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
但是,现在快要发疯的不仅仅是京子,扶着她站在那里的大曾根同样也脸色铁青,
表情非常恐惧。
(奇怪。这不可能。我的确把他扔进了水池中,而且是看着他沉入水底后才离开的。
通常情况下,这时小东西的尸体应该浮在水面上才对。但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太
奇怪了。)
与其说是奇怪,到不如说是可怕,准确地说是恐惧。即便是这样一个恶魔,也体验
到了这种非人力所能及的奇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花医站在泥水中满脸疑惑地朝大曾根喊道:
“老爷,太奇怪了。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看样子少爷没有掉进这水池中。”
“不!不可能。这里有落水的痕迹,而且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有踪迹。肯定在这
里。再仔细找找。”
“哎。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总而言之你再找找看。”
“可是……”
“什么可是!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照我的吩咐做!”
由于惧怕大曾根,老花匠又再次伏下身子去寻找。就在这时,从大曾根和京子身后
的光线微暗的树林子后边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在那里找不是白费劲吗?”
他们吃惊地回过头来,发现从大树后面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这个男人有四十多岁,
身穿难看的便宜西装,一头近似光头的浓密的短发,又黑又矮,浑身显得很结实。男人
站在那里冷笑着。
大曾根死盯着男人的脸,像是要从中寻找什么东西。转眼间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
像死人似的,眼球差点没掉出来。
“鬼!……鬼!
看到那个黑男人,他感到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奇怪地嘟哝着什么,一步
一步往后退缩。
然而,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的大曾根相反,当京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突然狂
喜地喊叫着朝他跑了过去。
“哎呀!你不是久留须吗?是久留须!是久留须!”
“夫人,您还好吗?您说的不错,我是久留须。五年前淹死的久留须。”
啊!不是鬼。而是陪同男爵旅行时与宫古丸一起遇难,在东中国海葬身海底的管家
久留须左门。人们都以为他死了。
“夫人您放心,少爷被我久留须救起来了,现在他正在我住的地方高高兴兴地玩
耍。”
“哎呀!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那你能不能快把友之动带到这里来?”
“不,夫人您听我说。宝贝少爷是男爵家的继承人,我不能把他带到这个恶魔的巢
穴里来。夫人,少爷不是自己去水池的,而是人面兽心的恶魔把他从吊床上抱下来扔进
水池的。这是我在树后边亲眼看到的。等恶魔走了之后我才悄悄把少爷救了出来。…喂!
喂!大曾根先生!你要去哪里呀?是不是想逃跑啊?哈哈哈哈,你跑什么!我有许多话
想跟你说。在这里说被别人听到不好,咱们进屋慢慢说吧。哎!大曾根先生!”
即便是这样一个大恶魔,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显得狼狈不堪,不知所措。大
白天,即便是想跑也难以跑掉。嘴唇干涸、脸色苍白的地,只好硬着头皮假装镇静。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那么,好吧。既然你有话说,那我就听
听。跟我来!”
走在前边的大曾根脚步踉跄,而他身后敦敦实实的久留须则显得沉着镇静,就像是
警察在押送犯人。
虽然京子还不知实情,但因友之助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她吩咐水池里的男人
们停止寻找,然后急忙跟着两人来到上房。
狠毒的火焰 大曾根领先走进位于楼房一角的西式房间。这里是备用的会客室,摆设并不怎么豪
华,仅有的两个窗户上装着很结实的铁护栏,显得格外的阴森。也许他觉得对于这个鬼
魂般的来客来说,这样的房间更合适。
大曾根、久留须和京子围着桌子坐下来。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夫人,您感到更吃惊吧?因为按理说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倒是大曾根君你可能
感到很吃惊吧?因为,你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我久留须会活着回来。”
说着久留须瞅了脸色苍白的大曾根一眼,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大曾根君,当时我昏了过去。正在这时一艘蒸汽船路过那里把我救了起来。幸运
也好不幸也好,反正是我被救了。我这么说是因为,那是一艘中国的海盗船。夫人,这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一带今天依然有可怕的海盗船在游荡。那艘船把我救了起来,为
我精心地疗伤。但是,在我伤好了之后他们并不放我回日本,因为当时他们正好缺船员。
他们让我在地狱般的船底当了伙夫。即便是船靠了岸,也有人严密监视着我。不要说上
岸了,就是甲板也不让我上。具体的情况我以后再慢慢给您讲。总之,五年来我就这样
像海盗们的奴隶似的终日恐惧不安。
听了久留须所讲的离奇的故事,京子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提起海盗船来,可怕的事和今天想起来觉得有趣的事情多得简直可以写一本书。
不过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话给您讲。
“‘两个月前,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海盗船上逃了出来,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回
到东京。我悄悄地观察了这个家的情况,结果使我感到十分意外。夫人,说出来我也感
到很难过,您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您和原来老爷的敌人结了婚。您的次于是您敌
人的儿子。’”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相信这家伙的话。久留须!你给我住嘴!再胡说八
道我决不饶你!”
大曾根大声吼叫着。但是久留须对他的虚张声势并不感到吃惊。
“你说不饶我,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是不是又要拔出手枪杀人呢?哈!哈!哈!
哈!我看你不会在这城市里边公然开枪杀人吧?
“夫人,这家伙用手枪把我肩膀上打了一个窟窿。不,事情还不仅如此。
“夫人您不要吃惊,大曾根这个恶魔肯定在船中杀了原来的老爷,然后把遗嘱抢夺
到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回来把夫人骗到了手。”
久留须不在乎大曾根的阻拦,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把小船在东中国海上漂流
时发生的事情和大曾根连杀二人的罪行全在京子面前抖落了出来。
“哎!我要是再早一点从海盗船上逃出来,就不至于造成目前这种无法挽回的结果
了。但是事已至此,虽说大曾根是个恶魔,但他目前有了龙次小少爷,没有夫人的指示
我也不好去告发他。因此,我想请夫人拿个主意,给大曾根君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妥
善地解决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撒谎。喂!久留须!你有什么证据吗?尽管你小子说
你亲眼看到了,但我大曾根和你一个当了五年海盗峻罗的人相比,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
的鬼话吗?哈!哈!哈!哈!谁相信你这个海盗供罗的话!”
大曾根恶魔的嘴脸暴露得越来越充分,他依仗没有证据,死命抵赖,企图否认他的
罪行。
“喂!大曾根君,这种愚蠢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出来呢?即便我是海盗的噗罗,但你
忘了还有更重要的证人吗?”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人?”
“哎呀,真可怜。连你这样的恶魔也有点胆怯了。你忘了你用狠毒的手把友之助少
爷投进水池中了吗?少爷再小,也不会忘记想要杀自己的男人的脸。即使小少爷不能正
式提供证言,但只要夫人看一眼小少爷就会明白我的话是真是假。喂!大曾根君,你说
是不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嘴硬了,想一想今后怎么办吧。”
虽然久留须的话讲得很平和,但其中却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京子不知何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此时,这个弱女子顾不上谴责大曾根的罪行,
她在深深地诅咒自己与丈夫的敌人结婚生子的罪孽。
看到伏在桌子上痛哭的京子,一直嘴硬的大曾根也不得不承认了。因为他看得出来,
京子现在相信的不是他这个丈夫,而是久留须。
“那么,你打算怎样呢?总不至于把我这个京子现在的丈夫、龙次的父亲送进监狱
吧7’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而,他内心并没有缴械投降。
“夫人,依我看此事不要声张,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他带着龙次立刻离开这个家。您
看如何?”
就久留须个人而言,他恨不能吃大曾根的肉。但考虑到这个家的名声,考虑到可怜
的京子夫人,他才提出了这个用心良苦的建议。
“好吧!”
京子突然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大曾根这个刚才还是自己至爱丈夫的脸,充满仇恨地
喊道:
“请你立刻从这里出去!”
“啊,是吗?那我走。你们两个好好生活吧。”
大曾根这次出人意料地干脆。他丢下这句话向门口走去。但是,他真的像他嘴上说
的那样甘心了吗?这样一个恶魔,会这样简单认输吗?你瞧,他背对着两人拧门把手时
脸上那令人恐怖的笑容。
但是京子和久留须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到大曾根垂头丧气地消失在门口,两人
总算松了口气。
久留须不敢正视泪流满面的可怜的京子。他把目光移向别处,无言地面对着京子。
京子忍不住又伏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但是,细心的久留须此时仍然听到了门外西奇怪的声响。他急忙站起来跑到门口去
开f入
“哎?奇怪?大曾根好像把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他嘴里嘟哝着,“昨喷2跨喷!”地使劲拧门把手。可是,结实的门就像一堵墙似
的,纹丝不动。
久留须站在门口思忖着对方想要干什么。这时从外面又传来奇怪的声音。是针钉子
的声音,而且是从外面往门上钉钉子的声音。
“谁?是谁在钉钉子?”
听到久留须的声音,门外面钉钉子的人停下手,吃吃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是我呀。是大曾根。喂!忠心的管家先生,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我在往门上钉木板。从外面给门钉上一块厚木板。”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是不是想把我关在屋子里趁机逃跑啊?”
“嗯,就算是吧。不过,不仅如此啊。为了让你日后长点见识,我就告诉你吧。”
从门外面又传来下流的笑声。大曾根声音嘶哑地接着说:
“怎么样?我先把你们关在这里,然后再把所有的家人都捆起来关进其它房间。你
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要这么费事呢?首先是为了我和龙次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不过并不
仅仅为了这个。其次是为了得到这里的全部财产。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事先把动产全部
划到了我的名下,我可以随意把它变成现金使用。你明白了吗?第三……不,这就不用
明说了。不说你也明白。这再明白不过了。”
说罢,fi外又传来恶魔的冷笑声。但是,这次无论里面的人说什么他都不再回答,
只听见冷酷的锤子敲打铁钉的敲击声。
过了一会儿,敲打声停了下来,传来对方离开的脚步声。久留须回到桌子旁,两人
面面向视,一时间既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两人并不在意失去财产。在金钱
方面,京子简直像个孩子,一点也不在意。而久留须则认为大曾根他把财产藏不了多久,
相信警察会把它找回来的。
京子现在担心的不是财产,而是自己孩子的安危。
“友之助没问题吧?他没生病吧?请医生看了吗?”
“夫人,请您放心。我早就请医生给少爷治疗过了。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在附近
的旅馆和保姆玩呢。我马上让人把少爷送过来。”
为了安慰京子,久留须又详细地把救友之助的经过讲了一遍。但是,即使想把友之
助带来,他又如何从这被死死封闭起来的房间里出去呢?不用说门,就是仅有的两个窗
户也被铁护栏封死了。仅靠久留须一个人,再有劲也打不开门和窗户。也许他在期盼会
有人来救他们出去。
然而,恶魔的毒计非常人能够想象。大曾根没有明讲的“第三”究竟是什么呢?莫
非是地狱的使者比搭救他们的人抢先一步到来吗?
事实上,这时地狱的使者已经从门外边悄悄溜进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呛人产’
并没有人抽烟,但是屋子里却感到有烟雾。闻到一股东西燃烧的味道,而且还听到
哗哗啦啦的声音。
“奇怪……啊!是从门缝进来的。从门缝进来那么多烟!莫非那家伙……”
久留须大吃一惊,他不安地站了起来,京子也站了起来。
烟雾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