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砩稀?br />   李宪平说:“你这小老头儿站着说话也不怕腰疼,要不然你去炼炼看。你以为这炼钢是吹糖人啊!你在报上又看见什么了?诈诈乎乎的。”
  潘树仁将报纸拍在了桌上,说长眼就自己瞧!
  邹晓风展开报纸一瞧,上边登了一条王府井百货大楼炼钢的消息,标题是“白天接待顾客,夜里炉前炼钢,”内容是:百货大楼一天之内建起八座小高炉(土炒钢炉),连以前建的坩埚炉,反射炉,已共有小土炼钢炉十座。昨天中午投入生产的“先锋号”到下午七点,已炼钢二百公斤。群众性炼钢运动展开之后,他们经过几次失败,终于炼出了含炭百分之一、二的合格钢。但是坩埚炉消耗材料多,缺少材料不能多炼,他们又学习了反射炉炼钢法,经过一番钻研,不但炼出了钢,还采用了“两侧吹风”,“钭道射火”等方法。“两侧吹风”是用两台鼓风机从两边往炉里吹,使风进炉后形成旋风,加大了风力。“斜道射火”是把风道斜下去,直着对准钢水。此法炼钢省材料……
  李宪平也伸过脖子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长叹了一声说:“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真是脸红啊!咱们这些干企业的,就不如人家搞商业卖糖果,卖擦脸油的,你不服不行。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是糊涂了。”
  邹晓风望着李宪平也是一脸的苦笑。
  潘树仁见真的刺疼了两位领导,老大不忍地说:“我知道不能怪你们俩,昨晚的事我一进门就知道了,要不是老谷不听人劝,自以为是,也不至于干成这个德行!得,我这就把报纸拿给他看看去,我看他老小子怎么说。”
  邹晓风拦住了老潘说,你就别添乱了。待会儿就开会了。他将谷玉森的主张告诉了老潘,说我和老李两个都同意,我想听听你是个什么态度。
  潘树仁将信将疑翻了翻白眼,看看邹晓风又望望李宪平,说开什么玩笑?
  李宪平说,哪有功夫跟你开玩笑。老邹说的全是实情。
  潘树仁一听就叫起来说:“我听着怎么跟张国涛一个德行!一会儿是冒险主义,一会儿是逃跑主义,当初主张一气垒几个炉子炼钢,恨不得把个木材厂变成钢铁厂的是他!现在刚出现一点儿困难,就想吹灯拔蜡不干的还是他!哪个单位炼钢不失败几次,全像他这样遇到困难就退,猴年马月才能超英赶美?不行,开会的时候我可不能像你们一样妥协,非好好跟他较较真不行!”
  老潘的一番话把两个人全说乐了,邹晓风说理论水平满高的,还一套一套的,连张国涛全上来了。李宪平说,你的帽子虽扣得大了一些,但多少还粘点儿边,小老头儿的水平还真见长。二人把潘树仁也说乐了,说水平高个屁呀!我只要一跟老谷抬扛就草鸡啦,说不过那老小子。
  说过闲话,邹晓风正色对老潘说:“就我厂目前的实际情况看,老谷的主张还是可行的。支援别人炼钢同样是一种贡献,还可以节省下我们的人力,财力,何乐而不为?我们当初垒起炉子炼钢是为了完成‘一零七零’这个大局,又不是图小团体出什么名,既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什么不办呢!”
  李宪平说:“这事还真不能义气用事,这个办法不管是谁说的,只要他有利于大局,我们就不能含糊,咱今年的生产任务弄不好就泡汤了。敢情你小老头儿就管发发电影票,发发救济金,生产上的事你不操心!”
  潘树仁瞥了李宪平一眼说:“别说那么多便宜话啦,我同意就是。待会儿开会时我第一个表态。两位领导放心吧,不但同意,到时候我还要夸老谷几句,夸他站得高,看得远,能统览全局。这么说行了吧?”
  说完仨人全笑了。
  会上,谷玉森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潘树仁没有失言,邹晓风就这个主张征求意见时他第一个发言,把这个提议夸得左看右瞧全是好,什么全局观点强,眼光看得远,好听的话能使上的全用上了。谷玉森听得自是美不胜收,待老潘发言过后,他竟借着吸烟的时候,隔着桌子递过了一支烟,脸上洋溢着很少见到的微笑,一定是心里舒服极了。
  为充分发挥老谷的积极性,邹晓风索性把向区委,区政府送废铁支援炼钢的事项全交由谷玉森联系办理。至于厂里那两座小土炉拆不拆,与会者意见并不统一,最后决定暂缓拆除,看看形势的发展再定。
  散了会,谷玉森便去给区委组织部的一位科长通电话,将厂里决定把废铁支援给区委炼钢的决定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这位科长说,这种事你别跟我说,区委,区政府有个炼钢领导小组,我告诉你一个电话,你跟他们联系吧。谷玉森说找哪位领导啊?科长说,这么点儿事找谁都能办,不一定要找领导。
  谷玉森按人家给的号码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一听有四五百斤的废铁要支援他们炼钢当即就乐了,说是好事,你们尽快给送过来吧,说越快越好。谷玉森说,去了找谁呀?对方说,进了区委大院看哪儿冒烟往哪儿走,到了找谁都行。谷玉森还想问细一点儿,但对方已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谷玉森来了精神,一头闯进了供销股,把正准备出门的张权斗堵住了说:“先给我办点儿要紧的事。你给我联系一下你那些关系单位,看今明两天能不能给我借辆卡车用半天时间,最好是今儿下午有车最好。”
  张权斗不敢怠慢掏出个小本本,当着他的面开始拨电话。也是不巧,他一连拨通了五个有卡车的单位全不行,不是说卡车出长途了,就是说运输任务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支援别人。把张权斗急得汗都下来了,放下电话他很难为情地说:“现在都在大跃进,谁家的卡车都忙。我也不知您拉什么,要不然我给您借辆三轮车行不行?”
  听了这话,谷玉森气得扭头就甩门走了。
  那门“怦”的一声响,吓得张权斗脸全白了,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马屁拍在马蹄上了,因为厂里有好几辆平板三轮,谷玉森要用三轮还用他借!他后悔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变辆卡车给谷玉森用,说什么都晚了。
  张权斗说的话之所以词不达意也是因为心里有事,他股里长驻东北林场的采购员关忠存早上刚给他来了长途电话,说计划采购的三百立方的一等材只搞到不足七十立方,而且采购到手的木材还一时排不上车皮,说铁路现在主要是保障全国大炼钢铁的用车,一切都为钢让路,他听了能不急!张权斗正在琢磨怎么向厂长汇报的时候,偏偏谷玉森来了。
  谷玉森气是气,废铁还是要尽快送过去,他决定用孙广财的驴车送,转了全厂一圈才找到了孙广财。一听说赶着驴车奔区委,要走二十几里的路,孙广财心里发怵得很,但一见谷玉森虎着个脸,他立即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答应下来,说谷书记您就擎好吧,我待会儿就把车装上。
  谷玉森说,等你装好车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就坐你的车。
  孙广财讨好地说,您就放心吧,您说到那儿找谁就行。区委大院我熟得很。您坐这种车能把屁股颠八瓣。您就在家擎好吧,绝误不了事。
  谷玉森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装好车先走,我随后骑车过去,你要先到了就在区委门前等我。
  孙广财不识好歹,说这点儿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人去就行。
  谷玉森没好气地说,费什么话!我去区委还有别的事呢!
  孙广财讨了一个没趣,不再吱声,轰他的驴车装车去了。
  李宪平听了张权斗的汇报很不满意,因为计划采购的三百立方一等材关系到厂里明年上半年大规模的转产,计划采购的全是适宜制作家具的木材。而这类木种厂里现存的数量已很少,恐怕到不了年底就会全部用光了。前些天,材料场的郭子儒已跟他提过这事,因新木材到厂后还有一个烘干问题。
  张权斗欠着身子递过一支烟,李宪平摆了摆手,张权斗说:“要不然我跑一趟东北,到那儿托托关系先搞车皮。您要是同意我今晚就走。”
  李宪平没理会张权斗去东北的事,绷着脸先问道:“你给我说说,关忠存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办事靠不靠谱儿?这个小关可是你点的将!”
  张权斗拍着胸脯说:“厂长您就放心吧!小关的哥哥大关您还不了解,在机加工车间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小关就是比他哥哥活范一点儿,机灵一些,人是绝对靠谱儿,办事也比较蹋实,这回是木材确定太紧张了,小关在电话中说,大量的木材全烧了炼铁、炼钢,本地要炼,还要支援全国大炼钢铁,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办,拿着钱买不到木材……”
  李宪平笑了笑说:“你说得这些客观原因我也听到了一些。但总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我不放心的到是这个小关,我听人反映,这小子吃吃喝喝,还好和年轻的女同志拉拉扯扯,总之毛病不少,人家说他和大关像是两个妈生的。我说的这些靠谱儿吧?这样的人撒出去,时间长了难免不出问题。”
  张权斗边听边点头,一时哼哼哈哈的变得结巴起来,紧张得直冒汗,他既不敢说厂长的话不靠谱儿,又不能说厂长的话没说错,因为关忠存是他积极推荐后从车间提上来的,由一个工人变成了采购员,后来又被长期派驻东北,三五个月才回来照个面。他之所以这么看重关忠存自然不是凭白无故,关忠存和他住过街坊,逢年过节没少给他送礼,当上采购员后更是对他感恩不尽,他早上没进办公室,关忠存早就把茶为他沏好了。要不然长驻东北的美差也不会落到关忠存的头上,天天在林场吃着客饭,还拿着厂里的出差补助,这是让不少人眼红的工作。至于关忠存身上的那些毛病他是清楚的,也没少敲打他。但他觉得干采购员这一行吃吃喝喝是免不了的,这种爱好只要运用得适度,对工作还会有所帮助。再者他当初也是看关忠存确定能干才推荐他。
  李宪平依然板着面孔说:“关键是用人问题,还是那句老话,要用人为贤,不能用人为亲。你这个关忠存用对了没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下结论。眼前要紧的是先要把那几十方的木材给我运回来,把计划内没有落实的那部分全落实了!到年根儿满打满算不足七十天了,他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咱们丑话说在前边,到时候要是误了厂里的生产用料,我不找关忠存,找你算账!”
  张权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定了定神,陪着笑脸说:“厂长,您批评得对!您说的小关的那些毛病我已听说过一些,也没少说他。我回头马上给他挂长途,问他车皮定没定下来,只要他一含糊,我立马奔东北,到那儿如发现这小子扯谎,绝不轻饶他,回来就撤了他!”说到这,他表情变得激动起来,拍着胸脯说:“这回我去了给您钉在东北,不亲眼看着木材装上火车我就不回来!办不好这件事我就死在东北!”
  李宪平乐了说:“咱可先要搞清一个问题,你张权斗可不是为我李宪平抗长活儿的,是为曙光木材厂工作,为党在工作!其次是不能说泄气的话,你要活着把事办好,就算事情办得不理想也要活着回来!你死了我处分谁去?要是真的是因为关忠存责任心不强误了事,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到时候至少也要办你个用人不当之过!你死了我找谁去?”
  这一番话说得张权斗也笑了。
  张权斗从厂长那儿回来不敢怠慢,回办公室交待了几句便骑车奔了邮电局去挂长途。在邮局打长途电话一是快捷,二是说话方便。李宪平对他一提关忠存的那些毛病,他心里真的有些发毛,怕真的是由于关忠存贪吃贪喝误了公事连累了自己。尽管过去关忠存一直很能干,但还是把他说毛了。
  长途电话挂通之后,关忠存在那边赌咒发誓说,先前汇报的情况全是千真万确的实情。说他现在为了搞到车皮,搞到木材,一天到晚四处给人作揖求爷爷告奶奶说好话,就差给人家磕头下跪了。说您要是不信就来亲眼看看,也帮我出出主意。张权斗听那口气不像是在说假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张权斗当即打定主意亲往东北,但对关忠存说的是活话,他是想出其不意搞个突查,来个眼见为实,看看这个关忠存到底是怎么工作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采购的木材如真的年底到不了厂,他这个供销股长就当到头了。
  李宪平批准张权斗亲往东北督办木材,提到关忠存时再次叮嘱他说,如果真是因为小关个人原因误的事,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先把要紧的事办了,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张权斗提出要多带着差费,因为请客吃饭是免不了的。李宪平批了五百元,比以往的差费多了将近一半。
  到财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