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来·法拉先生
会,就这样白白放过了? ”
“机会个屁,根本是个骗局! ”
他们绝不会去找他的。如果他抽身跑掉,他们只会大大地松一口气,当做什么
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么一大笔财富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那个声音又说。
“是啊,那笔财富就不管了,谁稀罕那个嘛? ”
他们只要握有他坦承一切的信件,就可以确保不再受到他的骚扰了,也可以把
他抛到脑后头去了。他要写信给那位女士,告诉她:她是那么得仁慈,甚至愿意在
还没有把握之前就先吻了他。他要对她认罪,告诉她他很抱歉,然后就让整件事情
成为过去。
“也白白放过拥有一个马场的机会? ”
“谁稀罕马场? 这世界上的好马反正不多。”
“谁知道呢? 你可能会遇上几匹好的。”
“是啊,可能有那么一天。”
“不可能了。”
“给我闭嘴。”
他要写信给洛丁,告诉他,他再也不想卷入这场非法的勾当了。
“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知识和训练不就泡汤了吗? ”
“我本来就不该知道这些东西。”
“可是你已经知道了。你得有始有终啊。这些东西可是值上一大笔财富的。你
可别白白地浪费了,真的! ”
洛丁正垂涎着他可能分到的那一部分呢。唉,他怎么会让自己卷进这当子阴谋,
成为洛丁那家伙手上的工具呢? “那家伙十足是个聪明又诙谐的大坏蛋,一等的大
坏蛋,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感到羞耻的。”
明天一早,他就要去找个旅行社,帮他安排离开这个国家。
“我还以为你想一直待在英国呢? ”
可是不离开就不能远离这个诱惑啊! “你说什么? 诱惑? 你心里八成还是放不
下吧? ‘’他身上的钱不够让他回美国去,但仍足够让他远远地离开这里。旅行社
会提供他很多种选择。这个世界何等辽阔,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物等他去发现呢。到
了所约定的星期二,他已经离开英国了,和那件事一点都不相干了。
“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莱契特家园了? ”
有一天,他还是可以找到——“你说什么? ”
“我说:永远没有机会看莱契特一眼? ”
他试着找出一个答案。
“没话说了吧? ”
一定会有答案的。
“金钱、好马、舒服的生活,还有一大堆的新鲜事儿! 你当然可能在其他地方
找到,可是你要是错过莱契特,一辈子就这样错过了,这机会是不可能回来的。”
“可是莱契特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
“你这是什么话? 你这人,明明是拥有亚叙别家的脸、亚叙别家的身材、亚叙
别家的气味,甚至还流着亚叙别家的血,你问的是哪门子问题? ”
“我根本没有证据——”
“告诉你吧,你真的是流着亚叙别家的血。可怜的家伙,你根本就是亚叙别家
的人,别再装作你毫不在乎了! ”
“我没有说我不在乎啊,我当然是在乎的。”
“可是你又说,你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不再管莱契特了? 永远不管了? 机
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想想看,星期二你就可以看到莱契特了,你要是这么一走了之,
就永远看不到啦。”
“可我不是个老千! 我做不来这种犯罪的事! ”
“做不来? 前几个礼拜你不是装得挺像的吗? 看来你也挺喜欢这玩意儿的啊。
记住,你第一次去看老桑度先生时,你不就是喜欢那种走钢索的刺激感吗? 你不是
也很喜欢其他的玩意儿吗? 甚至坐在侦察员面前接受盘问时也面不改色哩。你是喜
欢这档子事的。你现在只不过是紧张罢了。你事实上是想以亚叙别家的一分子的身
份看到莱契特的,你想要马,你想要冒险,你想要在英国过个舒服日子。星期二跑
趟莱契特吧,这一切都会变成你的了。”
“可是——”
“你跑了大半个世界,不就为了到莱契特去吗? 这难道只是个偶然? 不是的。
这是命中注定的。你注定是要拥有莱契特的。你根本就是亚叙别家的人。跑了大半
个地球,就是要到这个你从来没听过的地方去。这就是你的命。你是离不开命运的
安排的……”
博来慢慢地脱下那套新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然后在床沿坐下来,把脸埋
在双手当中。
一直到夜幕四合,他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
第十一章
博来·法拉到莱契特家园去的那天,是个大晴天,只是一阵阵风一直把树叶吹
得翻飞不停,所以虽然阳光很大,空气清新,还是隐隐地有风雨欲来的不安感觉。
“阳光太强了! ”碧翠坐在窗前往外望,心里思忖着:“可别晚上下雨才好。”
这是碧翠常常用来告诫玩乐得过头的孩子“乐极生悲”道理的例子。不过呢,至少
柏特可以在明亮的阳光下回到家来。
她在心里早就盘算过他回来的情景了。从各个方面来考虑,最好是不要太铺张。
得要有人到火车站去接他回来,然后家人和他一起吃个午饭。问题是:谁去接他呢
? 那对孪生姊妹认为全家人都应该去,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要是惊动了车站的
工作人员以及来往的旅客,反倒招惹人闲话。她要是去了,免不了让人家认为她是
护着他的——这种状况最好能避免。她没有忘记西蒙有意无意说的——她已经“买
了那个人的账”了。连最适合去接他的人选——西蒙——也不可能去;事实上,自
从听到柏特要回来的消息后,他除了回来睡觉以外,几乎整天都不在家,也没有参
与任何家里的活动。一直到星期一晚上,碧翠想找个机会到他房里和他谈一谈,还
是不得要领。
所以,当爱莲主动提出要开四英里路去火车站接柏特时,她心中的担子才放了
下来。
现在,她心里的另一个担子则是:柏特回来后的午餐该怎么安排。如果西蒙没
有出观,应该如何解释呢? 如果他出席了,那顿午餐又会是怎样的状况? 她又跑去
和厨子预习了一遍——这个贝太太已经是十二个月来第三个厨子了——女佣丽娜是
村子里的某户人家的女儿,她所以到这里帮忙,只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在马房里工作。
她会扫地、掸灰尘,可是绝不服侍他们吃饭。
碧翠也老实不客气地告诉她:只要她活着,也不会让她碰一碰她们家的碗盘。
可是这丫头也很能自圆其说,她的说词是:事实上亚叙别家也不需要人服侍用餐,
他们总是样样事情自己来。
丽娜又来找麻烦了。这次她的问题是:“吸尘器不吞东西,反而把东西吐出来。”
诸如此类的琐事已成了家常便饭。不过这事倒让碧翠从一层层的思虑里回到了现实。
她瞧见爱莲正准备发动她那部二人座的小车。
“你不开车吗? ”她问爱莲。她们家人口中的“车”指的是那部大车,而爱莲
此刻开的车则叫“小金龟”。
碧翠注意到爱莲甚至连衣服都不换,穿着早上训练马的服装就上路了。
“带我去嘛! 带我去嘛! ”露丝在车旁撒着娇,可是又一面当心着不让车子的
灰尘沾上她的蓝色连身裙。
“不,”爱莲断然拒绝。
“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我去接他的。”
“不行。如果你不想弄脏你的漂亮衣服,最好站远一点。”
“我想爱莲这样不是出于自私吧。”露丝说,望着车子沿着两旁种着菩提树的
小道越走越远,掸着双手的灰尘说:“她只是想要单独享受看到柏特的兴奋罢了。”
碧翠不得不应付着她:“别想太多了,他们就是这么安排的,你和珍妮就是要
留在家里等柏特回来。对了,珍妮在哪里? ”
“大概在马房吧。我想她对柏特没有兴趣。”
“希望她赶得上回来吃午饭。”
“她会的。她对柏特可能没什么兴趣,对吃饭可有兴趣得很。西蒙会回来吃午
饭吧? ”
“希望会。”
“你想他会对柏特说什么? ”
如果此后莱契特的平安和快乐不能再持续下去,这对孪生姊妹最好离家上学去
——反正再过一两年她们就要离家了。如果从今天开始家里会充满紧张和仇恨,她
们不如现在就离开。碧翠漫无头绪地想着。
“你想柏特回来会有一场好戏看吗? ”露丝充满期待地问。
“当然不会,你也最好不要把事情戏剧化了。”
她着实是希望不要有什么事发生。在路上的爱莲也希望事情能进行得很平静、
很顺利。她对于即将见到这个久违的哥哥有点紧张,可又对自己的紧张感到莫名其
妙。
她身上穿着的一身家常服是对她的兴奋的一个保护色——假装这根本不是什么
不寻常的事。
格斯火车站坐落在三个村庄中间,虽有很多货物起卸,却没有太多的旅客。所
以当博来下火车时,并没有很多人注意到他。除了一个村妇、一个脚夫、一个收票
员和爱莲。
“嗨,”爱莲招呼着:“你和西蒙长得好像。”接着和他握握手。他注意到她
并没有化妆,她的鼻子中间和两侧散布着一层淡淡的雀斑。
“爱莲,”他认出她来,这样叫她。
“是啊,你的行李多不多? 我的车子不大,可是挺能装的。”
“就是这么一些。”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其他的晚一点才送来吗? ”
“不,我所有的就是这些了。”
“是吗? ”她微微笑了一下:“没积攒什么。”他开始喜欢她了。
“车子停在车站外边,从这儿走吧。”
“出门去了啊? 亚叙别先生? ”收票员一面收着他的票根,一面问候着。
“是啊,我出去好一阵子了。”
话声甫落,收票员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以为你是西蒙哩,”当他们钻进车子时,爱莲这么对他说,并且露出一个
恰如其分的微笑。她的两颗门牙有点重叠,让她的脸蛋添了几分孩子气。可是当她
认真起来时,却又是一张冷静、有决心的小脸:“你回家来的时间太合适了——”
她对博来说。
“家,”他咀嚼着这个字。爱莲的头发是玉米的颜色——是成熟得泛白的那种
淡淡的色调,而且很柔细,往后梳起,扎成一个髻,似乎她一点也不想在头发上多
下工夫。
“花儿一朵一朵开了,家里的第一批小马也都生出来了呢。”爱莲继续说。磨
破了的马裤下的双膝可真像是男孩子的,然而从披在肩上的外衣下露出的手臂则又
相当细致浑圆。
“‘蜜糖’生了一匹很活泼的小马,将来一定不得了,你回去再看吧。当然,
你还不认识蜜糖。她是你走了以后才来的。她真正的名字是‘希腊蜜糖’。她是‘
海蜜德’生的,她爸爸叫‘果酱钱’。希望你喜欢这些马。”
“那是一定的。”他说。
“碧翠姑姑说你还是对它们很有兴趣——我是说对马。”
“不过我没有多少育马的经验,只是把马照料大,好让它们能工作。”说着说
着,他们的村子到了。
这就是喀莱尔了。这就是那张地图的小方块所代表的村子了。这就是怀海酒吧,
那就是贝尔酒吧,再上去一点的后边,在丘顶上矗立着的,就是挂着亚叙别家族的
石版的教堂了。
“村子看起来还不错吧? ”爱莲说:“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就
好像从诺亚方舟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似的。房子前面挂的名牌也好像好几个世纪以来
都是这样。哎,当然你是知道的,我把你当成客人啦。”
他知道,过了村子,就是喀莱尔的宅院了。他带着好奇地期待,想知道洛丁的
家园究竟是什么样子。到了一看,前面有着波浪状的铁栏杆,两根巨大的柱子,各
踞着一头狮子。一个披着鳄鱼皮的小男孩爬在稍远处的那根柱子上。
“你看到了,别来无恙吧,”爱莲说。“心里挺安慰的。”
“你知道喀莱尔的宅院现在变成学校了吗? ”
他差点说他知道,猛然想起这只是洛丁提供他的消息,他是不应该知道的。
“什么学校? ”
“给逃兵上的学校。”
“逃兵? ”
“是啊。给那些不想念书、父母有钱的孩子上的。在这里没有人会逼他们念书,
连九九乘法表都不用背。他们的理论是,有一天你发现很重要时,你自然会去背。
当然,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