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氖窃莶豢悸钦钡奶取?br /> 史丽云与何小波相比是显稍好一些,但如若与石国栋、王玉蓉等人相比,论工作中的贡献显然不如这些人,但厂里的宣传工作自从有了她的参与,也确实增色不小,加之邹晓风表态支持谷玉森的意见,最后还是将她列入了可以摘帽的名单中。但按顺序,史丽云排在最后一个。范建国则名列第五。
中共中央为部分右派分子摘帽的指示精神,对曙光厂的几十位年轻的右派分子来说,无疑是一大福音,这一福音来得是如此突然,使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没有思想准备,幸福的感觉如在梦中。人人盼望着幸运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因为是要给部分确已悔改的右派分子摘帽,这部分是多大的比例虽无从知晓,但足以使他们人人看到了希望,既便一些早已悲观,对能搭上首列幸运之舟不抱任何希望的人,也从中看到了一缕曙光,觉得又有了盼头。
国庆前,厂里右面分子最后一次的学习会,几乎变成了摘帽的“猜迷会”,大家相互猜测第一批摘帽的人中会有谁;猜测摘掉帽子的比例能有多大。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够格,但自己又不好意思说,便猜测别人,你猜别人会摘帽自然让人家听了高兴,别人也会猜你,相互恭维,投桃报李,先搞了一阵子精神会餐。在那么多次的学习当中,唯独这次学习人人喜气洋洋的。
被人猜测最多的人是石国栋,道理很简单,他是这个特殊群体的头,肯定深受厂领导的信任,更重要的是这次新产品顺利投产他又表现突出,少了谁也少了他。谁都说他最有希望,石国栋当然自己也这么想,甚至他还联想到,摘掉了帽子,会不会也恢复他的党藉?但想归想,心还是悬着的,谁知厂里的领导究竟会怎么看他?别人猜他,他却不猜别人,一个也不猜,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到这次被摘帽的比例不会很大,也许只是象征性的。
至于对这次可能有多少人被摘帽?表现最乐观的是霍希古,他说不会少于三分之一。更多的人倾向五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人将被摘帽。也有少数几个人没有参加猜测,达进士是其中的一个。谁要是猜到他的头上,他只会傻乐,顶多说声,“谢谢”或“借您的吉言”的客气话。这里的人属他岁数最大,也属他想得最开,他觉得一切全是命中注定的事,胡思乱想没有用。
范建国的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这多少自然也与面临的有关摘帽精神有关,但真正令他心神不宁的是史丽云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史丽云已几次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的邀请。国庆休息三天,她同样拒绝同他出去。她的理由总是那么牵强,让他琢磨不透。连这次右派摘帽的好事,也成了节日不出来的理由,她说,这种日子口还是少出来的好。至于为什么少出来好,她又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在这之前,史丽云可不是这样,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陪他待上一天,分手时依依不舍。颐和园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他陪她几乎画遍了那里的景点。
范建国断定有变,否则史丽云对他的态度不会如此。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的态度生变,他说不清,因为事先一点先兆也没有,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没有迹象表明史丽云又有了新的追求者,最大的可能是她遇到了来自家庭的压力。他的同类大都处于兴奋与不安之中,想的是自己能否优先摘帽。他却整天神不守舍,丢了魂儿似的,别人跟他说话要上前拍他的肩,否则说什么他也没听见。那天王河来机修车间借机油,本想找他说说话,见他正忙便冲他挥了挥手,又用手指了指头顶,咧嘴笑笑走了。王河的意思在场的人全明白了,唯独范建国望着他的背影发了半天呆,还自言自语嘟嚷了一句,“什么意思?”直到霍希古将意思点破,“人家是说你快摘帽了”。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范建国的变化没引进谁的注意,他周围的人没几个顾得上留意别人。
为吃好国庆节前的这顿会餐,机修车间做了精心的准备,统管这次会餐的是杜新生和霍希古,老孙说怎么吃全凭你们俩调度。二人一商量,全车间每人凑了五毛钱,又买了三瓶白酒和下酒的菜,杜新生还由家带来了不少煮好的毛豆。当天上午提前一个小时就开始打扫卫生,将三个工作台案收拾干净准备当饭桌用。全部餐票都聚在了一起,分成了六份,食堂公布的六种甲菜全要,但数量各不相同。分配六个人负责排队买甲菜,两个人负责买主食,八个人一人手里一个脸盆。脸盆是住厂的人提供的,早早就洗干净了。酒杯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虽然什么样的都有,但总比端着饭碗喝酒强。
由于两位调度指挥有方,在食堂里还排着长队的时候,孙长喜这边的人已端起了酒杯。茅台酒浓浓的醇香增添了人们的雅兴,不少人是第一次喝茅台,端起杯子舍不得喝,放在鼻子下面眯起眼睛闻了又闻。两瓶茅台酒正好每人分上一杯。有人主张先喝别的酒,后喝茅台。几个会喝酒的不同意,说先喝好的才能喝出味儿来,放在最后喝茅台酒就成一毛一了。“一毛一”是当时的一种散白酒,是最次的粮食酒。
王玉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想将自己的那杯茅台让给石国栋,不料被杜新生发现了,一把拦住说,不行,不行,不会喝慢慢喝,这是孙师傅的心意,谁都要喝了。一旁的小陶也劝王玉蓉把酒喝了。陶艳芬天生有酒量,有些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没喝酒的只有金玲,她凭票打回的清真菜自己吃,为了与大家凑热闹就以茶代酒。杜新生跟金玲碰杯时逗她说,我替王河兄弟敬你一杯,祝你们的斗争最终大获全胜,让大伙早些喝上你们的喜酒!结果弄得金玲一个大红脸不知说什么是好,不想提的烦心事偏偏被人当众提了起出来,人家又是好心。
善解人意的小陶赶紧上前与杜新生碰杯,说要敬大师哥一杯,才把话叉开了。
石国栋带头起身敬了老孙一杯酒,颇善辞令的石国栋祝酒的话说得极其简单,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声“一切尽在此杯中,谢谢啦!”便一饮而尽。宋辉,霍希古,范建国等人也随之效仿,纷纷起身敬酒,话都不多,但表情都十分凝重。于不幸之中,他们又庆幸自己能遇到了这样的好领导,好长辈。
孙长喜也回敬了大家一杯,他说过几句客气话后又语带双关地说:“我衷心祝你们大家都榜上有名!”说完把酒干了,说得大家会心地大笑。气氛变得热烈起来,会喝几杯的相互开始敬酒,有的与人较起了劲。
霍希古喝得兴起,掏出口琴吹了一曲“一条大河”,赢得了大家一片掌声。不甘落后的杜新生取出自己的笛子吹了一曲民间小调,也赢得了一片掌声。
谁也没料到,范建国会喝醉了。从一声不吭闷头喝酒,到主动找别人碰杯,很快就露出了醉意,开始说起了醉话。他时而冲人傻笑,时而又会拍拍人家的肩说:“摘掉头上的帽子有什么好处?到了冬天人会冷的……”人们想笑也不敢笑。老孙叫人给他沏了一杯酽茶让他醒酒。
人们以为他没事的时候,范建国却一把抓住了电工小陶的胳膊,用很伤心的语调说:“你怎么跟我变心了?你就是摘不了帽子我也不会在意的……”
吓得小陶动也不敢动,笑也不敢笑。
在场的只有石国栋和王玉蓉等少数人能听懂范建国说的什么意思。石国栋怕他说出更令人难堪的话来,忙叫过宋辉,两人齐心协力将范建国架回了宿舍,将他一放上床他便鼾声大作。
第 四 章 1960年至1962年 在极端困难的日子
1.“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跃进后的肚皮成了大问题
1960年在中国人的记忆中,绝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年份,留在记忆中最让人难忘的感受是饥饿。头一年的下半年开始初露端倪的粮食紧张,副食品奇缺的现象,一度在国庆十周年的前夕得到缓解,至少是在北京等大都市感觉到了,人们原以为是暂时的困难,挺一挺就过去了。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自然灾害刚刚拉开的序幕。
人们的粮食定量普遍下降,副食品供应全部实行配给,居民的家庭中突然多出了各种各样的票证。除了粮票和油票,布票,还有糕点票、饼干票、肉票、烟票……购买茶叶、毛线、人造棉等商品则需要凭工业卷供应。至于芝麻酱,粉丝、淀粉、鸡蛋、豆腐……则凭购货本供应,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购货本,凭家庭人口购买配给的定量,集体户口的则凭个人购货本买其中的一些东西。丢什么也别丢票证或购货本,不少当家的老太太全将这些命根子藏在最保险的地方,有的干脆缝在自己的腰带上。
每月的24日成了一个好日子,因为熬到这一天可以去买下个月的粮食,每到23日的凌晨,各粮店的门前就开始排起了长队。冬季受不了那份冻,全家人倒换班排队。到天亮粮店开门的时候,队伍中少说有二三百口子人。人虽多,但秩序不乱,为排队吵架的不多,来早的人发号,一人手里一个号,一般乱不了。当时人们肚里的食不多,热量不足,火气不壮,这大概也是人们很少吵架的一个原因。
那时候每个家庭都有一杆称,每天吃多少米或面要称好,一两不能多,半两不能少。要准确到这种程度,到24日这一天还够吃两顿的才行。那年头的孩子们都勤快,尤其是喜欢吃完饭涮锅洗碗,以便借机将锅里勺里的米粒扫荡个干干净净。大多数的家庭吃饭要分出份来,要按自己的定量吃。菜里的油少,更难得见到肉,开始一个人每月只有二两肉,一个五口之家只有一斤肉,就是全集中到晚饭时吃,一顿也只能平均到几钱肉。所以也有的家庭干脆每月改善一次伙食,用全家的肉票饨一回肉一顿吃掉,其余的日子索性素着,反正那点肉匀着吃还不够塞牙缝的。
后来,市场上出现了高级食品,一斤高级糖要五元钱,是凭票供应的十倍售价。还有高级糕点,价钱也是凭票供应的十倍,一个普通工人每月的工资多的有五六十元钱,少的只有三十多元钱,一般家庭谁买得起!也有豁出去的,发完工资不管别的先来半斤高级糕点解解馋再说。当然,这么干的大都是那些没成家的单身汉。
那一年的七月,因意识形态上的分歧跟中国打开了嘴仗的苏联人也开始添乱,全部召回了援华的专家,片面撕毁了中苏间已签订的专家合同,和全部援华项目合同。“老大哥”不太仗义的举动,对中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北京街头的公共汽车开始顶起了一个大包,大小与车顶差不多的一个汽包,由烧油改为烧气。那时候的汽车和电车都开得很慢,绝没有风驰电掣的劲头。人们也都面带菜色,精神萎蘼,走路也很慢,都懒得与人说话,想尽可能地保持体内的热量,绝不轻易浪费。那时小学每天只上三节课,当时校园里说的最多的四句话是:养精蓄锐,节约粮食,为国分忧,为家长解愁。老师常叮嘱学生的话也是,回家就休息,睡不着就看书,千万别乱跑。
小道消息说,农村开始出现了逃荒,饿死人的现象。灾情最严重的不少省份是当年放“高产卫星”最多的地方。
新冒出了一个新病种,“浮肿病”。这种病是先由人们的脚和腿开始,用手在腿上一摁,就是一个深坑,塌下去的肉好一会儿才起来。这种由于营养不良造成的浮肿病像传染病一样在城乡蔓延,病情严重的可以导致性命的终结。报上说治疗浮肿病最好的东西是黄豆,一时间黄豆成了好东西,身价百倍。如看望亲友或病人能带上一斤黄豆,那将是一份很可观的重礼。
报上不再提“高产卫星”这类新闻,连“跃进”这样的字眼也很少见了,常见报端的是各类“节粮,增粮”的窍门,什么“双蒸法”,用此法蒸馒头一斤面能多出一斤馒头。还有什么“冷水扎面蒸馒头法”,“半烫面蒸馒头法”,窍门多了。但人们一试都说不灵,到是瞧着多了,吃到肚里还是一斤面只顶一斤的事,不少窍门纯属自己糊弄自己。还有厂家出了一种叫“人造肉”的东西,
说是肉,吃到嘴里像是嚼锯末一样,商店里卖了一阵,但没多长时间就很少再见到这种“人造肉”了。
京城的厂矿机关积极响应中央和国务院的号召,广泛开展大种蔬菜的行动,不但所有荒废的空地变成了菜地;还见缝插针利用道边、沟边、房前屋后……种菜;人们逢坑就填,见地就种,市民将蔬菜种在自己的院子里,干部将菜种在办公室的边上,工人将蔬菜种在了厂房的边上;连天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