——乐熙对医院的反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劝说他去医院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来。我们这就去医院,走得动不?”祁辉扶他站起来,仔细查看他的脸色。精致的小脸表情看起来臭臭的,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水,呼吸轻浅急促,情况并不太好。
  “嗯……”乐熙轻应了一声,就着祁辉的手站起来,却不料刚刚起身就晃了两下,走了几步便顺着祁辉的身子往下滑。
  “宝宝!”祁辉吓坏了,赶紧把他捞起来。乐熙的眼睛刚开始还一瞬不瞬地看着祁辉,轻轻叫着“哥”,但渐渐对祁辉的呼叫没有了反应,眼神也变得飘忽,似乎是看着祁辉,却又像是注视着祁辉身后的墙壁。
  
  施鲁在医院见到乐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乐熙跟班上的同学发生冲突,教务处宣布他们班全部重考以及对打架的同学的处理通知张贴出来的第二天,施鲁的母亲得知后很担心乐熙,却想不到好的安慰他的方法,于是只能用老办法——做好吃的让他开心。
  不幸就是在卖菜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下雪路滑,路上遇到外地来的不熟悉路况的卡车,就那么违规调头,施妈妈躲闪不及一下子被大卡车挂倒。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经过抢救人是救活了,但医生宣判,说母亲不一定能醒过来。
  短短一个星期,施鲁像是未老先衰一般,突然变得沉默,没日没夜地守在母亲病床前,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肯松开。在前来慰问的人们面前,一向幽默搞怪的施鲁毫无预兆地泪流满面。母亲如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生命全靠药物及各种仪器维持。当初豪爽幽默开朗乐观的人,如今变得苍白,了无生气。
  向学校请了假,施鲁鞍前马后地陪着母亲,几天下来也累得不成样子。在医院食堂草草吃过饭,便在医院走廊里遇到子捷和陈松。远远地就听到子捷夸张的叫声:“这不是施老师吗?怎么在这呢?怪不得好久没见了,敢情你也会生病啊?”
  施鲁没有心情跟他斗嘴,淡淡地说是自己的母亲在住院,也不在多说,神情黯淡地转身就走。子捷叫住他:“施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也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乐熙也在生病,就在这家医院。你有时间上来看看他吧。”
  “好。”施鲁勉强笑一下,再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打了水给母亲擦了脸按摩了四肢,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