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敲八下






  “哟,”霍赖丝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大果园的白色大门,在大门后边,那一片片年头不短、树皮粗糙的苹果树中间,出现了一座挂着蓝色百叶窗的小茅屋,这间小房屋就是幸福的公主住的地方。

  “肯定,”雷莱恩大声地说,“我应该知道这个地方。从上映的那部电影来看,电影里有这间小茅屋,也有旁边的这片森林。难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和电影《幸福的公主》里发生的事情是那么巧合?难道达尔布雷凯的大脑是受了电影情节的支配?

  这肯定就是罗斯·安德烈消夏的那间屋子了。在电影里,这间屋子是空的,在那儿,达尔布雷凯把罗斯关了起来。”

  “可是,你告诉我,那间屋子的地点是在塞纳·安费里雷呀。”

  “对呀,就是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河的左边是厄尔省和布罗顿森林;河的右边是塞纳·安费里雷。因为这两边有界河做天然屏障,我就没有把这两边联系起来。150码宽的水面与十几里的屏障比起来形成了一条更有效的天然分界线。”

  大门是锁着的。他们越过篱笆,弯着腰朝小茅屋走了过去。在银幕上,这间小屋有一面墙已经年久失修,墙上爬满了毛茸茸的长春藤,屋顶是用草盖的。

  “看来,屋里好像有人,”霍赖丝说,“难道你没有听见屋里传出他的声音吗?”

  “听”

  有人正在钢琴上弹奏乐曲。接着传来了一个女人柔润甜美的声音,声音在微微地颤动。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一本正经地唱着一首民谣。看来,这个女人的整个灵魂都揉进了这美妙动听的音乐旋律之中。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隐蔽好自己。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客厅了,客厅里用明快的壁纸作装饰,地上铺着一块蓝色的地毯。颤动着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钢琴弹奏也以最后一个旋律进入了尾声。唱歌的姑娘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罗斯·安德烈!”霍赖丝低声说。

  “对!”雷莱恩说,他感到非常惊奇,“这就是我盼望的最后一件事!罗斯·安德烈!罗斯·安德烈没有被囚禁!她在自己小屋的客厅里唱着歌,弹奏着优美的旋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霍赖丝问。

  “知道。不过,这件事已经花了我太多的时间了!可是,我们怎么能猜到?”

  虽然他们只是在银幕上见过她的面,现实生活中的她是什么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他们丝毫都不怀疑这个人就是她,她就是罗斯·安德烈,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几天前他们还赞叹不已的幸福的公主。她或是置身于那别致的客厅里陈设的家具之间,或是倚靠在这间小屋的门槛上。现在的她和银幕上的她,发型一模一样;现在的她和电影《幸福的公主》中的她,戴的手镯和项链也一模一样;同样,她那秀丽端庄的脸蛋白里透红,含笑的眼睛给人留下快活和沉着的感觉。

  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从窗口探出身子,向小屋旁边的灌木丛张望,一阵轻声低语传到了果园里:

  “乔治——乔治——,是你吗,我亲爱的?”

  没有人回答。她的叫声停了下来,她站在窗前,好像有一股幸福的暖流涌入了她的心田,她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

  而就在这时候,客厅后边的一扇门打开厂,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妇端着满满一盘子面包、黄油和牛奶走了进来:

  “放在这儿了,罗斯,我的漂亮姑娘,我把晚餐给你端来了,牛奶是刚挤出来的新鲜奶。”

  接着,她把盘子放下,继续说道:

  “这么冷冷清清的晚上,难道你就不害怕吗,罗斯?也许你正盼望着心上的人吧?”

  “我没有心上人,我亲爱的老凯瑟琳。”

  “还能有比这更荒唐更不合情理的!?”老妇人说着大笑起来,“今天早晨,窗户下边有好多脚印,那些脚印看上去很乱。”

  “也许是窃贼的脚印吧,凯瑟琳。”

  “噢,我并没有说脚印不是窃贼的。罗斯,亲爱的,尤其是你,长得这么年轻美丽,周围有好多人在追你,你可要当心呀。比如,你的朋友达尔布雷凯,嗯?他在尼斯出事了!你看了昨天的报纸吧,一个小伙子抢了东西,杀了人,还在勒阿弗尔劫持了一个女人——!”

  霍赖丝和雷莱恩很想知道罗斯·安德烈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她转过身,后背朝向他们,坐下开始吃晚餐了。现在窗户已经关上了,所以,他们不但听不到她的回答,就连她的面部表情也看不见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霍赖丝脸上流露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她屏息静听着,可是,雷莱恩却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竟是这么一种意想不到的结局!我们在不知名的洞里,在潮湿的地下室里,还有在可怕的墓穴里到处找她,找那个已经死于饥饿的可怜的东西!事实是,她知道囚禁的第一夜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我敢保证,在第一个夜晚,她被扔进了一个洞里,摔了个半死,而且那个地方你去过,结果第二天早晨她又活了!要制服这个小淘气,要让达尔布雷凯在她的眼里像施展魔力

  这是每天晚上她和心上人幽会的地方。

  雷莱恩点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她,还给她介绍了自己的朋友:

  “霍赖丝·丹尼尔夫人,你母亲的学生和朋友。”

  她像处于麻木状态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她的脸拉得很长,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知道我是谁?——刚才在那儿的是你们吗?——你们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雷莱恩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说:

  “你是罗斯·安德烈,幸福的公主。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银幕上见过你,你的处境让我们开始寻找你,我们到了勒阿弗尔。有一天,当你正打算动身去美国的时候,你在那儿被绑架了;我们到了布罗顿森林,这是你被监禁的地方。”

  她马上提出了抗议,并且勉强地笑了起来:

  “你要说的话就这么多吗?我没有去过勒阿弗尔,我直接就到这儿来了。绑架?

  监禁?这是多么的荒唐!”

  “是的,监禁,和幸福的公主一样,被监禁在同一个洞里;在那个洞的右边,一些树枝已经被你折断了。”

  “但是,这也太不符合情理了呀!谁会绑架我?我没有敌人。”

  “有一个男人在爱着你:就是你刚才正盼望着的那个人。”

  “对呀,他是我的心上人,”她得意洋洋地说,“难道我连接受我喜欢的人的爱这一点儿权利都没有吗?”

  “你有这个权利。你是一个自由的天使。但是,每天晚上来看你的那个男人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他的名字叫乔治·达尔布雷凯。他杀死了珠宝商布尔盖特。”

  这些指控令她大吃一惊,她愤怒极了,大声地说:

  “这是谎言!是新闻媒介不负责任的捏造!谋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乔治在巴黎,他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偷了一辆汽车,还偷了4万法郎现金。”

  她竭尽全力反驳说:

  “汽车由他的几个朋友退回来调换,现金将如数归还。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些东西。由于我要离开这里到美国去,才使他慌里慌张的。”

  “很好,我很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件事情。但是警方可以显示这些陈述并不诚实,而且也不会施以恩惠。”

  她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警方一。对他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一。他们不会知道——

  “到哪儿可以找到他呢?不管怎么说,我是成功了。他是个伐木工人,他正在布罗顿森林里干活。

  “对,但是——你们——那是偶然发生的事情一然而警方——”

  这些话非常艰难地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她的声音在发抖,突然她向雷莱恩冲过来,结结巴巴地说:

  “他被逮捕了?我肯定他已经被逮捕了!你们是来告诉我他被逮捕了!受了重伤也许死了?噢,请,请!——”

  她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她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信,伴随着她那伟大的爱心,全部消失在无限的绝望之中,她哭了起来。

  “是的,他没有死,对吗?是的,我感觉他没有死。噢,先生,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公平呀!他曾经是生活中最善良、最好的男人。是他改变了我的整个生活,从我开始爱上他的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我是多么地爱他!我爱他;我想和他一起去,带我和他一起去吧。我想让他们把我也抓起来。我爱他。没有他,我就生活不下去了。”一阵感情的冲动使霍赖丝紧紧地搂住了这个姑娘的脖子,温情地说:

  “是啊,他没有死,我肯定,他只是伤着了一点儿,普林斯·雷莱恩会救他的。你愿意这样做吗,雷莱恩?去,罗斯,对你的仆人撒个谎:就说你要乘火车到一个地方去,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快点儿,围上围巾,我们就去救他,我发誓我们会把他救出来。”

  罗斯·安德烈进了屋,马上就出来了。她身披一件长斗蓬,脸上蒙了一块面纱,把自己伪装了起来,她到底是谁,几乎没有人认得出来。他们一行人踏上了返回鲁托特的路。在那家客栈里,罗斯·安德烈佯装成去邻居家带回来的朋友,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到巴黎去的样子。雷莱恩跑出去作了一番调查后,又回到了两个女人的身边。

  “所有这一切已经被证实了,达尔布雷凯还活着。他们把他抬到了市长办公室的一个私人房间里。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现在还发着高烧。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同一个愿望,那就是明天把他转到里昂去,他们已经给那边打了电话,叫他们派一辆汽车来。”

  “那么,然后?”罗斯·安德烈焦急地问。

  雷莱恩微笑着说:

  “咳,然后我们就在破晓前离开呗。我们要到那条凹陷的小路上去等着,手里拿着莱福枪,截住那辆汽车,我们就可以得到乔治了!”

  “哎,别笑了!”罗斯发愁地说,“我真是太不幸了!”

  但是,雷莱恩在这次冒险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当他和霍赖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声说道:

  “你知道什么事情会使他要这么不光彩地死去?真该死,谁会盼着这种事发生呢?这种事不是小事,在银幕上,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受到实际生活中一些事情的影响!一旦伐木工人得到了他的战利品,而且认为在三个星期之内没有人给她提供支持和帮助,我们又能怎么想呢?我们已经受了电影的影响,把所有这一切都当成了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在几个小时之内,战利品就会变成一位恋爱中的公主吗?乔治,这个该死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在电影屏幕上的那副神态真使我感到惊奇,他是多么狡猾,多么古怪。还记得起来吧,乔治的所做所为,至于我怎么做,他并不关心!他正好欺骗了我,可是你,我亲爱的,他也欺骗了你!所有这一切都是那部电影的影响的结果。在电影院里,银幕上给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畜牛,一个留着长发、长着猴儿脸、人面兽心的家伙,在现实生活中能有像这样的男人吗?畜生,不可避免,难道你不同意我这么说吗?其实,他不是那种人,把他说成一个玩弄女性的人,这全是假的!”

  “你救一救他,好吗?”霍赖丝用恳求的语调说。

  “你让我帮助你,你着急吗?”

  “我非常着急。”霍赖丝说。

  “在这种情况下,请允许我吻一吻你的手。”

  “你就是要我的两只手,我都非常乐意,雷莱恩。”

  那天夜里平静无事。雷莱恩叫两位女士早一点儿叫醒他。当他们从住的地方下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开出了院子,在客栈的前面停了下来。天正下着雨,司机阿道夫打开了又长又矮的车盖,把行李放在里边。

  雷莱恩付了钱,他们3个人每人要了一杯咖啡。但是,就在他们刚准备离开这间咖啡屋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警员冲了进来:

  “你们看到他了吗?”他问,“他在这儿吗?”

  警员本人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看上去非常激动:

  “那个囚犯逃跑了!他从这个客栈穿过去跑了!他不可能跑远!”

  有十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像旋风一样出现了,他们把楼顶、马厩和储藏室都搜寻遍了。他们散开,在附近都找遍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咳,真该死!”雷莱恩在说话的时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