黖猫馆





决心,来到东京。但是……”
  在东京,鲇田老人入住的酒店发生了火灾,本人也因此丧失记忆。这一连串让人无法抗拒的偶然是多么让人哭笑不得呀——江南不禁黯然。
  “总之,事情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鹿谷将手臂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撅着嘴,一言不发。接着,他闭上眼睛,独自沉思起来。很快,他又慢慢地睁开双眼。
  “现在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麻生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呢?”他看看江南的表情。于是,江南便直截了当地问起来。
  “手记最后,不是说鲇田老人已经得出一个结论了吗?鹿谷君!你知道那个结论是什么吗?”
  “那很微妙。”鹿谷紧锁眉头,“我还有那么一点不太理解。我还没有弄清鲇田老人究竟是怎样得出那个结论的。大致情况,我是明白的,但怎么说呢?就像拼图时,最后一块总也对不上去,如果要硬塞,那整个拼图就会变得七零八落。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江南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不置可否地点头应和着。鹿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一点,江南君。”他接着说起来,“这本手记中,有些内容让人费解。很多地方让我觉得纳闷。”
  “除了你刚才所讲的地方,还有吗?”
  “是的,比如……”鹿谷刚要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他显得很累,把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片刻,“总之,要看明天的了。”鹿谷叹口气,自我安慰地说着,“等我们到了黑猫馆再说吧。说不定鲇田老人亲眼看到宅子后,会恢复记忆的。我的迷惑说不定也会消除的。”
  “明天要查看地下甬道吗?”
  “估计要看。”
  “但是……”
  “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帮鲇田老人恢复记忆。我当然可以现在就冲着他说——你就是天羽辰也。但这么做的后果,只会让他的头脑更加混乱。如果他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恢复对往日的记忆,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为此,我们必须要打开一两堵墙……”
  “但是,万一发现尸体了,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想通知警察吗?”鹿谷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报不报警,应该由鲇田本人决定。我又不是警察,况且最近,我对那种所谓的善良市民应尽的义务之类的话也听得有点腻烦……当然,如果你硬要报警的话,我是不会强行阻拦的。”


  5

  这里不是黑猫馆。真正的黑猫馆应该在别的地方……
  这句话对江南的冲击太大了,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在鹿谷的催促下,再度朝这个建筑物的玄关走去。而鲇田冬马则不管鹿谷说什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一个被捕获的囚犯,跟在他们的后面。
  “刚才,我站在院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了。”
  鹿谷和江南他们穿过敞开着的白色大门,走到昏暗的玄关大厅。
  “我们是从便门走进来的,那个便门位于院门的左边。但手记中便门的位置却是在院门的右边。另外,我们现在看到的风向兔的位置是在屋顶正面的右边,而手记中黑猫馆的风向猫的位置则在左边——手记中写的是东侧,从方位判断,就是左边。”
  既然左边是东侧,就说明黑猫馆的玄关是朝北的。江南努力回忆着手记中的描述,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细微之处。那个手记要是附有建筑物的平面图就好了……江南心头升起一股无明之火。    
  鹿谷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从肩膀的挎包里抽出一张纸片,递了过来:“看看这个。这是我按照手记中的内容,描绘出的平面图。虽然比较粗糙,但大致看一下,就能一目了然地发现一些问题。”江南看看纸片,上面用铅笔画着黑猫馆的平面图。玄关朝北,进门后,正面右首内里有通向二楼的楼梯。大房间位于玄关大厅的右侧——也就是西面。沿着左首内里的走廊朝东走,两面分别是饭厅、沙龙室、厨房以及鲇田的房间。
  江南从平面图上抬起头,又看看自己目前所站的玄关大厅。
  “完全不对。”此时此刻,他才痛感自己的记忆和观察能力真是太差劲了,“这里所有房间的位置和这个平面图上的位置正好相反……”
  楼梯在左首内里,大房间在玄关大厅的左侧,走廊在右手边……所有的位置和手头这个平面图恰好是左右颠倒,就像是镜子里的影像一般。
  “虽然没有画出来,但刚才,我们下去的地下室的地形以及地下甬道的拐弯方向,这里所有的一切和手记中所描述的位置正好相反。另外……”
  “如图所示,黑猫馆的玄关是朝北的,手记中也是这么描述的。但是这个宅子的玄关却不是朝北。”
  “是吗?这么说……”
  江南不禁想起两三个小时前,浓雾笼罩下,自己站在宅子前的情景。当时,一阵大风吹过,大雾散去,一瞬间,阳光照在玄关处。当时快到中午了,太阳位于正南方。这么一来,这个宅子的玄关当然是朝南的。
  真正的黑猫馆应该在镜子的对面。
  果然是那样——这个房屋和黑猫馆——这两栋房子就像是建在镜子两边……
  “去大房间吧!”鹿谷朝白色的房门走去,“鲇田老人,你也来吧。”
  在他们的催促下,鲇田老人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缓慢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外面的大雾已经散去,射进大房间的彩色光线比他们刚来时要明亮鲜艳得多,淡化了一点那“废弃破屋”的感觉。鹿谷精神抖擞地走到房间中央,大致看了一下三面墙壁上的彩色玻璃,回头看看江南:“感觉如何?”
  “……”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里的彩色玻璃是以扑克牌上的图案为原型的。地面上贴的也是黑红相间的瓷砖,我觉得这表示的也是扑克牌的颜色。”
  “是的。”
  江南只能老实地点头称是,鹿谷接着说下去。
  “而黑猫馆中是怎样的情形呢?手记中是这样描述的——这些窗户上都镶嵌着‘王’、‘女王’、‘骑士’等图案的彩色玻璃。‘王’和‘女王’暂且不提,扑克牌里怎么会有‘骑士’呢?如果有的话,难道是J?另外地面上的瓷砖也是红白相间的。你怎么认为?江南君!”
  “会不会是——国际象棋呀?”
  江南轻轻说完,鹿谷那凹陷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像在说:“干得不错。”
  “一边是扑克牌,一边是国际象棋;一边是白兔,一边是黑猫。”鹿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就像刚才在外面和你说的,这是露易斯·凯洛里的‘阿莉斯’。和——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看过吗?那一定还记得吧——阿莉斯追着一只白兔,掉到洞穴里,最后到了‘红心女王’统治下的扑克牌王国。”江南总算想起了那些主人公。会从马甲里取出怀表看时间的白兔,胡乱拧下别人首级的“红心女王”。
  说实话,江南不太喜欢那个童话故事。童年,看这本书的时候,主人公阿莉斯那自以为是的性格就让他生气不已。因此,他压根就没有看续集,而的内容也忘得差不多了。
  “是从阿莉斯抱着小黑猫,照着镜子开始的。这次她迷失在国际象棋王国。”说到这里,鹿谷的视线转移到了站在入口处的鲇田老人身上。
  “我可真服你了。”他冲鲇田说起来;“在这之前,虽然手记中有许多描述让人感到别扭,但我还是坚持认为黑猫馆就在这里——阿寒的森林中。由于手记中出现了黑猫和国际象棋,因此我曾经以为黑猫馆的建筑风格或许受到了的影响。但是当我来到这里后,才发现情况不是这样。建筑物的颜色与手记中描述的不同,而各处位置又正好颠倒。并且彩色玻璃上的图案也是受了的影响……真服你了。我根本就没想到20年前,天羽博士竟然会委托中村青司设计建造了两个别墅。”
  鲇田看着自己的脚,一声不吭。他身体单薄,有点驼背,左手残疾了,不能动弹,头顶秃了,左半边脸上留下了烧伤的痕迹,眼罩遮住了左眼……看见他这个样子,江南觉得很难受。
  这和神代教授以及橘老师所讲述的天羽辰也的往日风采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竟然是如此衰老,堕落,满身伤痕。这就难怪在阿寒町,他们路过的那个电器店的主人会没有认出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鲇田就是过去那个宅子的主人。如果现在让他和往日的友人、同事见面的话,又有多少人能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天羽辰也呢?
  “你看上去挺累的。”
  老人低着头,戴着茶色的无檐帽。鹿谷看着他,说道:“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吧。沙龙室里还有好几把椅子。我们去那边吧。”


  6

  鹿谷从房间一角,拽出摇椅,让鲇田老人坐下,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斜前方。江南也找了个椅子,坐在他们中间。
  “鲇田先生,能听我把话讲完吗?”鹿谷盘起长腿,缓缓开口了。老人依然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鹿谷不管不顾地说起来。
  “来到这里以后,我才明白这里和手记中的黑猫馆不是同一个地方。我估计20年前,天羽博士在别的地方建造了另一个别墅……因此,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刚开始读你的手记时,便设定的问题。就是黑猫馆究竟在哪里?”
  与大房间相比,这里的光线要昏暗许多,满是灰尘。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了进来。鹿谷将视线转移到江南脸上。
  “昨天晚上,我不是对你说自己还有许多纳闷不解的地方吗?其实,那些地方就暗示出黑猫馆的所在地点,但是愚笨的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虽然我还买了深奥的动物学方面的书籍,但没有任何作用。我真是可怜。”
  听鹿谷这么一说,江南在心里琢磨——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那又算什么东西呢?他老实地点点头。
  “究竟哪些地方让人感到别扭呢?还是让我具体地、按顺序解释一下。”说着,鹿谷从脚下的挎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活页本,放在膝盖上;“比如说——第一天,鲇田去酒店接那帮年轻人的时候,有这么一段描述:‘那天难得有雾,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如果手记中出现的城市是钏路的话,那白天出雾本身就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手记里却用了‘难得’,不是很奇怪吗?在夏季的钏路,一个月中有半个月是有雾的,这可是很有名的。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好,再看看这一段。”鹿谷迅速地翻了几页;“这是在他们从酒店回黑猫馆的车中‘后面座位上的三个人闹哄哄的。一会儿隔着玻璃窗,胡乱指着;一会儿又大声念着道路标识和店家招牌上的文字。’你想像一下。那帮20多岁的年轻人会弱智一般地大声喊着‘限速50公里’,‘洛松超市’之类的文字吗……”
  “是啊,的确不会那样。”       
  “同样是在车子里,冰川隼人说前一天,独自去了‘那个监狱’。我们一般会把‘那个监狱’理解成是塘路湖畔的集治监狱。后来他又说自己曾经去过网走看守所。但是当他在酒店大厅与鲇田老人见面时,是这么说的‘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可真不错。’我们当然可以理解成他是第一次来钏路,但是从前后文来看,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他指的不是路市这么狭小的地域,而是整个北海道。如果这样的话,就和他前面所讲的话——我曾经去过网走看守所,前后矛盾了。接下来就是‘暮色’的问题。那天,鲇田老人和那伙年轻人碰头是在下午3点半左右。当他开车,搭着四个年轻人回黑猫馆的时候,手记中有两处关于‘暮色’的描写:‘大雾已经散去,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车子缓慢地行驶着。’他们是下午5点半多到达黑猫馆的,当时手记中是这样描述的:‘前灯的光柱冲破了黑暗’,竟然使用了‘黑暗’这个词语,说明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难道不奇怪吗?那可是8月1日的北海道呀!下午5点半左右,天色是不可能暗的。难道那仅仅是鲇田老人记错了?我们能这么理解吗?”
  江南不知该怎么回答。鹿谷接着翻起手记。
  “接下来——对,这也是让我觉得纳闷的。第一天晚上,餐桌上出现的是小羊羔。风间裕己不是还显得不满,说有膻味吗?不擅长做饭做菜的管理员,在客人来到的第一天,便给他们准备了小羊羔,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
  “晚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