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特工
他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零五分,他走到那层楼的另一边一家不太起眼的商店电梯口。他摁下按钮,耐心地等着。他已经多放了六十秒以免电梯延误。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出去。
电梯门缓缓地开了,走出来一位手拄拐杖的女士。他友好地笑了一下,进了电梯,赶在其他人到达电梯口之前迅速选择了顶楼。在电梯上升过程中,他在手机上找到了预先设置好的号码。信号非常好。电梯到了三楼,他用力按住了关门按钮——他不想有任何干扰。
接着,他说话了:“仔细听着。我不会再重复这个信息……”
行动的时刻到了。巴什尔发动小货车,开上了沃尔顿街,从牛津大学出版社富丽堂皇的正门前经过。他在红绿灯处左拐,又小心翼翼地开了二百码,亮起指示灯,靠左停在阿什莫尔博物馆建于1683年,是英国第一座博物馆,比大英博物馆早七十年,现为英国第二大博物馆。前的双黄线处。拉什德准备下车了。“街对面有一个交通管理员,”巴什尔撒了一个谎,以免告别时间太久。他越过坐在中间的哈里德向拉什德伸出手。
拉什德有点紧张地和他握着手。“愿真主和你同在,”拉什德试着主动开口,然后又和哈里德握了手,说了同样的祝愿。
巴什尔板着脸最后一次重复了他的指令。“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快步飞奔,因为这只会吸引别人对你的注意。我等着你的电话——应该是在二十分钟后。不要忘了,等到那一行人进入你的视线再打电话。”他庄严地看着拉什德。“愿真主和你同在。”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接着他给拉什德做了个手势让他下车。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巴什尔左转弯上了圣吉尔斯宽阔的公路。他看到街道的远端有一名警察。他以中速向北牛津驶去,然后绕了一个圈驶向市中心。在谢尔丹尼剧院以北大约半英里的地方他把车停靠在紧挨科博学院牛津最大的学院之一,其新哥特式及维多利亚风格的红砖建筑别具一格。红色砖墙的一条僻静的巷道上;这个学院的建筑风格象征着雄心勃勃的维多利亚时代哥特式建筑的胜利。他在那里停下车,接着,他和哈里德默默地等待着拉什德的电话。
我紧张吗?巴什尔问自己。并不是很紧张。那个英国人提醒他说他也许会紧张,甚至还要给他一些药片帮助他镇定——他拒绝了。事实上,随着最后时刻的临近,他感到他的心潮慢慢地平复了。
他转身,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货车的后部,直到他的手触摸到那一截长绳。他轻轻地拉动,把绳索未固定的一端拉到前排座位上,然后又小心地把它放在哈里德一侧的变速箱上。绳索几乎已经绷紧了;再过十分钟,哈里德用力一拉,半秒钟后他和巴什尔就将到天国去庆贺胜利了。
五十六
莉兹盯着学院一条街的监视器的画面。她几乎没有觉察到戴夫把一塑料杯加奶的咖啡递到她的面前。“六块糖,对吗?”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他开了个玩笑。她飞快地冲他一笑便又把目光转回到监视器上。几分钟前校长已经“就职”离开了谢尔丹尼剧院,穿过牛津大学图书馆的院子走向林肯学院,图书馆顶上狙击手警惕的眼睛如影随形,地面上几个便衣警察也全神贯注。
突然一名年轻的女警冲进房间,双颊绯红。看到那群人挤在监视器前,她一下站住了,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她突然变得忸怩起来。“长官,”似乎是对着曼斯森和警察局长两个人,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刚刚接到一个警告电话,说学院一条街上马上就要发生重大事件。”
“电话的准确内容是什么?”韦瑟比问。
“我可以为你们重放一遍,”那位女警说。她走到房间后部的一个控制台前,打开转换开关,一阵咝咝拉拉的声音过后,房间里响起了电话录音。
“特别支队,”电话里一个女声说。
“仔细听着,”说话的是一个英国男性口音。“我不会再重复这个信息。十五分钟后,一颗炸弹将要在学院一条街的游行队伍中间爆炸。密切注意一个年轻的巴基斯坦人。你们得行动迅速。”电话挂断了。
莉兹和韦瑟比紧张地对视着。
警察局长弗里斯突然发问:“这不会是恶作剧吧,会吗?”
“不会,”韦瑟比说。“这不是恶作剧。我们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汤姆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戴夫一脸茫然地问。
“其他恐怖分子在干什么?”莉兹满脸焦虑地对韦瑟比说。
韦瑟比摇摇头。看上去他也是一头雾水。“要是汤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就肯定不清楚了。”
就在两三分钟前,温斯顿警员的步话机噼啪作响,他也收到了这条紧急信息。他的值勤位置在“三一”学院那个四方院的双开门前,帮助疏散步行的人流。往常喧闹的行人中今天又加入了很多参观者,他们都想亲眼目睹年度庆典名人荟萃的壮观的游行队伍。尽管警察们一遍又一遍地责令他们不要靠近谢尔丹尼剧院,清理的进程依然相当缓慢。当地独立电视台的直播小组尤其不合作。在相对乏味的又一次年度庆典中间出现一起突发事件,他们决计要在现场拍摄到。
现在温斯顿警员发现身边围上了一群日本游客,他们不但对他的指挥置若罔闻,还开始在“三一”学院门前轮番拍照。他们还要求把温斯顿警员也拍进去,这使得他的任务更加艰巨。他正在竭尽所能地让其中一位年轻姑娘改变路线。她根本不懂英文,却热情地拍着他的肘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
那人藏在一小群意大利少年的身后,他们也无视警察的指令继续沿街走着。要不是他的穿着和十几岁的学生差别太大的话,那个小个子男人也许就不会被注意到。他穿的是正经八百的衬衫,而不是T恤衫,手上还抓着一部移动电话,总感觉有点别扭。他有点异样,温斯顿警员的这种感觉也得到了证实:那个男人离开了人群,朝着学院大门相反的方向移动,距离不足十五英尺,然后朝着特尔街的方向看去。他在等着什么,温斯顿心想。他拨弄手机的时候,温斯顿留心观察着。
必要时温斯顿警员的动作迅速。那个男人刚把电话举到耳边,温斯顿的长臂伸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请原谅,先生,”他急迫地说,“请让我看看你的电话好吗?”
那个亚洲人抬头看着他,似乎完全吓呆了。“当然,”他紧张地说,在他松开电话的时候,他无力地笑了笑。就在那时,他突然一转身,沿着学院一条街向市商业中心跑去。
温斯顿警员攥着那部电话紧随其后,边跑边喊:“抓住他!”
正当拉什德跑向米格兰街教堂拐角的时候,他突然被猛力扑倒在贝列尔学院的围墙外,接着被另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有力的双手摁倒在地。抓住他了!温斯顿想,但当他看到实施成功抓捕的警察正是那个年轻的自以为是的傻瓜雅各布斯警员时,那种放松的感觉变得有点酸酸的。
五十七
他在哪儿?拉什德为什么还没有打电话?巴什尔违反了那个英国人的指令拨了拉什德的手机号码,结果发现手机关了。该死!他看了看手表——游行队伍随时都会到达学院一条街。那个英国人是怎么说的?“如果通讯中断就直接采取行动。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千万不能晚点。晚点意味着一切都晚了。”
他盯着电子表决定再等三十秒。一旁的哈里德突然一阵骚动并指向挡风玻璃的外面。巴什尔向街尾望去,大学停车场绿油油的草坪清晰可见,这时,巴什尔看见了他们。
他们一个穿制服,两个穿便衣,在街道两侧时隐时现,他们在迅速检查着停在那儿的每一辆车。他们正朝这边走来。
快打电话,求你了,拉什德,巴什尔大声喊起来,几乎是用一种祷告的语气。他看到其中一个便衣向他所在的街道一端指了一下,巴什尔意识到指的就是他。穿制服的警察抬头一看,突然开始飞奔起来,一只手紧紧扶着头盔,同时对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步话机大声喊叫。那两个便衣紧随其后,三个人沿着路中间全速飞奔过来。
他不能再等了。他转动点火装置,小货车一阵轰鸣发动了起来。他猛一加速,小货车一下子窜了出去。他想飞速驶往帕克斯路再拐上通往他们的攻击目标的那条半英里长的街道上。看到他把车发动起来了,那个穿制服的警察跑到了人行道上,一个便衣从上衣内袋里拔出枪,蹲伏在一辆停在那儿的汽车尾部的后面。
就在那时,巴什尔看到一辆大型厢式汽车——那种足球比赛时装着警察进进出出的汽车——径直横着停在那条巷道的远端,堵住了他的出路。他及时地紧急刹车,拐进了科博学院后面的一条小路。在学院后部非常现代的辅楼后沿路飞奔,他顺利地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汽车轮胎发出了一点尖利的啸叫声。当他看到这条小路也被另一辆厢式警车堵上了的时候,他高声地咒骂着。没有其他办法了:巴什尔猛踩油门,径直朝那辆警车冲去,正当两辆车快要相撞的时候,他猛地把方向盘向右一甩。汽车前轮撞上了人行道高出路面的边角,汽车窜到了空中,只差几英寸就撞到了一个过往的女孩。她尖叫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叫声就像拉响了警报;尖叫声逐渐平息了,小货车重重地落在帕克斯路上。
巴什尔恢复了镇静,沿着那条三车道大街加速向年度庆典游行驶去。游行队伍肯定已经到达了学院一条街,他对自己说。不能晚点,不能晚点。街面上没有任何其他车辆,但是当速度计指针指向六十五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放慢了速度。他担心不能顺利地高速拐弯。他轻踩了刹车,然后又踩了两次,他准备好了。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到哈里德紧紧地攥着那根拉索的一端。
前方的交通指示灯正在转成黄色,但是他已无暇顾及,只是在祈祷不要有人突然从宽街窜出来。但是,在他的左前方,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却突然从霍利维尔街出来了。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电影镜头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个警察扑向那个学生,将他连同自行车撞倒在地上。
巴什尔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他的车已经到了交岔口,他猛地向右一拐。车擦着那条长长的人行道的内侧刚好到了克莱恩登大楼台阶的前面。他用力调整着小货车的方向朝着本应该和他相向而行的游行队伍驶去。他要做的就是沿着人行道往前开,而哈里德的任务就是拉响导火索。随着那一声巨响,一百码以内任何人都不得幸免。那个英国人就是那么说的。一百码。
但是,学院一条街上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人行道上没有人,大街上也空无一人。没有游行的队伍,没有行人,甚至连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都没有。简直就像空城一座。
当巴什尔感觉到他的左前轮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的时候,恐惧开始向他袭来。他撞上什么了?几乎是同时,他听到另一只轮胎爆裂的巨响。突然,汽车的方向失去了控制。
小货车向左急转,持续打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径直朝着谢尔丹尼剧院前面的那一堵围墙撞去。倾刻间巴什尔意识到不需要哈里德拉导火索了。单单那一撞必将引爆炸药,他想。
五十八
莉兹和查尔斯·韦瑟比蹲伏在一辆警车后,她看到狙击手射中第一个轮胎的时候就立刻躲到了车后。她双手捂着耳朵,等待着爆炸。在她身旁,韦瑟比本能地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双肩保护着她。
只听到金属撞击固定物体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闷响,似乎一半是原声、一半是回声。
再后来,一切归于寂静。莉兹试图探出头来,但韦瑟比又把她按了回去。“等等,”他说,“防止意外。”然而,爆炸并没有发生,压着她的那只胳膊也松动了,莉兹小心翼翼地从警车顶盖上方凝神看过去。
小货车撞上了护墙,被掀翻了,它车头朝天翻倒在高高的铁围栏边上,前轮还在空中不停地转动。
曼斯森从汽车后走出来,开始大声发号施令。一辆消防车拐过他们身后的德本汉姆斯英国百货业连锁店名。开了过来。到了学院一条街的街口,消防车一路避让着行人安全护栏,险象环生;它沿着店边人行道隆隆地驶过,缓慢地挤过狭窄的空间,这时警笛已经拉响了,然后加速向小货车开去。
消防车到达时,武装警察都从他们先前藏身的隐蔽处或是门廊里走出来,向那辆被撞毁的小货车聚集。一个穿便衣的特别支队警官首先接近了货车,他走上前用力拉拽驾驶室的门,但终告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