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在儿子床边的地上,守着珠子,很尽心尽力的,可疼孩儿了。是涔叔来找娘谈下泽的事情,事情好像很重要,我隐隐约约听着,就睡着了。后来,我想喝水,又不想干扰娘和涔叔,所以就自己拿杯子,结果自己掉到地上的,才又发病的。娘害怕担心得不行,都已经七天七夜没有睡了,您不瞧瞧,娘这几天瘦了好几圈呢,眼睛都红肿着,您一点儿都不心疼,回来就恶骂他,儿子是想替娘亲申辩,所以,才,才又急晕的。〃 鹰脸色一窒,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内疚之色,想起小狐狸果然脸色惨淡,神容憔悴,这心里可就搁不住,脸上就显出来了。珠子可是很会打蛇随棍上的,趁机道:〃 爹,您看看我的胸口。〃 鹰小心地将被子给孩子褪下来,只见爱子的胸口上,挂着两粒精光闪华的珠子,正是明霞珠和舍利子。鹰这一惊非同小可,小狐狸,他,他将自己保命的珠子,给儿子挂上了。

珠子驽着嘴道:〃 娘都把自己护身的珠子给我了,您现在相信娘真的是想让我好起来了吧。〃 鹰有点愧意道:〃 确实是,是爹错怪你娘了。〃 珠子趁机嘟起嘴道:〃 爹,您不向娘道歉,儿子不吃药。〃 鹰一听,又疼又笑,刮着他的小小的白唇道:〃 小臭东西,才有点气力,就想要挟你老爹我啊,哈哈,你吃药,爹哄你睡了,去向你娘道歉。〃 珠子嘻嘻地可爱地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里,闪着晶亮的光,鹰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道:〃 儿啊,不是爹非得跟你娘较劲,实在是爹现在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疙瘩,在你娘心里,你爹还比不上你舅舅啊!爹是这份闲气,放不出。〃 珠子本来想就此劝和,但是一想,老爹也是很容易扳倒劲的,不如,再等两天,有些事情,还要等涔叔再来,才能弄清楚了。弄清楚了,才好让爹娘和卺还盟啊。便笑着将药吃了下去,鹰轻轻地唱歌儿哄他,明珠本来想打趣说:〃 爹您远远没有娘唱得好听。〃 可是转念一想,千万说不得,免得老爹没来由吃起娘的醋来,更不许娘来见自己,反而帮了倒忙了。便闭上玉睑,垂下晶睫,在爹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儿子入睡,玉龙吟过来探视,将爱子交给师父娘亲,便起来向下泽宫正殿而去。他像一绺轻风一样,吹到下泽内正殿门口时,几个侍卫正袖着手,无奈地站着。只见罗冰和邓林垂头丧气地提着食盒从里边出来,今天主子叫尊上从悦怡轩内殿叉出来,别说主子丢脸,做奴才的都觉得没脸子。回到下泽宫,已经一天一夜了,主子就坐着哭。哭累了,趴着睡,睡醒了又哭。也不进食。唉,鹰主上如今不怜惜还有话说,谁叫主子自己犯了大错儿,把小主子害成这般模样呢?要是换成自己,不定也恨呢。可是连尊上,也不晓得怎样了,怎么也不疼起儿子了。

鹰慢慢从红玉阶梯下踱上来,几十个三等二等侍卫一看, 吓了一跳,刚想大喊:〃 上泽主驾到,叫鹰挥手止住了。这些侍卫纷纷跪倒,鹰挥手,示意大家站起来。进了内正殿口,见到八个一等侍卫,八个龙神侍卫,八个龙神侍卫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罗冰和李璟刚想跑进去禀告,鹰从罗冰手里接过食盒,轻轻嘘了一声,让他们别吵吵,然后笑了笑,轻轻地滑进内殿去了。几个侍卫在背后傻笑,咦,这是怎么了,上泽主,已经有三年,没有到正殿口来了,今天不请自来也罢了,还如此眉开眼笑的,这,这是,是天,天上出出金太阳了。

进了殿,风凝正在哭泣:〃 明珠,明珠,你,你真的这样,这样待娘吗?娘这样伤你,负你,你还要你爹护着娘。你让娘心疼死了,心疼死了,娘的命要是能换来你的健康,娘把命换给你好不好……呜呜〃 哭一阵子明珠,抱起孩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惨心的痛泣。

一会儿,又想起二哥,二哥,难道一生,你都不能原谅凝了么,想起以前,二哥对自己的千依百顺,种种爱护,想起这四年来,独守空房的孤独无助,又扛不住了:〃 二哥,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当瞒着你,跟哥联手,把孩子擒回来,我不应当药倒你,投下赞成十大酷刑的票,我不应当拒绝收留吵吵嚷嚷,我不应当支持哥把明珠和孩子押送到矿山上去,我,我做了太多不应当的事,二哥,二哥,你不能原谅我,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在关键的时刻背弃你,使你独木难支,使你无法丢下一切,来维护明珠。二哥,可是,可是我现在很疼孩子,真的啊,看到珠子被我这个娘伤成了这样子,我,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好好维护孩子,好好服侍孩子啊,二哥呀,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怨,可是求你,求你不要拒绝我,让我去守着我的宝贝,让我来哄他开心好不好?二哥,二哥……呜呜〃 唉,还是没有办法恨他,看到他如此伤心,心全都倒了,没有办法,就是挡不住小狐狸的眼泪攻势。不由自主,又想起那时节,自己拒绝他的示爱,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然后慢慢将字条折起来,泪水和笑容一起流下来的惨景,怎么能不痛!从怀里掏出他为自己准备的绣着玉狐狸的帕子,轻轻地递给他。风凝也不看,还以为是李璟他们又进来,也不睬他,拉过帕子,擦了眼泪,又继续管自己哭。

鹰没法忍受小狐狸这种伤心,慢慢伸出修长有力的鹰臂,将他搂进了怀里。风凝惊得吓出一身冷汗来,谁如此大胆,不经自己允许,竟然敢抱自己。一抬头,风凝可真的傻住了,只见鹰正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此时的风凝又是委屈,又是狂喜,又是悲痛,又是开心,他七天七夜守着孩子,一天一夜伤心,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如今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如此浓情款款地看着自己,这心里头,可是一种无法再传递出来的兴奋了,头一晕,整个人跌倒下去,晕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只见鹰正担心地守在床边,鹰的一手抚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正在轻轻地揉他的胸口。他身上的衣服也脱了,好好的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风凝一阵感动,却马上想到了珠子,便立即坐起来道:〃 你,你怎么在这里,珠子,珠子呢,你,你怎么不守着他。〃 鹰红着脸,半是惭愧,半是浓情地笑道:〃 凝儿,是二哥错怪你啦,珠子都告诉我了,他说,你这些天,守着他,非常辛苦,二哥,二哥不分青红就乱骂你,伤了你的心,你,你若生气,只管骂二哥呗。〃 风凝一听儿子给自己辩解,又是感动,又是委屈,才收了三个小时的眼泪,又簌簌地滚下来,都流到了鹰的手里。鹰不胜怜惜,轻轻地啄了啄他的眼泪道:〃 你莫哭了,以后,你,你和我一起守着珠子就是了。〃 风凝急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马上守着珠子去。〃 鹰按住他,温柔地道:〃 小傻瓜儿,你不饿么?我叫他们准备些点心,你陪我吃些,我也是一天一夜不曾吃饭了,饿得慌呢?你就当可怜我,陪我吃些,咱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是不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这饭,都吃不香呢?〃 听二哥如斯一说,风凝破啼为笑,在二哥的扶持下,起了床,倒也并非真的走不动,可就是矫情,便软软地伏在二哥怀中,多久,没有叫二哥这样抱过了,啊,二哥的怀抱,还是这天下最有安全感,最坚实有力,最温暖舒心的地方。

二人已经有些你侬我侬的吃罢了晚饭,然后手拉着手出了宫门,侍卫们一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难怪尊上私下里叫他们一对活宝,看来真的很活宝唉!

玉龙吟在悦怡轩殿内,看到二人拉着手进来,心里就一松,鹰儿究竟是大丈夫,这么快,就放下心结了,哈哈,看来夫妻和好,指日可待。自己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明珠和风凝,现在一头有了着落了,自然,明珠的病也可慢慢好起来了。

想到这里,拉过儿子,轻轻抱了抱道:〃 适才,娘都听明珠说了,是娘错怪你啦,你不委屈呗。〃 风凝含泪笑道:〃 娘,没事,说清楚了,不就好了么!〃玉龙吟将孩子交给他们夫妻,也回宫歇息去了。这夫妻二人跟孩子一起说笑,明珠很快乐,没有多久,笑得没了气力,便在爹的怀抱,娘的琴音中,恬静美好的入睡了。

风凝一看天色晚了,鹰好像还是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思,便讪讪地道:〃 二哥,我,我回殿去了,明儿再来呗!〃 鹰起身道:〃 六弟,我送你。反正明珠现在睡着,我送你回殿,就马上回转。〃 风凝本来想拒的,可心里却也着实想二哥送,便也不推,二人一起轻手轻脚的离开。他们一出去,明珠睁开眼睛,气咻咻地道:〃 送什么啊送,傻爹爹,你把娘亲留下来不就得了嘛,你要娘亲跟你一起住不就行了嘛?呆爹爹,木爹爹,笨爹爹。〃 鹰非常成功地解决了三国纠纷后,声名之隆,直追明珠,天下谁人不知道,如今,要摆平国与国之间的事,再不用武力相争,只要请桑德兰宫出马,就能办得让大家都心满意足。所以一下子,桑德兰宫作为天下盟主驻扎机构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事务特别的繁忙。大部分情况下,沉明、沉玉他们都能处理,但总有那么些,无法作主,便请鹰出马。这鹰呢,以前是一方雄主啊,失去权力的时候,他倒也不多留恋。可是重新有了如此大权,处理了几件事手,这雄心壮志大盛。哈,现在把志向立在,当好理事长,开创魔战后的第一个太平天下。

他的一部分精力投入一关心天下大事中,给了风凝给儿子更多的相处机会,这样白天,他去办事,等他回来,凝就回转下泽正殿,一来二去,十多天过去了。这天,风攸和柳涔晋见。现在外头有些多事的人,又开始活动了,这回,却是要支持上泽主一统三泽了,活动着,趁着中泽主父子犯下如此大错的间隙,将三泽权力一统。风攸很担心这股风,所以亲自来向鹰汇报,对这种情况要如何处理。这种话,鹰很不要听,什么意思,我金辰鹰是落井下石的人么?这天下,如何就有这么多,不想太平的人呢?他们两到上书房秘谈此事要如何妥当地处置,刚好龙安宫尊上有事情传风凝,就留下柳涔陪着明珠。

柳涔现在是明珠除了爹娘、爷爷和哥哥们外,最亲的人了。伏在四叔的怀里,跟娘的怀里,也差不多。叔侄俩聊着柳丝,聊着承明、承信。过了一会儿,明珠眨着眼睛笑道:〃 四叔,我问一件跟魔战有关的事,您要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柳涔大笑道:〃 小精怪,是不是要问,你娘,有没有帮我?〃 明珠抱着四叔道:〃 四叔,您真聪明。〃 柳涔轻笑道:〃 你早想问了,眼睛闪来闪去,没话找话。不错,四叔告诉你实话,这么大的场面,七百多万大军的军粮,武器、生活资料,再加上三国的难民生活所需,从组军开始,到最后魔战的一切开支,近七十亿两银子,绝大多数,都是你娘想方设法筹集的。就连宝帝君的治国之策,治军之策,都有你娘亲的首功。这一切胜利,要不是幕后,有你娘的支撑,只怕你和你爹的大业维持不下去。〃 明珠柔声道:〃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爹呢?〃 柳涔笑道:〃 你娘怕你爹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所以通过我和挚侠、铭翰来偷偷进来。这件事,他们俩也知道,不信,你可以叫来问。〃 爷几个再说了会儿话,风攸办好了事,过来抱着亲了明珠一回,然后跟柳涔告退。明珠又睡了一觉,晚间,父子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明珠低声道:〃 爹,您有没有听说,下泽有财务危机啊!〃 鹰奇怪道:〃 是你涔叔告诉你的么?好像是有的,听说拿不出钱来了。咦,这倒有点怪了,既然拿不出钱,为什么,上次我一要钱,就给三亿两呢?大方得很呢?〃 明珠更奇怪道:〃 就是啦,怎么会事儿呢?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鹰打定主意了,问问心愿,下泽没钱,那你办事的钱,打哪里来?

一召见询问,心愿他们如何敢隐瞒,一五十五,老实说了,是下泽主给的私房钱。这下,鹰可就有点激动加上内愧了,他趁着他脸红的时候,承信作为上泽主助理,提醒上泽主道:〃 主上啊,听我娘和侠伯伯谈起,他们说,当初支持北渊七百多万大军,小泽主,出了全力呢?〃 鹰一听,什么,这背后还有隐情,再不迟疑,连夜,召见柳涔和云挚侠他们几个,一问,都清楚了,自己在那里练了三年多的兵,一切供应,全都是小狐狸想办法支持的。风涵把明珠逮送到苦寒之地受苦,也不是小狐狸故意失误,而是他为了给自己弄来兵器,所以连夜去寒珉谈精铁生意。看来,自己,自己有许多地方,误会小狐狸了。这下,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过份,有点脸红了,更是不由自主心疼起小狐狸来。

清晨,爱子醒了,风凝没有过来守。他抱着明珠道:〃 珠子,咱们,好像,好像错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