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蜜月
馨懿猛然转过头瞪着他,“你没签字?”本来话里还带着狠劲,但一看到他瘦削的脸庞,语气却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他比她最后见他的时候还要瘦,那时就已经很瘦了,但现在连下颚线都像是刀刻一般尖锐,像是要和高挺的鼻子比比究竟哪个更深刻。
“林馨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幼稚了?你以为我们离婚了,江林还会是现在这局面吗?”他的话还是这样的轻佻,把江林说得像是他手中的一件玩具一样。
她此刻也是恨得咬紧牙,说不话来。是啊,如果是离婚的消息有发布的话,现在的江林就不再叫江林,而是应该并入江氏了。她才想起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心灰意冷地把她所有的股权都交给了他打理。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永远都不要回来的啊。
“抑或是,你想林氏从此不再这世上留下一点痕迹?”他依旧漫不经心,但却深深刺痛馨懿。那是她最忌讳的地方,她父亲的林氏。
馨懿没想过他会做的这样绝,“江宇正,你怎么就能这么卑鄙?”她只是痛心,那样的痛,怎么都没法吸进一口空气,胸口揪得紧紧的。
“停车,我叫你停车。”她大声地呼喝着司机,但司机仿若未闻。
“回去后好好想想要怎么办,你回不回来我身边都无所谓,只是林氏,你是不是真的能放下?还有你的那些老臣子。”他毫无感情地说着,说得那样慢,生怕她听不清楚。最后才轻轻说了句:“停车。”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来,馨懿像是这车有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嫌恶的打开车门,急急地踏下地上,再用力把车门关上。
宇正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像是打完了一场大战般叹了口气,整个身子陷进座位里。
他也不是第一回在她面前做恶人了,只要能让她回到他身边,他不在乎究竟用什么办法。如果他真的是魔鬼,就让他彻底下地狱吧!
他忍住因为阴雨天而带来的身体越来越浓重的不适,看了看车外越走越远的馨懿,“开车吧。”
馨懿看着车在她身边开走,看着那车离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她视线内,她压抑了半天的眼泪才敢流下来,泪水肆无忌惮地爬满脸庞。
江宇正,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地步?
挣扎
馨懿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大马路上走了多久,眼泪都在脸上风干了的时候才上了一台的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那里的家也不是当初的地址了,自从林父过世后,馨懿便让林母便从原来的林家大宅搬去了一个小一点的别墅,为的是不想让她睹物思人。
其实她都知道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不睹物就能够不思人,那她走的两年多时间里,那个日日夜夜在她脑中占据着所有记忆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呢?
回到家后她什么都没说,再没有精力去面对他们的惊讶和责备,径自回去房间了,谁说家就一定是最安静的港湾?在馨懿的眼里,家是所有麻烦的来源。
她躺在大大的按摩浴缸中,蒸汽把她的脸烘得红红的,更显得妖娆妩媚。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原来只是想自己和宇正结婚不过是两情相悦,但现在看来,真的如江宇正所讲,是自己太天真了。
馨懿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整个头都埋进水中,仿佛那样做就可以让她隔绝外界所有的烦恼。
宇正坐在江林的总裁办公室里,刚和美国的JL总部开完了一个视讯会议,身心疲惫。再看看桌子上江林的一大堆报表,头又开始疼起来,一阵阵晕眩袭击着他。
他稍稍定了定神,手颤抖着打开抽屉,拿出止痛药。这两年来,头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止痛药的药剂量也越来越大。医生也私底下和他谈过,让他去做一次详尽的检查,还有药注意休息,不要过于操劳了,药剂量越大对身体的副作用就越大。可他每次都说没事的,像是根本不在意。其实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当初出事后在美国时,主治医生就曾经对他说过,即使康复后,这么严重的脑伤肯定会留下后遗症的。
在他吞下了止痛药后,电脑中李梓言的视讯邀请便发了过来,宇正点了连接。
李梓言看着电脑屏幕上宇正苍白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知道林馨懿回来了,他也知道宇正一定会采取办法让她回去江林的,可是他却没想过宇正会用这样的办法,一步步逼着林馨懿没有退路的回来。
宇正看着他憋着不说话的样子,轻轻挑起了嘴角,说:“有什么就问吧。”
李梓言叹了口气,说:“你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办法,江宇正这人有时候实在事太阴沉了,总是把心事都藏在心里。
“不保证。”宇正坦白得很。
“就算要林馨懿回来,也不需要用那样的办法吧!你很乐意总是当恶人?”他就是想不明白江宇正这个人,总要把所有事都揽上身。
“只要她回来就行了,怎样我都无所谓。”宇正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是大提琴的在浅浅低吟。他太清楚馨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压力越大,战斗力才会越强。
她其实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他看李梓言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又轻轻地开口道:“再说,让她回来也是为了我自己,江林和JL的事都实在太多了。有时也难免会觉得累,让她回来接受国内的事,那不是更好?”
李梓言有点诧异地看着宇正疲倦的神情,他从来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说过累这样的话,现在这一刻像是在宣告些什么,让人感觉害怕。
宇正也仿佛察觉出自己的一丝异样,对着那边脸色也转沉的李梓言说:“最近也辛苦你了,JL在全球范围内的大项目中,30%因为金融危机而停止投资。你在那边也撑得很累,我知道的。”
李梓言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儿,“哈,你就甭担心我啦,高层减薪嘛,我还有老本。”
宇正知道不仅仅减薪那么简单,股东们赚不了钱,第一个拿来开刀的肯定是CEO,李梓言的压力可想而知。但宇正也知道,李梓言就算再怎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肯定不会比自己差的,他也从来没有低估过他。
不算豪华的林家小别墅大厅里,一群人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等待着今天的主角。
馨懿知道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他们的疲劳轰炸,心想早死早超生,还不如现在就硬着头皮去面对。
“馨懿啊。出去了两年,人是越发的漂亮了。玩也玩了两年多了,依我看啊,也是时候该回公司了。”开口的是馨懿的姨妈,果然直奔主题啊。
“馨懿,不是说叔叔怕了江宇正,而是江林里毕竟有大哥的毕生心血,你是大哥的唯一孩子,大哥的东西你事一定要去拿回来的啊。”说话的是叔叔林达广,竟然连父亲都搬出来了。
馨懿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淡淡地开口道,“我可以考虑回去江林,但是绝对不会回到江宇正身边的。”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是她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她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
姨妈立刻发难,“你知道林家和方家的人现在在江林的处境有多难堪吗?外面都传言说你和江宇正婚变了,我们也快在江林呆不下去了。你看看杂志上都写些什么了,绝对不可能让江宇正把便宜都占了。不管你爱不爱江宇正,即使是离了婚,你也必须回到他身边去。”她顺手就把杂志丢到馨懿面前,馨懿用手拨开,那本封面印着宇正西装革履的商界权威杂志落到了地上。
馨懿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然后站起来走上楼。
可是林妈妈这时却开口道:“你爸曾经对我说,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是你,林氏虽然氏一生心血,却比不上你半分。你就这样看着自己爸爸的心血都落入杀死他的凶手上?”她语意凄凉,虽然是为了刺激馨懿才这样讲的,但也是实话,她的确恨透了江宇正。
馨懿听到这话,眼泪都朦胧了双眼,对啊,那是他爸爸一生的心血,可是难道除了回去之外,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夜深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秋风吹进了室内,掀起了轻纱帘,阵阵凉意透进来。
不知道是白天睡的太久了,还是因为自己太多东西想了,馨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又觉得心烦意乱,口干舌燥,干脆下楼喝水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想起那本杂志,虽然已经尽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了,但还是没骨气的一次又一次想起。
她拿着水杯,蹲在地上,找寻那本今天被她丢到地上的杂志,可是影都没见到。也是,佣人早就收拾干净了,怎么还会在呢?
她苦笑着坐在沙发上,却不经意地看到那本杂志就放在沙发旁的小几案上。
她轻轻地放下水杯在玻璃桌子上,犹豫了一下,又轻轻地拿起那本杂志,看着他的脸,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在机场出来后仅仅是那几眼就已经察觉出他的瘦和虚弱,可是看着近身镜头的照片,更瘦了,虽然只是照了办公桌挡住了下半身,但还是觉得瘦的厉害。
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像是王者一般,又像是与普通人无异,他总是给她这样矛盾的感觉。
翻开一页页纸,几乎都是文字,很少有他的照片,而文字几乎全都是写公司的发展和他对现今经济的看法,没有一个字提起过生活,也没有一个字提起过她。
馨懿从网络上搜寻自己的信息,只搜得到江林公关部向外的消息,说她出国进修了。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她知道现在的媒体有多厉害,挖掘消息几乎无孔不入,她相信媒体肯定知道自己和宇正之间有问题。但她更相信的是,江宇正有无数的手段让自己和他的婚变不流传出去。
在静静的房子里,二楼传来声响,馨懿悄无声息地把杂志放回原位。走上二楼,声音是从母亲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她静静地走在只有昏黄壁灯的走廊。
轻轻敲着母亲房门,却没有听到应门。
馨懿看到书房门半掩着,还有灯光透出来,便走过去,从门缝里看进去。
林妈妈站在书桌前,一只手拿着自己丈夫的照片,另一只手则轻轻抚着相框的玻璃面,面还露着微笑。
馨懿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眼泪却滴滴不断地落在手背,还有着温度的眼泪迅速冰凉。
她从来只知道自己的感受,却没想过母亲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可以逃得远远的,三年都不回来,但妈妈却只能默默承受,丧夫之痛,亲人的压力,还有女儿的不孝。
她心疼,想起母亲今天的话,自己从来只为自己活着,没有好好想过身边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是她太自私了。
她缓缓地转身,不再去看房里的一切,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脚步那样坚定,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后,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敢渗透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桃花依旧?
“喂,您好!江林集团总裁办公室。”秘书干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有人说,看一个老板会不会成功,从他所挑选的秘书身上就可以体现出来。
而在馨懿看来,这赵秘书的确是万中挑一的人才,她以前也和她有过接触,即使放出来也决定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我要找你们的总裁,江宇正。”馨懿直接道明自己的意思。
“请问小姐您是哪间公司的?有预约吗?”秘书的声音又从话筒中传过来。
馨懿轻轻地笑了一声,戏谑着说:“难道我见自己丈夫还有预约吗?”
那边的秘书像是有一瞬间的错愕,却有很快恢复正常,“江太太您好,江先生他现在在开会,他吩咐有任何事情都等他开完会再说……”
馨懿没听她说完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已经是第三次打电话给他了,私人手机一直就处于关机状态,接到办公室不是在开会就是休息。
她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当自己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去的时候,他却一直避而不见,似乎在考验着自己的耐心。她自问也不是急躁的人,但在他面前,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她苦恼地把头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了万遍,还是起床了,山不来就穆罕默德,唯有穆罕默德去就山了。谁叫他是庄家,筹码都握着他手上。
车子停在江林的办公大楼前,馨懿看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建筑物,心里空荡荡的,对于今天来找江宇正到底是对是错没有一点把握。她从没有打过如此没有把握的仗,不仅仅因为没有筹码,更因为对手是江宇正。
她下车前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每一次她工作时遇到什么难题时都会这样,一睁开眼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