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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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法子却使劲拉着条崎的袖子,让他赶快看。顺着她的视线,条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正紧跟在女主持人后面的年轻男人。他的旁边还有一位非常麻利的男随员。走在前面的女主持人回过头和那两个男人说了些什么,那位男随员露出白白的牙齿,而那位年轻的男人则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他是纲川浩一。”
  好像是要把法子的声音淹没了似的,门口的那一群女孩们大叫着:“纲川君,我看了你的书了!”“请你继续努力!”纲川微笑着看着她们,女主持人也微笑着。不一会儿,大厅又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这家伙……”
  越过人群,条崎目不转睛地盯着纲川浩一。
  “他一定又是去录电视节目了。”法子笑着说,“真是受人欢迎,他是这起案件在目前所产生的一位英雄。”
  女主持人和纲川浩一就在这群女孩子的欢呼声中走了,条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法子正在看着他那恶狠狠的表情。法子使劲敲打着他的胳膊肘,条崎往下一看,只见法子略带微笑地看着他。
  “你的表情好可怕,”她不再笑了,“条崎君,你好像不太喜欢纲川。这只是因为他和搜查本部唱反调吗?还是因为你通过他正义的表面发现了他真正的真实心理?”
  条崎吃惊地反问了一句:“真实心理?”
  法子耸了耸自己瘦小的肩膀:“金钱或是出名?”
  “我发现了?”
  “不是吗?”法子噘着嘴,“我的想法很特别吗?”
  想了想,条崎说:“上电视是不是可以挣钱?”
  法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条崎却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啊,对不起,法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条崎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居然叫她法子,顿时他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条崎君,你看过剑崎龙介的网站吗?”
  条崎摇了摇头,他用手绢擦了擦汗:“我没有看,最近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下飞机的乘客都走了,周围又清静多了。如果不晚点的话,角田真弓乘坐的飞机也该到了,她马上该出来了吧,因为她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姑娘,应该非常容易辨认。
  “目前剑崎网站最热闹的话题就是纲川演戏说。”
  “这是什么意思?”
  纲川浩一是警察为吸引真凶X而故意安排的一个角色,他是警方的合作者,他之所以提出和搜查本部不同的意见,也不过是在完成这一剧本的创作。搜查本部这样做是为了让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让他成为暂时的英雄,以便能引出对此决不会抱任何好感的真凶X。
  “这种说法太没有根据了。”
  “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法子说,“日本警察受到的约束是不是很多?不允许搞诱饵侦查,无论在什么样的重要的紧急情况下,都不能搞窃听。所以,他们只能到复杂的情况中去调查。”
  太轻率了。条崎笑了。
  “这可不是可笑的事情。”法子斜着眼看他,“在这起案件中,媒体是不是狠狠批评了你们?说日本警察的调查方法太落后,无法适应大范围的犯罪活动,对连环杀人案缺乏应对能力等。虽然批评了警察,但媒体还是希望能改变对警察的限制,让警察可以进行更自由的调查活动。”
  这可能是作为女儿看到父亲长年的辛苦而产生的真实的想法吧。虽然有些偏激,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如果我们安排纲川演戏的话,能够在秘密情况实施这一计划的话,那么搜查本部内部的意见也就统一起来了,无论是高井和明的作用,还是有关真凶还逍遥法外的情况。”
  “是的。”法子用商量的眼光看着他。
  “这样的话会怎么样?”
  “武上君怎么说?”
  “不知道。”法子皱起了眉头。
  “我父亲是不是负责编辑工作的?因为是负责后方支援的,所以对搜查本部的做法是绝不能发表意见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要问到个人的看法,那只能是无可奉告。”
  “是吗?”条崎小声地说。他自己没有和武上讨论过这个问题。自从高井由美子自杀未遂以来,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所以没有办法进行交流。
  “啊,好像来了。”
  法子伸着头看着出站口,突然她用力地挥动着右手。条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一个非常健康的高个子年轻女孩。
  “你是角田真弓吗?”
  法子走上前问。这位高个子女孩一边小心谨慎地看着法子和条崎的脸,一边点了点头。
  “我是武上法子,这位是……”
  在法子的催促之下,条崎看着笔记本进行了自我介绍。角田真弓细长的眼睛瞪大了。
  “真的是警察啊……”
  “对不起,是我带他来的。”法子坦诚地表示道歉。
  “但是,条崎君不仅仅只是我父亲的下属,他还是我的朋友。所以,今天他不是以搜查本部的一员的身份来这里的,他只是作为一位朋友过来的。如果角田还是不愿意向警方提供材料的话,条崎君和我都会把你以前说过的话忘得干干净净的,决不会向外界透露的。”
  条崎的心里觉得很狼狈,本来自己是应该说点什么的,但却想不起来该说什么。法子很聪明,居然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当然这是为了获得角田真弓的信任并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但她的这些话还是让条崎大吃一惊。
  “角田君,你不要紧吧?”听条崎这么一问,法子把头转了过来。确实,远远看去,角田真弓是个温柔健康的女孩。但走近再看,她的身体好像不是太好,情绪也很低沉,这也不像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你是不是晕机了?”
  “我们去坐一会儿吧?”
  走出出站口,三个人来到了机场的候机楼,走进里面比较安静的茶室。角田真弓心神不宁地看着手表。
  “我的父母过一会儿会来接我的。”
  “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吧。我告诉他们的是下一班的飞机……对不起,我没有把和你们见面的事情及其他事情告诉家里人,朋友、老师和他都不知道。”
  角田眼睛看着地面,赶快解释。她好像很困惑,又好像很疲惫,又好像很害怕。在等咖啡的时候,法子边和她聊着天,边担心地观察着她。她悄悄看了看条崎,条崎好像明白似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时候,也许应该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服务员走了之后,周围又安静下来了。条崎拿出笔记本对角田说,他想再确认一下以前角田真弓告诉法子的一些情况。
  “因为我都是从法子那里听来的,所以,怕有什么错误。”
  角田真弓没说“不行”或“我不能再合作了”,但身体一动也不动,只是脸更苍白了。和她面对面坐着,条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病了。事实上,在接触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现在好像要说话了。
  “角田,你没事吧?”法子又问了一遍,“你的心情不太好,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回去了。”但角田真弓突然用手捂住了脸。这个动作太突然了,法子和条崎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我该怎么办?”她呻吟着,头仍埋在两只手掌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角田,”法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她的旁边,“你不要想不开,对不起,都是我太草率了,出了这个让你痛苦的主意。其实,今天我和爸爸讲了和你见面的事,他还训了我一顿……”
  角田真弓抬起头,好像要抓住什么似地用力地摇着头。
  “不,你搞错了,不是这件事。”
  “角田……”
  “我,”角田抱着两支长长的胳膊,“我计划和他见面的,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待在札幌,今天是从千岁机场坐飞机过来的。直到上飞机前,我还打算见了武上以后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去警察局作证,还想让你把我说过的话全都忘掉。”
  条崎看着法子,法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角田真弓的脸。
  “这是……和他见面后……如果不小心被卷进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担心的,也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他,是个公务员,所以有许多事情不能公开,而且他的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
  法子温和地说:“你是准备结婚了。”
  角田真弓像其他少女一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准备今年秋天举办婚礼,我和他已经商量好了。其实这次回东京也是为了和父母讲明这件事的。所以,如果我真的听警察安排的话就麻烦了。在剑崎网站上写的那些东西,因为在网上,谁也不认识我,所以我很放心……”
  条崎心里在想,这个女孩回答法子的问题但没有想过和她这样见面?还是对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难以保持沉默?虽然她的证言不多,但她是不是希望自己能够解决目前这种混乱的状态?是为了那些无法逃离困境的女孩子,她希望事情能有个结果?希望真凶——如果真有此人的话——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所以,我想见了武上之后就说这些话,然后就赶快逃走的。可是……”
  法子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摸了摸角田的背,其实她的情绪仍然不好。
  “在千岁机场我还没有发现,”角田低着头接着往下说,“飞机起飞后,当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的信号灯灭了之后,我听到了一个人的说话声——非常热闹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因为这是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新闻主持人的声音。”
  法子睁大眼看了看条崎。条崎说。
  “是个女主持人吗?”
  “是的。”角田真弓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好像是在札幌录制什么节目了,和她一起的,还有……还有另外一个人和她在一起。”
  法子脱口而出:“是纲川浩一,他们一起出来的,可能是去录制节目的。”
  “这么说,你和他们坐的是同一班飞机?”
  “是的。”角田抱着胳膊继续说,“我……个子不是很高吗?坐在狭窄的座位上很不舒服,要是再占用半个座位又太奢侈了,所以每次坐飞机的时候我都订加宽座位。纲川他们就坐在我前面两排的座位上。”
  为什么,角田好像有准备似的?她和纲川坐在一起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前在电视上听过他说话。”角田真弓的脖子仍很僵硬,“因为我知道他提出了高井和明不是罪犯的新主张,所以我对他有特别的兴趣,当然也读了他的书,看了他的照片,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
  角田真弓用手摸着额头,抬起头看着法子和条崎。
  “在飞机上,纲川还是滔滔不绝地说着,看上去心情不错。在他的谈话内容中出现了浩美这个名字。”
  这一次轮到法子一动不动了。条崎觉得角田可能是想说些什么。
  “他在谈话中说到了浩美的名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他是说,太严重了,浩美君。”
  就像一个孩子闭着眼睛从一只被拴住的大狗前跑过去一样,角田真弓握着拳头鼓起了勇气。
  “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非常清楚地想起来了。当我死里逃生时,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用这个声音叫栗桥浩美的,就是他,就是这个声音,决不会错的。我听他亲口一说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和栗桥浩美一起袭击我的就是这个纲川浩一。”
  纲川浩一正在接受这位著名主持人的采访。采访地点不是直播间,而是北海道非常有名的滑雪避暑旅馆,房间都是原木做成的,烧着大大的壁炉,从窗户往外看是满眼的雪景。女主持人穿着一件鲜艳的花毛衣,大大的耳环不时地闪着光芒。纲川浩一则上穿一件十分简洁的青灰色的毛衣,配上一条牛仔裤,交叉着两条腿,非常悠闲地靠在椅子上。
  壁炉里的火苗摇晃着,在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的脸上留下了奇妙的影子。桌子上放着一只没有把手的鸡尾酒酒杯。有时候两个人放低了声音,好像是在窃窃私语。非常亲热和过分的悠闲,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一个半小时的采访节目,时间足够用了。
  “胡说八道。”前烟滋子冲着电视说了一句。
  滋子是在赤井市“绿色公路”附近的一家商业旅馆的一个房间里看的电视,事先她也没有看报纸上的电视节目预报,简单吃了点饭,从外面回来之后,打开电视后偶然看到的。那里离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临死前所在的地方不到两公里,看着纲川浩一一副忧郁的表情,在接受电视采访的情形,滋子觉得很滑稽。最近,纲川浩一不放过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