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
“前些时候,妹夫请了两个会计师,来审咱们的的账。说是要给咱们企业做诊断。”邬冬强把还有大半截的中华香烟掐灭、折断,“企业又不是人,做的什么诊断?所以我就多了一个心眼,趁他不在,请那两个会计师吃饭,给他们小钱、灌他们大酒。最后还是把底给套出来了:姓邵这小子,是请人查咱们的家底来了。”
会计师来红都公司的事,邬春晓是知道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邬冬坚看看弟弟,见他没有发言的意思,只好自己说,“他们说,收入和资产相比,起码有三千万以上的差额。”
“什么意思?”
“有人把三千万块钱藏起来了。”邬冬坚解释。
“三千万?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你们看不见的灰色支出。加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邬春晓惊讶会计师的精确:他确实把一些钱另外“放”起来了。但这事谁也不知道。“毛收入。他们说的是毛收入。”
“那两个家伙说他们审计的企业多了。各种灰色的支出也打进去。而且是按照最高的系数打的。”邬冬强很想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钱。
“以前红都谁主事?”邬春晓问。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您啊!”
“红都是谁的?”邬春晓又问。
“您的啊!”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那我为什么要自己偷自己的钱?”邬春晓睁开平素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露出猛禽一般锐利的光芒。
邬冬坚、邬冬强分明感觉到后背发凉。
“转产是方向。说说你们两个的想法。”邬春晓见“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重新闭上了眼睛。邬冬坚先拿出了自己的方案,“现在做烟草的利润特别大。咱们可以拿出两个,最少也要一个工厂,改成卷烟厂。”
“出什么牌子的烟?冬坚牌?”邬春晓不屑地问。邬冬坚属于那种比较“木”的人,“‘中华’‘芙蓉王’。做这两种烟的利润,不比印钱小。”
“老二呢?”邬春晓不想和邬冬坚再讨论下去。
“咱们有土地、有厂房。我想改成一个化工厂。”邬冬强说,“生产药品。现在药厂的批准手续不难办。我也有关系去批新药。”
邬冬坚赶紧插话:“做药的利润也特别大。除了劫道,就是卖药。要是能够搞到麻黄素一类的,转手一卖,就是大笔、大笔的钱。”
“要是自己生产呢?”邬春晓问。
“那利就多一百倍。”邬冬坚又点燃一支烟,“恐怕还不止!”
“制定企业的战略规划,必须有依据。”邬春晓重新睁开眼睛。
“我们有依据。”邬冬强说。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有依据。我也知道你们依据的是什么?”邬春晓等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后说,“你们的依据是《刑法》!”邬春晓的语调虽然很严厉,但眼睛中却充满悲哀的光芒。
考古队工作时,警方的人都插不上手,只好在一边观看。
“这其实也没什么?找两把洛阳铲,把土取上来。比较黑的,就是疑似地带。标上标记,等普查完了,再细查。”蒋勋说。
“照你这么说,汽车也不过是把车厢装在四个轮子上,再装一个发动机,一个方向盘就行了。”邢天说。
“如果再加两个翅膀,还能飞起来。”蒋勋笑着说。
“道理是没错。可这中间有很多学问。比方隔多远,取一铲子土,要多深,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是一门大学问呢!”
“也没多大。你看那些盗墓贼,没上过大学,照样能找着好东西。”蒋勋不服气地说。
“盗墓贼都是祖传的,经验一辈一辈口耳相传,很是丰富。”邢天说。
“我看过公安部破获山西的一个大的盗墓集团的通报,确实有很多对父子。”
“一对父子,发现了一个有价值的古墓,并且开了口子。你说应该谁下去取宝,谁在上面接应?”邢天问。
“爱谁谁!”
“一般来说,是儿子在底下,父亲在上面。你说这是为什么?”
“儿子矫健呗!”
“不对。儿子在底下,万一挖上什么稀世珍宝,上面的父亲绝对不会持宝弃儿而去。倒过来就不一定了。”邢天说。
“这倒也是,光见儿子因为财富,对双亲下毒手的,没见过反过来的。虎毒不食子!”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一种人,就经常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什么人?”
“皇帝。”邢天说,“汉武帝、清康熙帝,史不绝书。原因一,就是做皇帝的好处太大,而且又是惟一的;原因二,儿子太多,自然会形成若干个利益集团,相互倾轧。”
“您的心理分析,无处不在。”蒋勋说,“其实当皇帝有什么好?让我当我也不当。”
“你这话毫无意义:当皇帝有什么好,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中国已经没有人知道。其次,也没有人让你当,因为没有这个位置了。”邢天笑着说。
邬春晓用顶楼上的天文望远镜看了很久的星星,才逐渐恢复平静。
两个儿子的无知和愚昧,他是深知的。当然,这不怪他们。基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从他本人吸取知识的速率就可以推断出来。关键是小时候,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自己孤身一人,隐名埋姓,来乐山投靠亲友。站住脚之后,娶妻生子。但没有能力,也不敢送他们去大城市上学。等到一切条件都已经具备了,他们也错过了最佳求学年龄。换句话说:世界观已经形成人的世界观,到了十多岁,就已经固化而且是一种落后的农民式的世界观。
这种落后的世界观,指导着他们的一切思想和行动。所以他很明智地决定放弃“这一代”,而从孙子辈抓起。他在两个孙子七岁的时候,就把他们送到了美国,派自己的女儿去“监管”。然后让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婿,接管这个企业。
这一切安排,堪称完美。可人算不如天算:人民币升值,首先打击了出口。汽车配件厂,因为没有跟上汽车本身的更新换代,也被淘汰出局。而那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女婿,又志不在此,偏要去弄金融。因为别无选择,他只好同意。新时代要有新思维,这或许是一条生财之道,也未可知。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放进去,而是“留了一手”。但没想到的是这位女婿,竟然有了“抄家”的想法。
当然,到目前为止,女婿不过是个“想法”:没有人能够禁止别人想什么。但不能做。一旦有具体行为,就应该立刻“消灭之”!要未雨绸缪,严加防范。想到这,他拿起了电话。
掘开厚厚的黄土,考古队发现了一个干涸的蓄水池。在这里面,散乱地放着若干具尸体。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潮湿、高温,皮肉全无,只剩下森森白骨。
“十三具尸体。”华天雪一看就说。
“你怎么知道?”蒋勋不解地问。
“我见到了十三个头骨。”
“一个人一个头,这我也知道。可我怎么数着、数着就糊涂了呢?”蒋勋用手指点着数。
“十三种不同的酒放在一起,你一下子就能数出来。我就不行。”华天雪说。
“你的意思是这些头骨,在你看去很不一样?”
“是的。”华天雪指指角落里的一具白骨,“那是一具女人的遗骨。看上去大概是惟一的一具。咱们先从那里开始。”说罢,她就下了墓坑。邢天和蒋勋也跟了下去。华天雪小心地用直角规、圆角规、尺子测量骨骼。当初掩埋很草率,人和人都叠放在一起,尸体腐烂后,骨骼就混了。每当确定一块后,便放在一个特定的箱子里。大约三个小时后,夏女士的骨骼全部找到。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人体是由二百零六块骨头组成的。可这里怎么有二百二十七块骨头?”邢天问。
“你的记忆很准确。多出来的二十一块,是我用简单的办法无法确定的。”华天雪说。
“你都用什么方法?”邢天很感兴趣地问。
“先用肉眼观察骨骼各部位的性状:大小、角度、性状、厚薄、宽窄来判定性别。好在只有夏女士一位女性。要是确定不了的,就用均值法。”华天雪将盒尺拉开,“男女骨骼尺寸,有一个经验数据。如果落在男性的均值内,则可以排除。”
“应该有重叠的部分吧?”
“所以我才把疑似的骨骼都取走。”华天雪说,“回去先用判别函数法算一算。实在不行,就做DNA。”
“那剩下的呢?”蒋勋问。
“我加一个班,把它们分别装殓。”
“这工作量可不小。”邢天说。
“有什么办法呢?”华天雪望着一堆堆白骨,“他们也都是人子、人夫、人父。”
“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蒋勋说,“我给你帮忙。”
“前面这句我爱听。”华天雪笑着说,“后面这句不对:帮忙是伙伴关系。应该是给我打下手。”
“好,好,我给你打下手。”蒋勋也笑了。
伦敦的金属交易所,是一个纯粹的国际市场。一切都是由一只“看不见的手”组织起来的。资本的意志,决定一切的价格。如果没有任何扰动的话,如果供求双方能够满足的话,价格应该是平稳的。但许冰声在价格“异动”的时候,未免慌张起来,于是夸大其词向焦总汇报。焦总也草率地在中国期货市场抛售了两万吨铜。这下子,“中国政府在赌期货铜”的消息,在市场上不胫而走,引起方方面面的重视。用通俗的话说,是“鲨鱼围了过来”。许冰声是行业中人,自然知道厉害。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逃脱不了干系。一来,他并没有官方身份:焦总为了逃避中国证监会的监管,命令他用个人的身份与期货经纪公司签订合同。在伦敦金属交易界,他有着广泛的人脉,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中国国资公司的背景。其二,他拉了不少“朋友股”,还利用自己的信用,伪造了一份中央储备总公司董事长的委任状,获得了一家美国银行的贷款,也全部投入其中。总的计算下来,他“混水摸鱼”的一块,几乎是总数的三分之一强。
综上所述,当他得知诸多国际炒家加入到“多方”阵营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这绝对不是和焦总说的“亚洲金融风波期间的香港金融市场的对决”一样,“中国政府将义无反顾地加入”。因为当时的国际炒家,试图猎取的是事关香港数百万人生计的“港币”,中国政府自然责无旁贷。而“铜期货”则是一家中国公司领导人,“私下授意”的“企业行为”,完全没有可比性。
为了免去羞辱、免去牢狱之灾、免去巨额的债务,他才决定自杀。
这一切,焦总自然洞若观火。他一向以“每逢大事有静气”自命,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郊区的一幢原属于一位民国要员的别墅内,召开了一个由几位法律、经济专家参加的会议。这些人,并不是公司的组成人员,而是他私人智囊:每有大事,他都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处理的时候,可以给公司的下属一个惊讶。
会议针对许冰声所购买的八千手铜在到期之日,可能产生的巨亏,提出了如下的对策:
第一,宣布许冰声的行为属于个人欺诈行为,这样就不必承担其卖空的损失。而给他开设账户的期货公司只好认赔谁叫他们不认真核实资料,只听信了许冰声的个人“暗示”。
第二,实物交割。国际炒家的目的,并不是真正要“买铜”,而是要赚钱。可中央储备总公司,有的是铜。可以把铜运到伦敦去,把这些铜给他们。
第三,展期。这就是在期货到期之日,延期交割。希望铜的价格回落,浮亏消失。
一位期货专家认为,最务实的做法就是此刻“平仓、止损、出局”。也就是不玩了,算账回家。损失既然已经铸就,止损应当是最高原则。(敬请关注《巅峰对决》47)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47)但这却是焦总决不会考虑的:这样一来,一切都摆到了桌面上。自己的政治前途,定是一片暗淡。综合思考后,他决定采取三项措施。第一,封锁许冰声自杀的消息。第二,将一些铜,运往伦敦,给国际炒家一个“继续玩下去”的信号。第三,同时准备展期所需要的资金,放出“展期一年”的风声。这时,另一位财务专家给他算了一笔账:如果铜价到了每吨四千美元这是经过研究测算出来的可能数字而要展期的话,每吨每天将产生1。25美元左右的费用。八千手即二十万吨,每天就是二十五万美元的费用。这也是不小的数字。再者说,国际炒家看你展期,也会竭力控制价格,降低的可能性不大。
“一年是很长的时间。”焦总与这些“属于自己”的人在一起,总是感到很轻松,“有一位大臣获罪,国王要杀他。他于是对国王说:我可以教会您那匹最心爱的马说话。国王平生最遗憾的就是自己的爱驹不会说话。每每对人言,它要是会说话,比你们谁都聪明。于是,就设下了六个月的期限。大臣回家后,已经听说此事的妻子,担忧地问,这怎么可能呢?大臣告诉她,六个月是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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