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天 01 金色响尾蛇
“哼!”罗俊杰大怒说:“竟把我们当凶手!”
“二位都是自己人,”蔡约翰故意套交情说:“如果案子发生在这边,兄弟说什么也得替二位承担一些,可是浅水湾那边要兄弟立刻把二位送过去,这就很麻烦了。”
“蔡帮办,这是公事,兄弟不敢强人所难,”俞振飞要求说:“但希望蔡帮办能允许兄弟,先打个电话通知林老大。”
“这个……”蔡约翰犹豫起来,因为疑犯是禁止与外面联系的,他如果贸然答应,势必遭受同事的非议。
可是他又不便断然拒绝,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怎舍得错过这票油水?
经过考虑,他终于想出个折衷的办法。
“二位自己通知林老大,实在有些不便,”他说:“不过兄弟可以代为通知。”
“那太好了,”罗俊杰投其所好地说:“蔡帮办的这份情,兄弟一定会好好酬谢的。”
“罗经理这么说就见外了,哈哈……”
蔡约翰满意地笑起来,随即出了询问室。
等他出去之后,罗俊杰不禁抱怨起俞振飞来。
“今晚都是你招来的麻烦,要不是你提议去浅水湾,怎么会栽这么大的筋斗,我们还有什么脸见老大!”
“这也不能怪我,”俞振飞反驳说:“我看人家是早有安排的,就是不到浅水湾,当真依你去深山旷野,人家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那总不致背个好杀的罪吧!”罗俊杰愈想愈气。
不料俞振飞忽然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地大笑起来。
“你居然还笑得出!”罗俊杰沉下了脸。
“我怎么不笑?”俞振飞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洗脱罪嫌,你说该不该笑?”
“怎么回事?”罗俊杰被他说糊涂了。
“让我告诉你吧,”俞振飞摆出一付大侦探的神气说:“刚才你说‘奸杀’两个字,使我忽然想起来,被奸的那女孩阴道里,一定留有凶手的精液,这是可以用科学方法检验出来的。每个人的精液型别都不同,警方只要检验出那女孩阴道里精液的型别,再检验我们两个人的,不就证明我们不是奸那女孩的凶手了?”
“这个我倒没有想到,”罗俊杰不由大悦说:“你这私家侦探还真没白干!”
“哈哈……”俞振飞很受用这句称赞,顿时眉飞色舞地又笑起来。
“老么!”罗俊杰并不太乐观地提醒他:“人家是掉了疮疤忘记痛,我看你连疮疤还没掉,已经不知道痛了。我问你,就算这里的罪嫌能洗脱,老大那里可如何交待?”
俞振飞被这盆冷水一浇,立时又愁眉苦脸起来。
这时蔡约翰已打过电话,进来就连连摇头说:“林老大,宋律师都不在,我又打电话到银星夜总会,庄经理也没回去,廖逸之接的电话,他可能马上赶来。”
俞振飞听了大急,他竟连谢也没谢蔡约翰一声,就情不自禁地嚷着:“他来有个屁用!”
这种地方还是罗俊杰世故些,他先谢过蔡约翰的帮忙,然后把俞振飞刚才想到的检验精液说出,表示可以证实他们与奸杀案无关。
蔡约翰也觉得这是个办法,警方根据侦案的经验,也会采用这种科学检验的,不过他说:“如果按照侦案的程序,检验起码也得一两天才能完成,那势必要委曲二位一两天了。我看最好是能找到宋律师,设法交个保,免得在警署里受洋罪,二位认为如何?”
他们自下午离开林公馆,就一直未再取得联络,自然不知道林广泰的行踪不明,宋公治他们正在分头找寻。只有要求蔡约翰暂缓把他们送住浅水湾去,等廖逸之来了再说。
可是廖逸之来了也无可奈何,他只有再向银星夜总会的庄德成求援,幸好庄德成回去了,接到电话立即偕同费云匆匆赶到警署。
等到庄德成把事情弄清楚,不禁又惊又怒,他是个老粗,当时就在询问室里咆哮起来。
“蔡帮办,咱哥儿们都是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你要够意思,就由兄弟作保,不然惹火了姓庄的,老子就跟你硬干!”
说着,他用手朝腰间一拍,表示他身上带着枪。
蔡约翰倒真吓了一跳,他深知这个老粗的个性,说得出还真做得到。碍于平时得过庄德成的小惠不少,只好陪着笑脸说:“庄兄,咱们自己哥儿们有什么可说的,实在是案子归浅水湾那边办,不在兄弟权力范围之内……”
“老子不听这一套!”庄德成横眉瞪眼地说:“兄弟不是无庙的和尚,现在人跟我走了,放不放交情在你,天大的事可以到夜总会来找我,姓庄的随时候驾!”
蔡约翰遇到这个不可理喻的粗人,可真哭笑不得,还没等他来得及劝阻,庄德成已把手一挥:“走!看谁敢阻拦,有我!”
罗俊杰本想循正当途径交保,不欲把事态闹大,但此时已由不得他,看情形也只有出了警署再说。
俞振飞更是巴不得早离警署,心想:出去以后你蔡约翰就奈何我不得了。
既然都有这种想法,他们自己不再迟疑,跟着庄德成就往外走。
蔡约翰一看他们当真要走,不禁大急,要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去自如,他身为帮办,在职务上实在不好交待。但要当真阻止,说不定那庄德成会真动起家伙来,因此,他感到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庄兄……”他追出了询问室。
廖逸之拍拍他肩膀,轻声说:“大帮办,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庄老四是玩命的,能放交情就放,别那么认真,顶了石臼做戏,那是吃力不讨好的!”
这几句话竟把个蔡约翰说得怔住了,他一时不知所措地发起呆来,等他猛一清醒,庄德成他们早已匆匆出了警署大门。
蔡约翰正要追出去,走过值日室门口,正巧电话铃声大作,值日警员拿起话筒接听,立刻就大声向走过门口的蔡约翰叫道:“蔡帮办,孙探长找你讲话!”
孙奇跟蔡约翰是连襟,这位香港警界唯一的华籍探长,所以能获得英国人的赏识,不仅是因为他在牛津大学对心理学的研究颇有心得,也不仅是这些年来在警界的优越表现,实实在在地说来,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他的贤内助——杨妮芬女士。
杨妮芬风姿绰约,尤其交际手腕灵活,上自港督夫人,下至同事们的太太,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对她称赞,认为她是个豪爽而易于接近的人。
在孙探长的公馆里,经常是高朋满座,宾至如归的。今晚花园道的孙公馆前,又是车水马龙,盛况空前。
原来今天是探长夫人杨妮芬的生日,正在家里举行鸡尾酒会,大宴宾客呢!
蔡约翰夫妇下午就在这里,直到晚餐后,他才留下太太玉芬,独自告辞离去了。
孙太太的这个生日酒会,确实够热闹的,香港社会上的知名之士,几乎全到了。连港督夫人自己家里有应酬,也特地赶来致贺,送了一件名贵礼物才赶回去。
今晚因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士,为防意外,孙探长特从警署调来一批警探负责招待和警戒,唯恐被不肖之徒乘机混水摸鱼。
酒会进行中,充满欢乐与喜悦的气氛,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故发生。到十点多钟的时候,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本来今晚的来宾,均由主人发柬邀请的,门口有警探负责凭柬进内,以防小人混入。
但这位带着几分醉意的客人却没有出示请柬,因此门口的警探不得不挡驾。
“请问你有请柬吗?”警探很礼貌地问着。
“请柬?”客人笑笑说:“孙探长并没有请我,那来的请柬?”
“对不起得很,”警探歉然说:“今晚是要凭请柬才能进去的……”
“我来找孙探长有事,也要凭请柬?”客人露出了怒意。
“这个……”
警探正感到为难的时候,另一个警探刚好走来,他似认识这位客人,连忙上前招呼起来:“哦,林董事长也光临啦。”
这位带着几分醉意的不速之客,正是宋公治、方天仇、庄德成他们动员好几十个人,几乎找遍了整个香港都没找到的林广泰,谁会想到他居然醉醺醺地闯到孙探长公馆来呢!
其实林广泰也不认识这个跟他招呼的便衣警探是谁,他只微微点了下头,忿然说:“我要有请柬才能见孙探长?”
“哪里话,”这警探急向同伴一使眼色,把手一摆说:“林董事长请,请!”
林广泰仗着几份酒意,朝那挡驾的警探白了一眼,冷冷地哼出一声,就径自昂然进了孙公馆。
孙公馆是幢占地颇广的双层花园洋房,酒会在楼下的大客厅举行,孙奇特地请了班五人乐队。以供宾客们婆娑起舞。
林广泰走过花园,就听见厅内传出的优美旋律,并且发现园内散布着不少便衣警探。
客厅门口也有负责招待的警探,不过他们是不会对客人挡驾的,见林广泰到来,也弄不清孙探长是否邀请过他,就上前恭恭敬敬地招待。
林广泰微微点了下头,目光朝厅内一扫,几乎有一大半都是跟他在社交场合有过接触的人士,因此心里不免奇怪,自己怎会未被孙探长邀请?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于是向那招待他的警探问:“孙探长在那里?”
警探朝最里面一指,说:“孙探长在那边跳舞呢,”
林广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孙探长正拥着个身穿金色夜礼服的妖冶女人在婆娑起舞。
那女人是背对着林广泰的,看不见面貌,但她那一身露背的服装确实诱人,设计也真够大胆。“V”字型的开叉,几乎把整个裸背露出,而且叉口一直开到腰以下两寸许的臀部上!
这种服装只有电影明星珍曼丝菲,会在影片上穿着出现过,它表示里面的完全“真空”,给人一种想入非非之感。
仅从这件令人侧目的大胆服装上,林广泰就猜到这个女人是准,于是一面跟相识的人打着招呼,一面便向孙探长那边走过去。
孙探长正跟那妖冶女人谈笑风生地跳着舞,忽然发现林广泰的不速而至,顿时一怔,不由自主地停止下来。
那女人也因为孙探长的突然停止跳舞,诧异地把头回过来,正好与林广泰四目相对。
“林董事长光临,欢迎欢迎!”孙探长尴尬地招呼着。
林广泰只跟他点点头,就肃然地说:“我想跟玲玲谈几句话!”
孙探长无所适从地看看那女人,她却冷冷地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吧!”
“我找你找了一晚上,才在这里找到!”林广泰的脸上毫无表情,这表示他正极力在抑制自己的冲动。
“非今晚谈不可?”她的神态仍然是那么冷漠。
“就是现在!”林广泰坚持着。
“好吧,等我跳完这支舞!”
她主动地把手搭在孙奇的肩上,根本不理林广泰,继续跳起舞来。
林广泰强自忍住心里的愤怒,他知道在这种场合里,意气用事是不智的,必须保持冷静。
一曲既终,孙奇挽着他的舞伴过来,勉强笑着说:“二位如果要谈话,可以用外面的露台……”
林广泰谢了一声,就让那妖冶女人走在前面,先后走出那法国式的大落地窗,来到了外面的露台。
露台外就是花园,置有藤制的贝壳型沙发椅,那女人径自朝沙发椅上一坐,冷若冰霜地说:“你跟宋律师见过面了?”
林广泰面对这曾经出逃的金玲玲,真有说不出的憎恶和愤恨,他像木乃伊似地站在她面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把头微微点了一下。
“那么你今晚是准备跟我谈判?”金玲玲冷冷地问。
林广泰终于激动地怒斥说:“对你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口舌!”
“那你何必找我谈?”金玲玲不屑地笑笑,站起来就要往客厅里走。
林广泰实在忍无可忍,猛一推,把她椎坐在沙发椅上,恨恨他说:“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金玲玲被他这一推,不由一怔,但她旋即笑着问:“你的意思呢?”
“五百万,一千万,你说吧!”林广泰此刻只想快刀斩乱麻,跟她一刀两断把事情解决,已不惜金钱的损失。
不料金玲玲却吃吃地笑起来。
“五百万,一千万?你把我金玲玲看成什么人?老实说,就是五千万,一亿万也没放在我眼里!”
“你想要多少?”林广泰大声问:“三亿,五亿?”
“如果我开口,这也不算过份!”金玲玲冷笑着说:“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是立据向我保证,你的一切都属于我的?现在以你的财产估计,就说一半吧,恐怕也不止这个数字吧!”
“你想夺取我一生的心血?”林广泰勃然大怒。
“我要修正你用的字眼,”金玲玲冷静得像一座冰山,她说:“我根本无需夺取,所以你不能用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