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
司是一个跨国大公司。十万美元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金副局长说,“悄悄地了结,也是一个办法。”他今年就要退居二线了,实在不愿意再经历这样一场“从未见过”的战争。当然,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和谐嘛,有时候就意味着大家都让一让。”
邢天不愿意也不能够直接反驳金副局长,只好看看李汉魂。
“邢处长昨天给小区的无名尸体,画了一幅心理画像。秦队长他们按图索骥,几乎沿着直线,找到了当事人。”李汉魂是操纵会议的行家,不动声色地将会议带回了正路,“我们很希望再度看见一幅杰作。”他看着邢天说。
邢天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目前还没有可能。”他老实地说,“无名尸体本身就携带着大量的信息:尸僵的形成、后背的压痕、衣着、穿反的内裤等等。而关于此案,我们仅仅掌握一封信和一听罐头。”
“一句话引发一个概念、一个概念引发一部作品。”李汉魂鼓励道,“说说,哪怕只是猜测。”
“从这封信的谋篇布局来看,此人应该有商业背景。否则,他不会写:尊敬的谢明明执行总裁。”邢天其实不需要鼓励,只需要允许,“一般人,是分不清总裁、总经理、董事长,更不会说‘执行’。闹不清楚的时候,会笼统地说,‘负责人’。”
“从信纸、信封、笔迹上,可不可能突破?”金副局长问。
“这封信是打印的。所用的是惠普打印机,这是世界上最多的打印机。所用的信纸、信封都是最普通的。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文章可做。”邢天回答。 李汉魂非常厌恶这种无端地“插入”,但也没有办法,“继续分析,小邢。”
“应该是个男性。第一,这有统计支持:以经济为目的的敲诈,百分之九十以上由男性所为。第二,行文简洁。某超市、十号货架第一层、第二列、左数第五个罐头。简洁是男性的特征。频繁地使用数字,也是男性的特征。以形容一条路为例:女性通常会说,在某某商店、某某单位的后面。而男性则说,穿过三个路口右转,然后直行,经过两个红绿灯后左转。”邢天一顿,“至于年龄,我以为应该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在这之下的人,很难在美国建立联系。而在这之上的人,在他们青年的时代,国门禁闭,也很少有人能够掌握工具,开通途径。”
“我这岁数的人,别说让我去敲诈,就是让我一个人到美国去把这笔钱拿回来,我也做不到。”金副局长说。
“他应该就是S市的居民。非如此,不可能在最敏感处切入。”邢天说,“投毒的超市,紧靠一片高档小区。其中,大型名贵犬数量很大,狗粮消耗,为全市之冠。”
“他会不会就在附近的小区内?”秦川问。
“没有证据表明这一点。”邢天说。
“有商业背景、三十岁到五十岁的男子、有国外的联系。”李汉魂总结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这里有一点矛盾。”邢天摆弄罐头,“把这个罐头打开,放入秋水仙碱后再闭合,需要若干道复杂的工序。一个纯粹的白领,很难完成。”他向众人展示罐头,“很漂亮的工艺。用老话说,三级以上的钳工水平。”
“白领加蓝领,等于什么?”金副局长说,“什么都不等于。”
“或许是一个集团?”李汉魂问。一个高级别的世界经济峰会,三个月后,将在S市召开。他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敲诈需要的只是智力,所以很少有集团作为的。”邢天见李汉魂不停地用铅笔轻击桌面,知道他很着急,于是说:“第一步,犯罪嫌疑人只是签订合同。在随后的履行过程中,他需要指明放钱的‘筐’在什么地方。再以后,有越来越多的细节需要敲定。线索也会随之越来越多。到一定程度之后,我们就可以抓住他了。”
“你有信心?”李汉魂问。
“有。”邢天知道李汉魂虽然贵为局长,但也是凡人。警察破案,与作家创作差不多:即使是成名作家,在构思、创作的过程中,经常会阶段性地丧失自信,需要一定的外力支持。
李汉魂环顾四周,“此案是本年度第一号大案。各位要全力以赴。本局的一切资源,都要为此案服务。”
谢明明根本就不相信警方能够侦破此案:这种案子,在美国也时有发生,侦破率据说很低。所以,在邢天约见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让公司公关部的人应付一下就算了。但邢天的口气很强硬:如果约而不见,就传唤他去公安局。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办公室见邢天。
邢天进来的时候,他在办公桌后起身致意,并没有迎上去。他希望邢天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的客位上,如此一来,心理上就可以占主动。
邢天深谙谢明明的“小把戏”,径直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如此一来,谢明明只得屈就。
“我是一位职业经理人。”针对邢天“有无私敌”的提问,他这样回答,“来贵国的目的很单纯:工作。”
“业余生活当中,是否与某些人有深层接触?”邢天平视着谢明明。
“深层接触?”谢明明知道这个提问的含义,但还是问,“什么意思?”
“大宗的经济往来。”(敬请关注《巅峰对决》11)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11)“邢警官应该知道我的收入,与贵国国民之间的差别。”谢明明居高临下地说,“它们是几何级数。”
“就是再大的阔佬,也有现金头寸周转不灵的时候。”邢天已经作了周密的调查,知道他喜欢赌博,通过网络,在香港赌马,东南亚赌球,而且出手很大。“尤其是在赌场上。”
谢明明一惊,但立刻镇静下来,“我是在我的收入范围之内,玩玩而已。”
“有没有赌债?”邢天简洁地问。
“我说过,我是在收入允许的范围做这件事的。”谢明明说的是实话。
“有还是没有?”邢天追问。
“没有。”谢明明忍气吞声地回答。
“女人方面,有没有问题?”
“你是在干涉我的隐私!”谢明明抗议道。
“我不是代表我个人,而是代表中国警方。”邢天正色回答。
“根本就没有女人问题。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家眷,也随住此地。”
“这不说明问题。”邢天知道谢明明经常性地寻花问柳,而且档次不低,“请回答。”
“没有。”
邢天追问:“是没有性伴侣,还是没有问题?”
“既没有性伴侣,也没有问题。”谢明明有许多“女朋友”,以至于他专门在电脑中建立了一个文档来管理。但有性关系的,屈指可数。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有正当收入的女人。
“据我们所知,不是这样的。”邢天不肯在这个问题上退让。但凡敲诈,多与情事有关。虽然这个案子不像,但这个因素必须排除。“你这是欲加之罪了!”谢明明双手一摊。
“不涉及到罪与非罪。我不是治安警察,而是刑事警察。”邢天一顿,“你有责任向警方提供侦破此案所需的一切。”
谢明明只得“交代”了一些情况,并且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她们有些人,连我的真实姓名、职业都不知道。”
邢天竭力不使自己的厌恶表露出来。他懂得眼前这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之所以能够占有如此丰富的性资源,原因不过是钱。他并不仇恨钱,也不一视同仁地仇恨“有钱人”。他只是恨这些在一起睡觉,却连真实名字都不透露给对方的“伪君子”。看来金钱必然使人堕落的说法不对,但起码金钱可能使人堕落。他警告对方,今后必须汇报有关于此的一切“可疑情况”。“另外,”他强调道,“贵公司的一切活动,都必须配合案件的侦破。”
谢明明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地被动,反击道:“你们真的有把握侦破此案?这种案件,即使在刑事侦察技术极其发达的美国,破案率也不很高。”
“第一,我们有把握。”邢天站起身来,“第二,美国的破案率,不能说明任何中国的问题。”
“大海捞针!”谢明明并不起身送客,用身体语言表示蔑视。
“我们已经无数次地从大海里捞出针来!”邢天骄傲地说,“我顺便告诉你一个常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法律,都采用属地原则。”
“属地原则?”谢明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不管你是哪国人,在哪块土地上,就归哪的法律管辖。”邢天边说边往出走,“希望你好好学习中国法律,并且认真地遵守它。”
大多数案件的侦破,都是由一些平凡至极的工作组成。此案当然不能例外。根据邢天的部署,秦川率领华天雪,在郊区一些“门前有空地”的住宅区巡逻。
“这大冬天的,就算这家伙真的是自己种水仙花,这会儿也是白茫茫一片。”秦川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好好地休息,所以有些暴躁。“瞎耽误工夫!”他把烟头扔到窗外,“再说,一个勒索十万美元的人,怎么会自己种地?”
华天雪耐心地说:“邢处认为投毒者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一定不会到什么地方去购买,而是自己种。”
“你这个人,唯上是从。”秦川不屑地说,“就算他想种,也要会才行。你以为种地就那么简单?我插队四年,年年种三季水稻,三四一十二,也没有学会。”
“听说秦队在插队的时候,特别捣乱?”华天雪不愿意继续就邢天的“猜想”与秦川争论,“有一次偷杀了贫下中农的一头耕牛,差一点被判了刑?”
“以讹传讹!”秦川笑了,“不是我去偷,而是一头没主的耕牛,跑到我们的集体户来了。两天没有人认领,我就把它宰了吃肉。”
“你会杀牛?”
“不会。我们原本想请村里的一个屠夫来,可这家伙不敢。”秦川解释道,“那年头,耕牛是主要的生产工具,宰杀需要经过公社一级政府批准。偷偷宰,跟现在偷一辆奥迪车的罪过差不多,所以只好自己杀。”
“那么大的牛,你怎么下手?”
“有一本兽医的书,照着图干就是了。”秦川笑笑,“那一年,我正好十七岁。在我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字:饿。你知道我吃了多少?”
“多少?”
“一条牛腿!”
“快成鸿门宴的樊哙了!”华天雪笑着说。
“牛肉还没有吃完,警察就来了。在县城的看守所里,我一直怀念那些没有吃完的牛肉。”
“后来呢?”
“后来念我们是初犯,又是知识青年,更何况,我们还通过公社的广播站广而告知,确认是野牛之后,才杀的。所以就把我们放了出来。”
“您这是概念的偷换:无主的耕牛,仍然是耕牛,而不是野牛。”华天雪笑着停下了车。
两个人下车巡查。
此地正是秋枫别墅十二号。
院子里是整齐的草坪,中央还有一株古梅。没有半点“秋水仙”的痕迹。
“人家都说,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看来这话不对。”秦川见华天雪不懂这话的意思,就说,“这是清朝的古话。内务府的官,暴发户多。暴发户不是世家,所以他们只能盖大房子,却不可能培养出古树,也没有古画。”他指指那株古梅和靠窗的一排竹子,“可现在这帮子有钱人,把上帝干的活都干了!”
说着,两个人上了车。
谁也没有察觉,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正在二楼的一扇窗子后面,注视着他们。
邢天和小陈也在排查。重点也在郊区的别墅区。
“住这么好房子的人,有必要为了十万美元去冒险吗?”小陈问。
“如果这个人,仅仅为了十万美元,大概不会。”邢天顿了一下,“可我以为十万美元,很可能是他计划的第一部分。随后,他会开出更高的价格来。”
“您真的相信您自己的判断?”
“相信。”邢天的眼睛望着远处,“我相信投毒者住很好的房子、我相信他会在自己的家里种植秋水仙,我还相信,他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我总得相信一点什么!”
“您从来这么自信?”
“人不自信,何人信之?”邢天反问。
“那一家看不看?”小陈指着不远处一座开放式的别墅。
“不用了。”邢天见小陈的目光存疑,就说,“院子里有孩子、狗、笑声。这样的人,是不会投毒的。”
“我见过一个人,有三个孩子和美丽的太太,但却是个杀人犯。”小陈不同意邢天的论点。
“如果咱们排查的对象是杀人犯的话,自当别论。杀人有很多理由,报复杀人、激情杀人,有很多随机的成分。也就是说,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杀人犯的。而投毒敲诈犯,却只有一个理由:金钱。换句话说:很久以来,他就是一个投毒敲诈犯!一个心理阴暗的罪犯。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家庭。”
“可也会有例外啊?”
“假设A和B分别要找女友。A的条件是二十五岁,有正当职业。而B则要找一位二十三岁、收入颇丰、貌美、身高一米七○以上,且有S市户口。你说,A和B谁更容易找到?”
小陈笑了,“当然是A。”
“限制条件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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