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蜜月

　　走过江林一楼的大堂时，她也感觉到了很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即使她今天穿着也没有特意，更没有什么珠光宝气，但很多人就是立刻认出她来了。
　　这很多人之中，包括林氏以前的旧属下，还有江氏的高层们，他们对她应该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只是大家都很是敏感，出国深造了两年多的前林氏总裁，今天忽然出现在江林的用意何在？
　　馨懿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身板挺得直直的，高贵如常地走向电梯，按下了PH。看着液晶显示屏的数字也来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紧张，手紧紧地握住LV包，还是没办法让跳得越来越快的心稳下来。
　　电梯门终于在75楼打开了，她虽然不熟悉这里的布局，但出电梯时却意外见到一个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馨懿知道何舒敏的名字也是在宇正口中得知的，她是JL其中一个大股东的女儿，一毕业是却没有选择在父亲的公司，而是独自在华尔街闯荡，从宇正的口气里也听得出颇欣赏她，但馨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何舒敏虽然没有正式和馨懿见过面，但杂志上还是有她的照片的，虽然现在头发剪短了，但大体上都没变化，自然也能认得出她。
　　此刻两个女人在这个没有预料到碰面的场合都有些愣住了，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馨懿看着一身职业套装，整个人散发着精干凝练气质的何舒敏，微笑着伸出手说：“很久前便听说过何小姐的名字了，这才得机会见到真人。”
　　何舒敏凝了凝，也笑着说：“林小姐，你好。”
　　这一句林小姐让馨懿的血液都让凝住了似的，不过很快她又笑了笑，“我是江太太。”说完便走向秘书的座位，只留下何舒敏一个人愣在原地。
　　何舒敏愣神过后，看着馨懿走进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这绝对是个有趣的对手。
　　不过让馨懿觉得吃惊的是秘书看见自己时也没有觉得惊讶，微笑着对她说：“江太太，江总还在70楼开会。他吩咐说要是您来了就先请您进去办公室了。”
　　馨懿一边跟着秘书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边还是很惊讶，他竟然知道自己一定会来。
　　办公室里的设计风格一点也不让她觉得惊讶，因为江宇正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沉稳而又内敛，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锋芒尽露。
　　整个办公室都铺着厚厚的地毯，空调的温度不低，想是怕他的腿受不了。
　　他的腿不能受寒，所以保暖工作一定要做的很好，即使是夏天也一样。
　　馨懿今天来这里本来就当作是一场谈判，竟没缘由地想起了这么多的东西，心里不免觉得自己太情绪化。
　　今天不过是见到他的办公室罢了，便这样的不可抑制地关心起他来，要是真的回了他身边，她真的有把握让自己能够理性地去面对他吗？
　　正在她举起咖啡杯轻轻地呡了一口时，厚重的木门打开了，她的手颤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晃了晃，但没有泻出。
　　Kelvin推着宇正走进办公室后便识趣地出去，不动声息地带上门。刚才开会的时候秘书中途走进来在老板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后，老板觉得脸上就一直带着不经意的微笑，甚至连市场部经理在说出这个月某项目的亏损情况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的很。
　　其实kelvin跟宇正这么久，老板的情绪他是比谁都摸的清楚。当宇正的脸是淡淡的表情时，他已经是进入了工作状态。而刚才那柔和的笑，已经是他在外人前最开心的表情了。
　　宇正推着轮椅到沙发旁，只是说了句，“你来啦。”语气就和丈夫知道太太来探班一样平常，仿佛馨懿常常都这样做。
　　馨懿抬起头看着他，那眉，那眼，那鼻梁，那唇，都是她的宇正的啊。可是为什么此刻又觉得如此的陌生？让她觉得心酸。
　　她没时间让自己继续沉沦在对他的感觉中，见他良久也没有开口，就径自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我这次上来是为什么，你我都清楚的很。我愿意回来，也愿意回去那个家，只要你放过他们。”
　　“嗯。”他轻轻地应着，眼睛微闭。
　　“还有，我要回江林。”馨懿继续说着她的条件。
　　宇正还是老样子，连口都没张地“嗯”了声。
　　馨懿看着他的神色好像不太对，苍白的脸没有一点儿血色。虽然很担心他，但也只是压抑着自己问了句，“你没事吧？”
　　宇正声音更低沉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腰间。
　　馨懿忍不住走了向前去，在他的轮椅前蹲下来，“你怎么了？”通常他用手按在腰上的时候那已经代表疼痛到了他无可忍受的极点，否则他不会做任何的动作的。
　　宇正却忽然双手搂着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把脸紧贴着她的颈，肆意地吸吮着她的味道，林馨懿特有的味道。良久才哑着声说了句，“我累了，很累。”就像以前偶尔早上赖床一样，他总是撒娇说：“困，很困。”其实他也不是困到不愿意起床，只是他想她哄他，那样温柔的叫唤，让他觉得安心和幸福。
　　馨懿感觉着他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颈间，眼泪在眼里打转。却还是咬咬牙，狠下心来，双手握着他的手臂，推开了他。
　　她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明天我就搬过去。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后便站起来，大步地走了出去。
　　宇正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苦笑着安慰自己，只要她回来，他就一定有办法让她重新接受自己。现在还太突然了，她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千算万算，他成功了。把谈判桌上所有的技巧都用上了，她回来了，明明凄凉得透彻心扉，但还是满心欢喜，像饮鸩止渴般，甘之如饴地喝着林馨懿这杯毒药。
　　馨懿走出办公室的门后，还微笑着和kelvin打了招呼。进了电梯，还是冷静地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往下掉。在一楼大堂里看见旧属，还能一脸平淡地应着对方的招呼，走去停车场时还打电话给妈妈说，谈判很成功，让她不用担心了。
　　手中拿着车匙，按了防盗器，打开车门，启动汽车，奔驰在马路上，她一路拼命地让自己压抑着，她告诉自己，林馨懿不是这样的女人，为了一个不值得自己爱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流泪，这算什么大家心中的女强人？
　　她一路把车开到海边，听着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声音，她才敢伏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抽泣起来，越哭就越大声，整个身子都颤抖着。
　　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痛苦的，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的了，她也的确没有当初那么恨他了，可是为什么还不能坦然地去面对？为什还会这样心疼？
　　原来，一直都没有放下。
　　海浪的声音能盖过她的哭声，却掩盖不住自己对他的感情，这种痛，何时才是个尽头？

　　回家

　　“你真的回去？”方晓雯看着在收拾东西的馨懿，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馨懿没好气地拧过头来说，“小姐，这已经是你两个小时前踏进我房门以来第五次问我啦。”
　　“我只是想你想清楚而已，开心不开心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不希望馨懿以后后悔今天的选择，江宇正是什么人？他当初能让馨懿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如今如果馨懿再走回去，那就是一辈子的了。她知道馨懿爱他，正是因为那样的爱，所以才会那样的痛。
　　馨懿笑了笑，“开不开心有时候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是如果能给她选择，她想自己还是会回来的，她的心里装着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法子抹掉他的痕迹。
　　方晓雯一个软枕扔过去，正砸中了馨懿的头，“少在那给我演苦菜花了，我看你啊，是一直都忘不了他吧。”她不想看到馨懿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她认识的林馨懿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馨懿不再理她，继续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是啊，忘不了又怎能怎样，她已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了，还是没办法可以心静如水地面对他。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才能让大家都不痛呢？
　　馨懿坐在车里，看着车子穿越一条条街道，那些曾经是她最熟悉的路，回家的路。
　　想起刚才来接她的管家的话，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般，难受得说不出口。
　　“先生去公司了，吩咐我先来接太太回家。太太不要怪我多嘴，您这两年在国外，先生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经常工作到深夜不止，我们这些仆人劝是没办法了，但也会心疼的。太太现在回来了，家里的公司里的事我想先生都可以不那么累了……”
　　那管家好像断断续续地还讲了一些事，只是馨懿都把头看出车窗外去，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宇正，就像书中讲的一样，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那样也许才能真正地学着去坦然面对。
　　车子在房子的花园前停了下来，馨懿看到面前的景物，有点错愕。这明明就是以前的地址，可是，花园的布局，房子的外观，甚至花园里她以前所熟悉的树木种类，都和原来的完全不一样。
　　馨懿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去错了地方，踏进室内，内部更是完全重新装修过的，甚至连上楼的旋转楼梯在楼中的位置也改了。她想，除了原来房子的基本架构没变之外，这里应该全部的东西都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管家看着馨懿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边跟着她一边说，“先生两年前让人重新把这里装修过了，他告诉法国的设计师，只要和原来的完全不一样就行了。”
　　馨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他这又是何苦呢？这样大费周章把屋子弄得面目全非，所花的时间，金钱和精力远远大于去买最好的别墅。更何况，他不只有这里的别墅，随便找一幢都可以比这幢更舒服，为什么要这样死守着呢？
　　管家带她走上二楼，穿过走廊，走到最深处的房间门口，打开门，正要把行李拿进去时，馨懿叫住了他。
　　“这是他的房间？”馨懿冷冷地开口问。
　　管家点点头，想说些什么，但有最终没有说出口。
　　“带我到客房去。”她的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却还是淡淡的。
　　管家叹了口气，先生早就告诉过他叫他带太太到客房的了，可是他还是希望先生是错的，其实太太是愿意和先生住在一块的。
　　没想到，太太还是不愿意。
　　管家又打开紧挨着主人房的房间，一边走进去一边说，“其实这也算是主卧，这间房和先生的那间是分享同一个衣帽间的。”
　　房间里整面墙似的弧形窗，180度的人造湖景观全览无遗。
　　馨懿没再看卧室的布置一眼，跟着双手拿着行李的管家走进衣帽间，可她就在走进衣帽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完全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整个房子也许就只有这里是原来的样子了，米黄的地毯，纯白简约的装修，偌大的空间里，整整齐齐的一边挂着她的衣服，一边挂着他的。
　　衣帽间是她和宇正一起设计的，因为很久以前，她曾和宇正抱怨过，家里的衣柜空间不好利用，放衣服总是不方便。
　　宇正笑着说，那以后嫁给我，我给你空出一个篮球场来做衣帽间。
　　馨懿也笑着反驳他说，一个衣帽间就想骗我嫁给你啊？那也太便宜你了吧。
　　宇正搂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整个人都给你了，那总行了吧？
　　馨懿只是在他怀里闷声地说，口甜舌滑。
　　结婚前，他还特意找她一起空出一个晚上，两个人一起设计他们的衣帽间，最后还是经过无数的争论才定下来一人一半的空间。
　　馨懿最后还开玩笑地说，要是你欺负我，我就把衣服全都收拾回娘家，把这里一半空出来。
　　宇正却笑着对她说，不会给你有这个机会的。那时他认真的眼神，馨懿仿佛到今天都仍然记得。
　　但是她离开的时候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收拾，衣服什么的都留在这里，来不及带走了。
　　她苦笑，难道他的不会有这一天就是这个意思？
　　馨懿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稳定一下情绪，管家这时说：“太太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不如我带您到处走走吧。”
　　馨懿怕房子里还会有像衣帽间这样容易勾起回忆的东西，所以拒绝了，只是让他告诉自己，哪间是属于她的书房，她一直都和宇正各有各的书房，因为即使是夫妻，却还是两间不同的公司的负责人。
　　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这间屋子重新装修得和原来一点也不一样，如果是她的话，一天到晚见着这些和他有关的东西，她一定受不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能不那么痛也是好的。
　　只是，他单单留下衣帽间又是什么意思呢？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