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惊吓馆





  房内仍然只点着夜灯,光线微暗,有个盖着棉被躺在床上的影子……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靠在床边的拐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放在床边的轮椅。
  「更糟糕的时候连撑拐杖都没办法行走。」
  我想起新名大哥说过的话。现在的俊生双腿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吗?可是古屋敷先生却还……
  「……俊生。」
  当我不知不觉开口之际——
  「永泽,快点过来。」新名大哥催促着我。「小葵也快点。」
  新名大哥站在〈梨里香的房间〉那道明亮的粉红色房门前,我和小葵也随后跟着。
  「古尾敷先生。」
  新名大哥握着房门门把,喊着室内的古屋敷先生。
  「古屋敷先生,我照你说的进来了,永泽和小葵也和我在一起。古屋敷先生?」
  没有任何回应,所以新名大哥转动门把试着打开房门,然而—
  「打不开——从里面锁上了。」
  新名大哥的声音在静悄悄的馆内响起,此时再过几分钟就七点半了。
  【插图7】


  ★第三部★


  ☆在那之后的惊吓馆☆

  1

  一九九四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距今差不多十年半前的那个晚上,兵库县A**市六花町的古屋敷宅邸,俗称「惊吓馆」里发生了杀人案件……
  被害者古屋敷龙平遭人以刀刃刺中背部,气绝身亡。凶器为生日派对上表演腹语时所使用的金色刀柄水果刀。根据验尸的结果,推测死亡时间为当天下午六点半左右。此外,包含凶器在内,现场各处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指纹。
  警方朝外人侵入屋内的方向进行调查,然而自从事件发生之后,一直到我们抵达古屋敷家为止,没有任何目击者可以证明有人来过惊吓馆,也掌握不到犯人的逃亡路线,因此就在无法确定「犯人」身分的情况之下,调查陷入了僵局。
  经过十年之后,仍旧没有听说逮捕犯人的消息。我在名为「中村青司的『馆』与杀人事件」的网站上看到关于「惊吓馆杀人事件」的记载,大致上并没有错误。

  2

  「小偷下手的可能性很大。」
  「最近这里发生不少小偷行窃的案件,上个月这一带也发生过针对老人家下手的强盗案件,说不定犯人是同一个。」
  那年圣诞节的晚上,当我们被留置在屋内接受警方讯问时,我听到刑警之间的对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是身材跟圣伯纳犬一样壮的年轻刑警,和驼背、长着一张狐狸脸的中年刑警。
  「犯人为了行窃潜入屋内,在那个房间里被屋主逮个正着,在扭打的过程中用那把刀子……」
  「刀子似乎本来就放在那个房间里,所以应该不是打算杀人才放进去的。」
  「这个案子应该是意外发生的。」
  「如果犯人的目的是杀人的话,那他应该会自己准备凶器。也有可能是犯人准备了,却没时间使用?——对了,被害者的背心口袋里有硝化甘油的舌下锭,那是治疗狭心症的药。很可能是在跟犯人扭打时心臓病发,所以才会毫无抵抗地被刺死。」
  「不管怎么说,犯人在杀害屋主后,因为心生恐惧,所以什么东西也没偷,就这么直接逃走了。应该可以这么假设吧。」
  「是啊。犯人从院子里爬上隔壁房间的阳台,再沿着同样的路线逃走。如果雪早一点下,而且没有融化的话,就有可能留下清楚的脚印了……」
  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我们一直被问到:「前往古屋敷家的途中,有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只能老实冋答。
  但是在回去之前,我想起了上个月在小公园里碰到的那个可疑男人。体型像圣伯纳犬的年轻刑警在听到我的话后露出浓厚的兴趣,但是——
  「两人座的蓝色敞篷车?高高瘦痩的四十岁男人?他跟你说了设计这栋房子的建筑家的事情?」
  狐狸脸的中年刑警歪着头这么念了几句后,便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然后微笑地说道:「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和案件没关系,不用在意。」
  之后,刑警们便不再询问任何关于小公园那个可疑男人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肯定地说那人和案件无关?——我当时感到十分疑惑,也很不满。
  我还记得在事件发生的两天后,又听到了令人讶异的新消息,那是新名大哥打电话来告诉我的。
  「我今天跟刑警见面了,他们又问了我和之前相同的问题,真是烦死了。不过他们倒是告诉我一件事——」新名大哥像是在压抑兴奋的情绪似地,缓缓地吐了几口气。
  「他们告诉我,俊生的妈妈——也就是古屋敷美音不见了,听说收容她的精神病院怎么找也找不到。」
  「什么?」我不禁用力地握紧了话筒。「不见的意思是……逃走?」
  「就是这样。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二十五日那天逃走的,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仍然没有找到她。」
  「这是说,莫非……」
  「警方认为她从医院逃走之后,很有可能会回到六花町的娘家。既然这样,说不定是她杀死古屋敷先生的……总之警方有把这样的可能性纳入考虑当中。」
  在即将发生某件特别的事情时,总是会有一些奇妙的偶然同时发生。
  ——虽然很难用言语清楚表达,但是我想我们当时的确在思考这件事。

  3

  我们最担心的当然是俊生。
  那天晚上一直到警察抵达为止,俊生都睡得很熟。当警察摇醒他,告诉他外公的死讯时,他就像灵魂出窍似地再次失去了意识。——总之警察决定保护他,将他送到A**市的医院去。
  隔天,我们虽然立刻去医院探望他,却被医院拒绝了。听说他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不论谁跟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双腿的状况也已经恶化到要坐轮椅才行。
  出乎我的意料,俊生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
  过完年后没多久,我们终于被允许进入俊生的病房,那是一月七日星期六的下午。
  我已经决定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和爸爸前往美国了,所以对我而言,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俊生的机会。小葵和新名人哥也一起来到医院,两人看来都十分紧张。不用说,我也和他们一样紧张。
  这时候,俊生的病房里有个自称是他亲戚的人也在场,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个子女性。原来对方是多年前去世的古屋敷太太的侄女,她看起来是个温柔、稳重的人,所以我安心了不少。
  俊生虽然坐在病床上,但是他似乎没有发现前来探望他的我们,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窗户。
  「朋友来看你了喔。」
  俊生的亲戚虽然这么对他说,但他仍旧没有转头看我们。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俊生的亲戚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应该^以听到我们的声音,也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连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俊生。」
  新名大哥走近床边,轻轻地呼唤他:「已经没事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俊生。」接着小葵也站到新名大哥身边说道:「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喔。」
  「俊生。」
  我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凑近一直看着窗户的俊生的脸庞。他那光滑的白皙肌肤和鲜红的双唇和以前一样,完全没变,只是茫然睁开的双眼看起来十分空虚,而且脸上毫无表情。
  「俊生,这个还你。」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包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边的茶几上,那是俊生送我的生日礼物,秘密盒。
  「因为你的提示,我才能打开……只是太晚了,所以我要还给你,对不起。」
  俊生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他在看茶几上的小盒子。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跟我爸爸去美国了,会有好一阵子——说不定是好几年都会在那里生活。虽然我们无法再见面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来玩的,所以……」
  俊生的眼睛又转动了一下,这次他看着我的脸。
  这时,他对着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的我露出了奇妙的微笑。虽然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那是——那个微笑……
  在不到半小时的面会过程中,俊生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们要离开时,慢慢地转头看着我们,接着稍微动了一下嘴唇。
  虽然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我看得出他说了声「谢谢」。我想那不是我的错觉。

  4

  当我和爸爸两人一同前往美国,在伊利诺州的大城市芝加哥开始完全陌生的异国生活时——
  爸爸从外面打电话回家告诉我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九九五年一月,日本时间十七日,湥С课宓闼氖郑⑸粟嫔竦反蟮卣稹?br />
  5

  邻近神户的A**市也被这场大地震波及,损害状况十分严重。我第一时间就想知道俊生、小葵和新名大哥的安危,然而对于远在异国的十二岁孩子而言 ,要获得相关消息实在太困难了。
  好不容易得知相关消息时,已经是地震发生后一个月左右的事情了。俊生和小葵似乎平安无事,但新名大哥则因为居住的公寓倒塌而死亡了。前一年年底从医院逃走的古屋敷美音仍旧行踪不明,说不定她也被卷入了地震……在事件过了一阵子之后,也曾经传出这样的传闻。
  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够立刻回到日本,至少让我确定俊生和小葵平安无事。然而,这对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岁无情地流逝着,我拚命地将那些以各种型态让我烦恼的往事尘封在回忆里——

  6

  从那之后经过了十年半的时间,现在的我独自一人在东京生活,身分是T**大学文学院四年级生。虽然预定明年春天毕业,然而我还没决定之后的出路。
  父亲努力地在美国求学的结果,让他成为众人眼中优秀的日本律师,他似乎打算一直留在美国工作。
  我独自一人回到日本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我十九岁的时候。
  我从美国的高中毕业后,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回国就读日本的大学。我想以自己出生国家的语言再次学习自己国家的文化。爸爸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说「你就照你自己希望的去做吧。」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三年前下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妈妈已经在五年前再婚,据说目前住在福岛一带,我再也不曾见过她。我想,我的心里或许对和她碰面一事感到害怕。


  ☆再访惊吓馆☆

  1

  那是我在学生街上的旧书店偶然发现并买下《杀人迷路馆》后的隔天——
  那天是星期一,我下午有一堂课,但是我决定跷课,独自到东京车站搭上西行的新干线。列车开动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不正是六月六日吗?
  我其实一直对于要不要回去一事感到迷惘,然而一旦从脑海深处抽出那个事件的记忆后,我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再将那段记忆推回内心角落,我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前一天晚上我几乎无法成眠。读完《杀人迷路馆》后,我只在沙发上睡了两、三个钟头,醒来之后……不,或许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也一直在面对小时候那段「惊吓馆的回忆」。
  那个事件的犯人究竟是谁呢?
  明知故问——整个晚上我:直反问着自己这个我应该十分清楚的问题。
  杀害古屋敷先生的真正犯人究竟是谁呢?于是,我想起了……
  在我前往美国后,有段时间我偶尔会和湖山葵通信。透过她的信件,我了解了很多地震后的状况。然而,过了一、两年后,来信次数渐渐减少,到最后便失去联络。现在想想,我不再阅读喜爱的推理小说,刚好也是那个时期。
  三年前刚回国时,我曾经试着联络她,但是当我发现她之前的电话号码已经不再使用时,我便很干脆地放弃了。我一方面虽然感到有些失望,然而一方面又觉得松了口气。当时的心情——就像是面对再婚的妈妈一样,我内心其实十分恐惧。我对于到底该不该去找小葵和俊生,以及了解他们两人现在的状况,内心相当的不安。
  我坐上了西行的「希望号」,或许因为是平日的午后时间,自由席车厢里的空位相当多。我靠在窗户上眺望着布满沉重乌云的天空,开始回想十年半前的圣诞夜。
  那个晚上真正的犯人究竟是……

  2

  当我和新名大哥两人一起撞破房门后,我们三人一同踏进了〈梨里香的房间〉,那个时候——
  当时发生了什么状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