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
蒋勋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说:“小时候,我爸爸给我讲过他亲历的一个故事。一支部队,被敌人包围了,几乎弹尽粮绝。但连长很镇静地拿出望远镜,四下观看,并且说援兵很快就来了。最后……”
华天雪打断了他的话,“最后没有援兵,他们是靠自己的力量,打垮了敌人。”
“你怎么知道?”蒋勋奇怪地问,“我还是第一次在小范围内讲这个故事。”
“我爸爸也给我讲过这个故事。不同的是那个拿望远镜的是团长。他也说是亲历。”华天雪说,“你该不是听我说的吧?”
“我刚才已经说了,是我爸爸亲口对我说的。”蒋勋不服气。
“故事和案件一样,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华天雪也不服气,“你给评评理。”她对邢天说。
“如果你们两个的故事,都是发生在朝战,那么小蒋的就是假的。”邢天作结论。
“我爸爸也参加了朝战。”蒋勋说,“虽然他说这个故事发生在自卫反击战中。”
“参加了没错。但在朝战的时候,志愿军的连长,还没有配备望远镜。”邢天说。
“也可能缴获了一个。”
“缴获了得上缴。局长没有好车,你就坐不上好车。”秦川的解释很通俗。
“如果发生在自卫反击战,小华的故事就是假的。因为令尊大人,已经是高级干部,不可能亲临前沿,所以不可能亲历。”邢天说,“所以,你们两个人的故事,都可能是真的。至于刚才小华说的‘惟一性’,则是因为两个故事,都是仅有实质的梗概。故事编来编去,原故事其实就是那么几十个。这也正是咱们心理侦查之所以存在的原因。”
邵江在离村三里处的独立院落里,向邬春晓汇报与周密谈判的情况。
在整个汇报的过程中,邬春晓一直用一根4B铅笔画狼。停下来的时候,就抽烟斗。邵江知道岳父画狼,不过是个习惯。抽烟斗,也是象征性的。
“这个A&C公司可靠?”邬春晓在邵江停止汇报后很久,才突然发问。
邵江一惊:他并没有说到A&C,因为那只是一个为了布置财务迷阵设计出来、子虚乌有的公司之所以要设计这样一个公司,是为了他个人的远景规划:没有宏图大略,就不会有大业。(敬请关注《巅峰对决》42)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42) “可靠。可靠。”
邬春晓瞟了一眼邵江。可以肯定他不懂理论上的“心理分析”和“微表情”,但他还是看出了邵江在撒谎。“A&C。A&C!”他连续重复了两声。
邵江这次才感觉到岳父的英文很标准:“我还是头一次听您说英文。这是一个与英国皇室有关的金融公司,有着二百年的历史。”这虽然纯属杜撰,但他很认真地做了“功课”。
“翰林院文章、太医院药房,都是虚有其表。”邬春晓又开始低头画狼,“不过,你不像冬坚、冬强,志向远大。取法于上,也仅得其中。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五百万。超过五百万,一分钱也不行。明白了?”
“明白了。”邬春晓最后一句“明白了”,分量很重,让邵江一哆嗦。
“明白了就好。”邬春晓的语调又改成和风细雨型,“儿子不能选,生下什么,就是什么。女婿是可以选的。看来我选的不错。去吧,放手去打你的江山吧。”
“我一定不辜负岳父大人的重托。”邵江显然听懂了“女婿是可以选的”这句话的潜台词:“可以选”就等于“可以换”!他见邬春晓闭上了眼睛,知道这是让他“跪安”的信号,于是告辞出来。
离开了这间阴森森的房间,看见满天星斗,他顿时感觉到一身轻松。第一批遴选出来的三十个人,很快排除干净。邢天接着命令“沿着老路”,扩大范围,重新开始调查。
经过两个星期的艰苦工作,焦点落在了一位叫做陈纯的人身上。
陈纯十九岁。父母离异后,分别去了南美和北美。他一直与溺爱他的爷爷奶奶长大。以还算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但因为酷爱网络游戏,第一学期,几乎全部缺课,被学校开除。但他患帕金森病的爷爷和瘫痪在床的奶奶,以及远在天边的父母对此全然不知。他的家和他喜欢去的网吧,就在周童的“活动圈”内。更为重要的是,他提供了假的DNA样本。
“我敢用头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打赌:陈纯就是凶手。”坐在精心布置的审讯室内,蒋勋环顾众人说道。
“谁的头?”邢天低头看着笔记问。
“当然是我的了。用别人的,别人也不干啊!”
“千万不要用惟一的、必须的东西和人打赌。原因很简单:你输不起。”邢天说,“请陈纯进来。”
陈纯进入审讯室。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男子。高高的前额、尖尖的鼻子、黑黑的眼睛、白皙的皮肤。
邢天虽然已经数十次地看过他的相片,并且不止一次透过单向玻璃或从远处亲眼见过本人,但人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陈纯,达十分钟之久。
这一招,他是从日本棋手桥本昌浩处学来的。桥本是“长考”围棋术语:长时间考虑的意思每次下棋,第一步就要用掉一个小时。后来他解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对手施加压力。
压力如水,果然慢慢地渗透到陈纯身上。到了第十分钟,他竟然先开口问:“我怎么啦?你们为什么把我带来?”
邢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的智商多少?”打乱对手的思路,是审讯突破的关键。
“130。”陈纯回答。
“属于不超过百分之十的高智商人群之一。”邢天依然直视陈纯,“那么你应该知道今天是几号?”
“几号?”陈纯想了一会儿,“好像是10月25号。”
“我问你是几号?”
“25号。”
“对。是25号。”邢天故意停顿,“这个日子,对你有没有意义?”
陈纯偏过脸,用一只眼睛看着邢天,“一个普通的日子。”
“十个月前的今天,你在干什么?”邢天问。“十个月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住?”陈纯回答得很快。看得出,他连想都没有想。
“难怪。十个月前的事情了。”邢天转对蒋勋说,“有人说,记忆如海。也有人说,记忆如河。无论河海,要想正确地航行,必须依赖一些标记。”他重新面向陈纯,“最能唤起人记忆的东西是什么?”
“音乐。图像。”陈纯不知道邢天扯那么远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好!”邢天摆手。
屋子里的灯光立刻暗下来。
随后,响起了圣诞节的音乐。
悬挂在墙壁上的一个大屏幕投影电视上,出现了圣诞老人、圣诞树、飘飘的雪花、一对对拉着手的情侣……总而言之,圣诞节所有的元素性符号,一应俱全。
“想起来了吗?”邢天走到陈纯的背后,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圣诞节。”陈纯回答的声音,显然是经过调整的。
邢天感觉到陈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一些“害怕”的信号,比方微微的颤抖,回避的目光,还是渗透了出来。
接下来,屏幕上出现了山泉别墅的大门。
“认识这地方吗?”邢天问。
“不认识。”陈纯说。
“这不应该。”邢天感觉到陈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体在往上“挺”:这是一个表示“豁出去”的姿势。“也许是我们拍得不好。继续。”
屏幕上又出现了别墅区的围栏。
“象征性的栏杆。‘把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邢天从陈纯的档案中知道他在中学时候,酷爱文学,“怎么?还不认识?”
“好像是山泉别墅区。”陈纯回答的声音已经变低。
“十分正确。接下来,你需要仔细看。”邢天说完,屏幕上就出现了“九号别墅”的外观。“好好看。”
接下来是周童在蹒跚学步、在游戏、在浇水、在学习。 最后一帧则是十岁的她孤独地坐在台阶上。
这时候,画面黑白混乱、高速抖动。一个恐怖的声音响起来:“不要!不要!”
重重的脚步声。人窒息前拚命地喘息的声音。重物打击人体的声音。
屏幕重新亮起来的一瞬间:鲜血喷溅,布满画面。
接着,屋子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瘫在了椅子上的陈纯,喃喃地说:“你们都知道了!”
按照陈纯的交代,警方很顺利地找到了所有的作案工具。包括那个重击周童的保龄球瓶。
陈纯动机很简单:在一个秋日的下午,偶然中,他看见了周童。觉得怦然心动。他跟踪她到了山泉别墅九号。随后,很容易就从互联网上获取了有关周密的资料。这之后,他几乎把她忘掉了。但突然有一天,她又从潜意识中冒了出来。于是,他开始行动了。
他的策划,完全依据从网上下载的《恐怖百科全书》。只有那个保龄球瓶,是自己添加的:这是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参加少年比赛,获得冠军的奖品。也是他平生所得的最高奖励。
进入别墅出人意料地容易,以至于所学根本用不上:地下室的一扇窗户没有关。周童也很驯服,听话地跟他一起去了地下室。但当她发现他要实施强暴时,却大喊起来。无奈之中,他只好把她绑起来。可周童还是拚命挣扎,他只得勒紧她脖子上的绳索。这一过程中,她一直用不屈的眼睛盯着他,直到最后。他不放心,又用保龄球重击其头部。看看没有多少血喷出来,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也是《恐怖百科全书》所叙述的然后,他把她放进了深度冷冻柜中。随后,疲惫至极的他,竟然睡着了。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他一层一层地侦察,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人。吃了一些东西后,才开始思索。为了布下疑兵阵,就写了一封勒索信。
“你有过不安吗?”在审讯结束后,邢天问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
陈纯摇摇,“没有。只是害怕。”
“杀了人,竟然没有一点不安?”华天雪问。
“开始害怕。后来也就不害怕了。一直到你们要求提供DNA。”陈纯很坦然地说。
邢天厌恶地看着这双堪称美丽的眼睛,用平缓的声调说:“我蔑视你。你不属于人类。”
“爸爸请你吃点好的。”邢天坐下后,对儿子说,“这一家的青椒肉丝最好吃,还有茭白。”
“那就都点上吧!”邢小天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
“我最近太忙,没顾上多招呼你。”邢天点完菜后说。
“你的意思是不要对明天回来的妈妈说?”邢小天尖锐地反问。
“你怎么这样想我?”邢天不高兴地说。
“就算你自己认为自己没这么想,可你的潜意识里面,肯定有这个想法。瞧瞧,被我说中了不是?”邢小天指点着他说。
邢天想想也对,可不愿意承认,“潜意识?我的潜意识我可分析不了。”
“那就不分析了。”邢小天开始大口地吃,“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奶奶活着的时候,经常对妈说:好媳妇,两头瞒;坏媳妇,两头传。这个我懂。”
“奶奶活着的时候,你才五岁。”
“五岁?五岁就不小了。人一共才多少个五岁?”
“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双球鞋,犒劳犒劳你呗!”
“你也应该。”“应该?”邢天认为有必要反驳,“我应该给你买球鞋。但不一定是乔丹。”
“买乔丹也应该。”邢小天眨着眼睛说,“要不是我,你能破了周童案?”
“你怎么知道周童案?”邢天严肃地说,“另外,你怎么知道破了?还知道其中有你的功劳?”
“周童案,最少有三四个月,你一天到晚挂在嘴上。至于破案,文章都登在你们的网上了,还不让我看?至于为什么是我?虽然没说名字,可我还不知道我都给你贡献了什么吗?”
“你怎么能上我们的网?”
“一敲‘人民公安’四个字,是人就能上去。”邢小天不高兴地说。
“我们内部机密网,你上得去吗?”邢天有些着急地问。
“没试过!”邢小天没好气地说。
“你是说你想上就能上?”
“这可是您说的。我可没说。”
邢天多少放心下来,“我等会儿得批评蒋勋。机密的事情,不该放到公开的网上。”
“罪犯都干出来了,还叫什么机密?”邢小天不服。
“有一本小说,叫做《世界末日》。是一个很好的惊险故事:一个对航空公司不满的员工,在飞机上放了一枚对高度很敏感的炸弹:四千英尺之下就会发生爆炸。飞行员最终找到了解决这个两难局面的办法:降落在丹佛机场,这个地方的海拔比四千英尺高。”
“不错,机智。”
“这个故事是作者从他的哥哥,一位国际合众社的航空编辑那里听来的。基本的技术支持,也是他哥哥提供的。当知道弟弟要发表小说时,哥哥警告弟弟,希望他认真考虑,以免他人效法。小说发表后,一周内,美国的东部航空、泛美航空、环球航空都收到了恐吓信。”“这倒也是。”邢小天说。
“杀害周童的凶手,也是从网上的《恐怖百科全书》上,学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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