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那边下泽宫的太监宫女,没有跟风凝走的,有些偷偷地溜去打听审讯去了,有的,累了半天,也慌了,找地儿睡了,也有的,关起门来,打牌找乐子。谁乐意守着轻轻咳嗽的少主呢?要真染上了病症,咱们可都年轻了,都没有嫁过人呢,到时候,可嫁不出去了。谁要个痨病呢?”所以,鹰走了不到半个小时,这些人,倒是一个个都逃走了。
明珠睡了一会子,觉得肚子生疼,有千万把刀在绞似的。这光景,又要拉了。他的下半身全无知觉,因为这样,上体的知觉就分外毛纺织厂敏感。明珠是极爱干净的,怎么能忍受将脏物拉在被子上呢。平常,都是娘侍侯着时候,给自己轻轻拭去的。今天,娘不在,爹也不晓得上那里去了,就,就叫宫女们来侍侯吧。想到这里,便睁眼道在:”来人啊,快快扶我到净桶边上去。”一连叫了三遍,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明珠歇了一会儿,又凄楚地叫道:”爹娘,父皇母后,珠子,珠子要拉了,你们快来啊!”这边,也没有人理他。
他原来便在病中,心情抑郁忧愤。今晚屈辱的往事重提,更令他心碎肠断。此时又睡得神智昏迷,在恍恍惚惚间,一些潜意识中的不好的念头,就慢慢地涌上来了,转眼,已经将他本来就意志不强的的精神给控制住了。先是想到中泽主他们对自己和孩子的冷酷无情,再是想着自己瘫痪了,给爹娘和哥哥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又想到今天晚上的丑事,只怕传扬出去,连爹娘都觉得羞辱。另外,念头又转到魔界,又想起在那里过的二十四年奴隶生活,所受的种种难以启齿的凌辱折磨。这种种往事夹杂,巨浪一个个袭来,心中忽而悲凉,忽而心灰。迷迷糊糊中,眼前就突然浮起了风涵对他鄙视厌恶的神情”你真不要脸,跟恶魔淫乱无度,居然将恶魔带到龙泽来做这种无耻的勾当。”突然这个声音就变了,不再是中泽主的,而是变成爷爷的,爹爹的”你是废物,你是瘫子,你是咱们龙神功的包袱,你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你,还能有什么用啊!”一会儿,却又眼前又看见爹拿着龙银带,怒气冲冲,边狂吼,边抽自己,爹的脸上全是失望。一会儿,又是娘那一脸绝望痛苦怨怒的眼神。再一会儿,又出现了哥那冷漠绝情的脸。那一张张漠然无情的脸,那一口口乱摇的舌头,那一阵阵难听的嘲笑。’你是瘫子,没有人要你。你是个麻烦,你真不要脸,未婚先孕。就说了,人妖是最不要脸的,最不要脸的。”狂风暴雨般袭击他理智的影像和声音,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精神防线。他被推到了绝望的边缘,被一道道陡峭的山崖隔绝在孤零零的山峰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他,所有的人都唾弃他,他尖叫,他怒喊,但是他被隔绝了。
他觉得一种锥心刺骨的愤怒,那已经深入血液深处,已经是他灵魂不可分割一部分的骄傲暴发出来了。他一把将被子掀开了,不就是解手出恭么?这点事情,我能做,我不是废物,我不要你们可怜,不要你们来照顾我。最多就是爹娘和哥他们不要我,不就是不要我么?以前他们也不要我,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们,也过得很开心。不要我,没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你们,我自己一样能活,能活得好好的。
突然暴发出来的愤怒产生的气力,支撑着他昂起头,他伸出了枯瘦无力的手,颤颤微微地却又紧紧地抓住了床沿。开始一点点向外滚动。我不是废物,我不用你们可怜,这样一个信念,支持着他这超过自己精神体力十倍的动作。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喘息着,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双臂。上身用力往前拱,拖着毫无知觉的下肢,向内殿后的净手殿爬去,那里有给孩子的净手处,比较低,自己爬得上。
汗水一滴滴地从头上冒出来,那曾经被明亦远下令砍断后,又重新接回去的上肢刀口处,传来将身体撕碎一样的痛苦。那种巨痛,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次,烧得火红的钝刀的锯割。痛,从伤处,传入心肺。但是,他仍然不放弃地往前爬,我,我不是认输,我不是废物。
他蜷着上体,在地析板上挪移。从暖阁到净手殿,不过二十来米路,却整整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爬到了净手殿内,地上还结着刚刚用水冲过的冰。对明珠而言,就更难了,整个上半身,在冰上打滑。他强忍着肚子中的剧痛,几乎是滚着,到了孩子净桶边上。他的手,死死扣住了净桶,我,我爬起来,就就可以了。他的身子撑高了十厘米,二十厘米,三十厘米,只要到五十厘米,就可以了。坚持,坚持啊,马上就到了。突然,那受过酷刑的手指,再也撑不住他瘦弱的身体的力量,他整个人就跌下来,重重地倒在净桶边上。就在趴下去的刹那间,他再也控制不住后肛了,那大解就直涌出来,全拉在身上。
明珠凄厉地呼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没有人理他,更没有人来。他无力地伏地地上,发出了长长地抽泣。不要我了,大家终于讨厌透我了。无边无际的绝望,引来无始无终的灰心。他慢慢地倒在地上,眼前,黑暗就像一层层的轻纱一样,渐渐地越积越厚,越积越浓,终于,眼前除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寒冷开始入侵他衣襟单薄的身体,皮肤先是感受到冷风切割的刺痛,刺痛愈来愈强烈,就好像曾经受过的铜柱炮烙一般要将身体生生地化开了。明珠发出了软弱的哀求:”爹、娘,哥哥,你们快来啊。珠子,珠子听话了。珠子再也不乱动,不再不使性子,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没有,爹娘没有来,他们不要我了。寒冷,已经占据了血液,零下二十几度的龙泽,不会对他的小主子格外开恩,它们正在侵犯珠子的血液,转眼,从小腹开始,就漫上了胸口,然后便是大脑。渐渐的,所有的痛苦都消息了,天地全都僵成了一团,眼前是闪着千万个白点的黑夜。似乎天地万物,都被这寒冷给冰成了雕塑,而自己,可能是其中最脏,最难看的一座了。
风凝不想再理会风晨旭,一个如此凌辱爱子,如此没有担当,没有血性的男人,居然是他的徒弟。他只感到自己的失败和无能,练习武功不行,连教个徒弟,都教成这种样子,你有什么脸去教训别人?他只留下了两个侍卫,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张脸,珠子可怜的小脸,只有一个声音,向你的孩子去认错,为你曾经骂他无耻淫乱,去向他认错。明珠,明珠,我的好孩子,娘,娘太委屈你了。娘来向你认错。任你怎么责怪娘。
像风一样刮回到下泽宫,那些宫女太监们,只是早他一步到宫中,还没来得及掀帘子,风凝已经动手去挑了,还看明珠要紧。被母亲罚跪到宗庙的宝儿,突然像蓝色闪电般直打进来。他掠过母亲和云树身边时,停了下来。风凝又怒又惊道:”你,你也不听话了么,叫你跪着替你弟弟祈福,你,你跑回来做什么?你还嫌你弟弟被折磨得不够啊?”宝儿已经顾不得礼仪了,他一脸痛楚焦急,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道:”娘,您,您别先怪儿子,弟弟好像出事了,我刚才搜索了一下,弟弟跟我之间的联系,又断了。”风凝脸色大变,一甩帘子进去,直见被子掉在地上,明珠却已经不知去向了。风凝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宝儿急忙将娘亲托住,风凝不敢相信,一天之中,儿子被劫持了两次。他哇得一声哭出来了:”天啊,我的珠子,我的珠子呢?他上哪里去了?是谁劫了他。”想到这次,居然连什么时候被劫都不知道,想到宝儿说跟弟弟断了联系,只怕儿子已经遭了魔手。边哭,边惊惶地大叫道:”李璟,你传下泽令,龙泽宫戒严,叫侍卫们全过来,一定要把明珠给我找出来。”李璟见想传令,宝儿拦住了他。宝儿不二话,也不管母亲的脸色,急急向净手殿,大家跟着他闯进净手殿,殿内的惨状,把风凝母子都吓得魂飞天外。老天爷啊,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了。珠子,只穿了一件内衣,像根冰棍一样,倒在净桶边上,额头上,还凝结着冰血。祼露在外的手脚,全都冻成了紫色。风凝一声惨号,直扑上去,抱起已经冻得硬梆梆地明珠。可怜,明珠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情况下冻了半个小时,连身后的大解,都结成了冰,牢牢地挂在身上。
失去儿子的绝望恐惧死死地攫住了风凝。他已经手足无措,紧紧抱住明珠,死死地亲着他没有任何知觉的冰冷的脸,一边胡乱地吩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宝儿跟他一样,一边运功使劲替弟弟化着冰,一边号哭。好在云树方寸还不乱,急忙吩咐,快请大夫,请尊上他们去。
就在这时鹰回转乱哄哄的悦怡轩,看那么多太监宫女侍卫们挤在净手殿,大是奇怪。听到里边传出的风凝凄恻的呼叫,鹰心中咯噔一一下。不好,我的孩子出事了。他三步并作一步,挤开人群,飞进净手殿,到妻儿面前一看,肝胆俱裂。金辰鹰死死地用龙神功抵住儿子的后心,一边救儿子,一边冷静地吩咐,赶紧,将外边的雪搬进来,朕亲自对儿子展开急救。”宝儿哭道:”弟弟他,他想自己解手,结果,结果。”e 鹰什么都明白了,他是又悔又痛,但是现在伤心有什么用,他低声对宝儿道:”不能抱回去,这样回去,一暖上去,整个人全冻坏了。现在,咱们用雪擦,把你弟弟的身体擦热了,再进去。”风凝知道夫君的话是对的,尽管一肚子的怒气,但是死死压住喷发的欲望,在大夫们赶到前,一家三口,分部位,对儿子进行急救。等玉龙吟和大夫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浑身发紫的明珠,死活不知的躺在毛皮上,而一伙人,正在绝望的擦着。
几位大夫进来,让尊上们和鹰陛下,用神功护住少主元神。让其他人继续擦。同时,慢慢在殿中加火,让大殿一点点热起来。一个小时以后,明珠的嘴角开始微微颤动。晴轩长长松了一口气。好了,总算有抢救的希望了。脉搏可以摸到了。
大夫们将大家请到暖阁外,阁内是与死神赛跑的抢救。而阁外,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疲倦了。连风涵夫妻也不顾风晨旭这边如何了,急巴巴的赶过来。晨旭不敢跟,跪在龙腾殿上,紧咬着嘴唇。为爱人在心中祈祷:”珠子,珠了,求你,不要用这种离开方式的惩罚我,你有无数种惩罚,单单要用这一种么?你若不在人世,旭哥连殉情的资格都没有啊。到时候,你,你躺入皇陵,旭哥只有死在皇陵外边,难道,连死,都不得与你在一起么?”缓缓抬目,晨旭泪影重重。眼前都是珠子的影子,含笑的珠子,淘气的珠子,作弄人的珠子,撒娇的珠子,发怒的珠子……二十六年来,与珠子的种种情事,一一涌上心头。恰如刚刚在雪中绽放的红梅一样,如此娇艳,如此美丽,如此热烈,却又如此凄凉。
风凝早就没有徒弟那份萦绕心中的情素了。他怒不可遏地抓住鹰的前胸撕咬:”你说,你说,你守着珠子儿,为什么珠子儿会出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是上泽主,宫女太监们不像话,你们上泽是如何管理的?你给我一个解释,你说,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我的珠子,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地方,冻了半个多小时,你说,你说!”鹰任他拍打嘶叫,只是呆呆地看着殿顶。多期望晴轩现在出来说,孩子没事了啊,什么危险都过去了呀!可是那门啊,仿佛被钉死了,一动不动,只听见里边焦急的吩咐声,和隐隐约约的命令声。那声音在撕裂金辰鹰的心啊。恨,太恨自己了。为什么跟孙子们玩得太得意,而忘记了儿子。为什么不严厉的管事奴才们,为什么……这世界上,可以有无数个为什么啊,可是珠子只有一颗,命根子只有一个呀!
玉龙吟真想喝住风凝,可是他自己也想打弟子一顿,所以沉着脸,只管自己下命令道:”传本尊法旨,让米修林等二十八个侍卫,速速回到龙泽,回来侍侯他们主子。另外,让左尔莺、东方水月、米修珉、郑爻音、纪嫣然、李惟明、罗枝、梅云童八个大丫头进来侍侯。事急从权,你们上泽殿主也不必商量了,要是出了事,本尊担着。”风净尘轻轻走上去,点了风凝的睡穴,将爱儿小心抱住,放进鹰怀里,小声道:”你莫责怪凝儿,今天,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刺激他了,凝儿需要好好睡一觉,但愿他醒过来,什么事都变好了。唉,老天爷,你对明珠,是不是太苛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这孩子呢?”鹰抱紧了风凝,将头深深地埋入了爱人的长长的青丝中。爆发出了一阵低沉极其惨痛的呜咽。玉龙吟听到了,一觉泪如雨下,上天,既然明珠为灭魔安天,立下了汗马功劳,您给他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还不如给他健康和幸福啊!
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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