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敲八下





  “她把我给骗了,”他咕哝着说,“她的外表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温顺!还有,她毕竟还是被关在一家疯人院里。”

  “那么,她怎么能……?”

  “这家疯人院,”德·洛里克先生解释说,“是由一些各自分离的房子组成的,这些房子散布在一个很大的范围里。而霍曼丝住的小屋,就隔得更远。第一叫和房是菲莉西住的,接着是霍曼丝的睡房,还有两个分开的房间,其中一间的窗户是朝旷野开着的。我猜,那大概就是她用来关人的地方。”

  “那么,把那些尸体运走的车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疯人院的马厩跟她的房子很近。那儿有一匹马,还有一辆马车,是平时来往车站用的。很明显,霍曼丝在晚上悄悄地爬了起来,套好马,把尸体由窗户里面推了出来。”

  “那么,那个看着她的保姆呢?”

  “菲莉西已经是又老又聋了。”

  “可是,在大白天的时候,她看到她的女主人到处走来走去,干这个,干那个,我们就能说她不是她的同谋吗?”

  “绝对不可能!菲莉西一定是被霍曼丝虚伪的外表给骗了。”

  “尽管你这样说,可到头来还是她第一个打电话给德·洛里亚太太,告诉她那条广告的事情……”

  “这非常自然。霍曼丝,一天到晚不是东拉西扯,跟人瞎聊,就是把自己埋在报纸堆里。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尽管她看不懂,却从头到尾看得仔细,一定是她看到了那条广告,而且,她又知道我家里要找个佣人,也一定是她要菲莉酉打电话给我的。”

  “不错……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雷莱恩慢吞吞地说,“她把这个人作下了记号。要是霍赖丝死了的话,一旦她认为她的睡眠快用完了,她就能找到第8个受害者。可她怎么能让这些女人上勾呢?她是怎么把霍赖丝骗走的呢?”

  车正在往前冲,可雷莱恩还是觉得太慢了,他催着他的车夫:

  “阿道夫,把车开快点行不行?我们是在这儿磨时间,伙计。”

  突然间,怕到得太迟的想法一下子抓住了他。疯子做事的逻辑是随着情绪的变化会突然改变的,说不定,她脑子里会冒出一个什么危险的念头,这个疯女人或许会很容易把日期搞错,结果那灾难突然就提前到来了,正像一个出了毛病的钟,会提前报时一样。

  从另一方面来说,因为她的睡眠又不行了,这难道没有可能一使她在那预定的时刻还没到来前,就提早行动?这是不是她把自己锁在房里的原因?天那,被她关着的那个人要遭受多么大的痛苦啊!这个刽子手哪怕是一个最小的举动,都要引起一阵多么可怕的颤抖!

  “快点,阿道夫,要不,我自己来!再快点,该死的!”

  终于,他们到达了载夫雷别墅。右边是一条陡峭的斜路,围墙被一道长长的栅栏隔断。

  “阿道夫,我们绕着这地方走,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到这儿来了。对吗,德·洛里亚先生?那屋子在哪?”

  “就在对面。”德·洛里亚先生说。

  车又往前开了不远的一段路,然后他们都下了车。雷莱恩沿着一条失修崩塌的路边快速奔跑起来。天几乎已经黑了。德·洛里亚先生说:

  “就是这里,那屋子就在后面。你看到那一楼的窗户了吧。那是两个分隔开的房间的其中一间的窗户。一看就明白,她是怎么溜出来的了。”

  “可那窗户看来好像是封死了的。”

  “是的,这也正是没人怀疑的原因。她一定找到了什么办法从那儿溜出来。”

  房子的底层建在一个深深的地下室上面。雷莱思敏捷地爬了上去,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找到了一个立足的地方。

  一点也没错,有一根窗闩已经不见了。

  他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往屋里看去。

  屋子里很黑。可他总算看到了房间的后面,一个女人正坐在另一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躺在一张褥子上。那坐着的女人手里,抓着那个躺着的女人的额头,正在聚精会神地瞧着。

  “那就是她,”德·洛里亚先生轻轻地说,他也爬上来了,“另一个人是被捆住了的。”

  雷莱恩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玻璃刀,没有引起那女人的注意,就轻轻地划下了一块窗玻璃。然后,他把手伸进去,轻轻地把窗户插销给扭开了,他的左手,拿着一把左轮手枪。

  “别开枪,你一定不能开枪。”德·洛里亚先生求他。

  “如果一定得开枪,我会开的。”

  雷莱恩轻轻地把窗户推开。可他没料到,里面还有一个障碍,一把椅子被碰倒了。

  他跳进屋里,为了能抓到那疯女人,他扔掉了手枪。可那疯婆子没等他靠近,就冲向了门边,打开门,一声尖叫,就冲了出去。

  德·洛里亚先生好像想要去追她。

  “这有什么用?”雷莱恩说,一边跪下来,“还是救人要紧。”

  他立刻就肯定了,霍赖丝还活着。

  他把绳子割断,拿开塞在她嘴里的东西。听到这边的闹声,那个老保姆手里拿着灯,急急忙忙赶到这房里来了,雷莱恩接过她手里的灯,照着霍赖丝。

  他确实吃惊:虽然她脸色发青,喘不过气来,而且饿得有气无力,眼睛还通红通红的,霍赖丝还是努力想笑。她轻轻地说:

  “我一直在盼望着你。我一刻也没有绝望过。我相信你。”

  她昏过去了。

  一小时以后,在屋里四处找遍了都没有找到那个疯女人,最后才发现,她把自己锁进了阁楼上的一个大碗柜里,她,就在那儿把自己吊死了。

  霍赖丝怎么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再呆一个晚上。另外,在那个老保姆向外面宣布疯女人自杀的事时,也不应该有其他人再呆在这屋子里。雷莱恩在匆匆交待那老保姆该怎么做以及怎样说话以后,在他的车夫和德·洛里亚先生的帮助下,把霍赖丝抱回了车里,带她回家。

  她很快就复元了。两天以后,雷莱恩小心地问起,她是怎么认识那个疯女人的。

  “其实很简单,”她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丈夫的精神有毛病,他也被放在载夫雷别墅给照看着;我得承认,有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到那儿去看他。这就是我这所以会和那个可怜的疯女人搭上话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在另一天,她示意要我去看她的原因。当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去了她那幢小屋。一进屋,她就猛地向我扑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她就把给我制服了。我想那不过是个玩笑,就是这么回事,对吧?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恶作剧。她待我很温和,尽管她让我饿肚子。不过,我是多么地相信你!”

  “你就没有吓坏吗?”

  “是怕饿死吗?没有。而且,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不时还给我点吃的。那时,我就肯定你会来的!”

  “是的,要是有什么另外的事情:比如说其他危险……”

  “会有什么其它危险?”她敏感地问。

  雷莱恩吃了一惊。他突然明白,在起初,看来也觉得奇怪,其实又很自然。霍赖丝甚至一刻也没有想到过,她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危险险。在她的脑子里,从没有把自己的处境跟那个拿斧头的女人犯的一连串凶杀案联系起来。

  他心里想,以后有的是时把这个真相告诉她。几天以后,她那位被关了多年的丈夫,死在载夫雷别墅,而医生建议霍赖丝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独处一段时间。

  在法国中部,一个叫巴塞科特的村庄附近,她有一个亲戚住在那儿,她就到那儿去了,跟她亲戚一起暂时度过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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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雪地上的脚印巴黎 



  豪斯门大道

  普林斯·雷莱恩

  寄自拉·朗西里

  巴塞科特附近

  11月14日我亲爱的朋友:

  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到这儿已经三个星期了,可是竟没有给你写过一封信!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对你说过!最终我还是明白了,是你把我从多么可怕的死亡边缘抢救出来,我也明白了我曾面对的是一桩多么诡秘的恐怖勾当!

  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在经过了这一切以后,我是多么疲惫!我多么需要休息和没人打扰!要是我仍然呆在巴黎会怎么样?要是我还继续跟你在一起探险又会怎么样?

  不,不,不!我冒险已经冒够了!我承认,其他人的事情确实是让人感兴趣。可是,一旦自己成了受害人,而且把命都差点送掉了,他的感受又会是怎么样?噢,我亲爱的朋友,那有多么可怕!你说我这一辈子能忘得了这事吗?

  在拉·朗西里这个地方,我过着无比安静的生活。我的表姐埃美林,是一位老处女,她百般地爱护和照料我,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病人。我的身体已经复元了,脸色很好。即使是这样,说句真话,我也不会再对其他人的事情感兴趣了。决不会!比如说,昨天,我就碰上了一件事,我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你,就因为你是个抱定了主意就决不会改变的人。你喜欢打听人家的事情的那股劲头,真像个多事的老太婆,老是把自己卷进那些跟你没关系的事情里去。昨天,我见到了一个很古怪的场面。安托万内特带着我到了巴塞科特那儿的一家酒店里,我们坐在厅堂里喝茶,周围全是农民,因为那天是赶集的日子。这时,来了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一来,竟让我什1刚才的谈话都中断了。

  那两个男人里面,有一个是一个很胖的农民,穿着长外套,长着一张快活的红脸膛,周围长满了白色的胳腮胡子。另一个年轻些,穿着灯芯绒外衣,一张瘦脸,脸色蜡黄,而且一脸凶相。这两个男人肩上都背着枪。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是一个小个子的、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她外面披着件深色的披风,头上戴着项毛皮帽子,而她那过分瘦削、极为苍白的脸,却长得让人吃惊地美,非常漂亮。

  “这是父亲,儿子和儿媳妇。”我表姐轻轻地对我说。

  “什么!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是那个乡巴佬的老婆?”

  “是的,是德·戈恩男爵的儿媳妇。”

  “那老头还是个男爵?”

  “没错,是人人一个古老高贵的家族遗传下来的,早些年,这个家族曾经是那座城堡的主人。他可一直像个农民那样过着日子,一个打猎迷,一个大酒鬼,还是一个是非精,总是同人家有打不完的官司,现在差不多走投无路了。他儿子马塞厄斯野心更大,很少下地去干活,老在打官司上用心思。后来,他去了美洲。可是,因为没钱,他又回到了村里,打那起,他爱上了离这儿很近的一个小镇上的一位姑娘,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姑娘竞答应嫁给他。5年了,她过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唉,还不如说是像坐牢一样的日子,成年就住在那小小的庄园屋里,那屋子就挨着水井农庄。”

  “同那父子俩住在一起?”我问她。

  “不,那父亲远远地住在村子的另一头,住在一座孤零零的农场里。”

  “马塞厄斯少爷喜欢嫉妒人吗?”

  “那是十足的一头吃人老虎!”

  “毫无道理地嫉妒人?”

  “真是毫无道理,我说德·戈恩·纳塔莉是这世界上最正直的女人,最近几个月来即使有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老在他们屋子周围转悠,那也不是她的错。可德·戈恩这父子俩就受不了啦。”

  “是吗,那个当爹的也是这样?”

  “那漂亮的年轻人,是那个在很久以前买下那座城堡的家族的最后一代。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老德·戈恩有那么恨他了。维格诺·杰罗姆——我认识他,也很喜欢他——是一个长相英俊、很富有的青年;他曾经发誓要同德·戈恩·纳塔莉一起私奔。这些事,全是那老家伙讲出来的,他只要一喝醉就会讲那件事儿。又来了,你听!”

  那个老头坐在一群男人中间,这伙人正在拿他来开心,一边灌他的酒,一边拿一些事儿来逗弄他。他已经有几分醉了,可还在往下喝。他说话时愤愤不平的样子,加上他脸上那带有嘲弄意味的微笑,真可说是一副最滑稽、最矛盾的画面了。

  “我对你们说,那花花公子是在白费气力!不管他是围着我们在那儿转悠也好,也不管他是朝着那婊子做媚眼也好,全不管用。那个窝我们是看守得紧紧的!只要他一走近,就得让他吃枪子儿,对不对,马塞厄斯?”

  他抓住他儿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