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花一样绽放






接下来她又看到刘川和她一起,在秦水空旷肃杀的街头午夜狂奔;她看到了刘川在海边挖出了那两个硕大的皮箱;她看到刘川开着汽车从他家院门出来的那个瞬间,刘川那张端正的面孔,那双干净的眼睛,那一晃之间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完美。她最后看到的是,是刘川在电脑商场的门外,和季文竹先是亲亲热热后又争争吵吵地买电脑的样子,单鹃眼前最后出现的这幅画面让她怒火中烧,热泪双流。她说不清为什么突然流泪,也许仅仅因为刘川敢于孤身至此,而没有把警察带来。

刘川见到单鹃,并没有责问她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对过去的一切做出解释,他说:“单鹃,我来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应该找个工作,或者出来上学。你应该趁年轻多学点知识,哪怕就学一门专长。我可以帮你!”

小康打断刘川的表白:“你要帮她,好啊!我们知道你很有钱。单鹃要是上学你打算出多少钱,钱你带了吗?”

刘川:“钱我今天没带,不过单鹃如果肯学,我一定把钱备好,我先出两万块钱吧,足够一年的学费了。”

小康冷笑:“两万?我看你们家富得满地流油,你住那么气派的房子,开那么气派的车子,两万你也说得出口!”

刘川:“我现在手里没有现钱,两万我已经很尽力了。”

小康:“那好,什么时候交钱,你说个日子吧。”

刘川:“明天吧,明天还在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间,明天我一定把钱带来。”

小康:“好,明天,不见不散。”

刘川看看单鹃,说了声:“明天见。”

刘川转身要走,不料单鹃突然开口,她用哭腔叫住了刘川:“刘川!”

刘川站住。

单鹃的声音因为抽泣而变得急促和断续,也变得嘶哑,那种嘶哑道出了她痛极而鸣的心声:“刘川,我不要钱,我要我爸爸!”

刘川沉默半天,才说:“你爸爸,我没法还你了。”

单鹃泣不成声:“我……我那么……那么爱你,可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哀鸣凭空掠过,单鹃转身跑开,她的身影被随即笼罩过来的夜幕迅速收走,连回声都未停留片刻。

刘川刚刚回落下去的心跳,被这声嘶鸣重新拉到喉头。此时镇定自若的似乎惟有小康,他望着单鹃跑远的背影冷冷地笑笑,随后转脸冲刘川平静地说道:“明天这个时候,你拿钱来吧,先交两万!什么时候你交满十万,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刘川家白天

万和公司的总办主任雇来一些工人,把刘川家的字画、吊灯、摆设、家具,一一拆卸下来,归类打包,刘川木然地看着工人们在各屋之间穿梭忙碌,他的家,转眼间已经面目全非。

王律师带来的人也在分头查看各类东西,那些人的制服上,印着龙德拍卖公司的字样。

刘川家夜

夜深人静,刘川和衣躺在沙发上,夜不能寐,四周堆着等待拍卖的东西,整幢公寓几乎像个凌乱不堪的仓库。

刘川家清晨

刘川不知半夜几点才倦极而眠,当第一道阳光射进客厅的时候,他疲倦地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子。满眼狼藉不堪,刘川沉默无言。

爱博医院白天

刘川赶到医院时早已过了医生查房的时间,但他一走出电梯还是感觉走廊里的气氛过于混乱,不知哪个病房传出不同寻常的喧嚷,喧嚷中还搀杂着奔跑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刘川边走边向前方张望,但这种度身事外的张望很快代之以莫名的紧张,因为他突然在这片喧嚷中听到了小保姆反常的哭声。那哭声让他的心跳和脚步同时加速,在奶奶的病房门口,他看到一群医生护士推着一张担架车急急地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他家的小保姆抹着眼泪跟着担架一路小跑,他不用看也知道担架上躺的那人就是奶奶。

刘川冲过来呼唤奶奶,但奶奶未及答言便被推进一间闲人免进的抢救室内。好在他随着担架车奔跑的数米已经看清奶奶的神智尚属清醒,医生也适时地过来安慰了他们:“不要紧不要紧,她就是摔了一下,我们需要做一做检查。”

刘川转脸问小保姆:“奶奶是怎么摔的?”

小保姆惊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刚才,来了个女的,进来就冲奶奶吼,奶奶正要下床,让她一吓,就摔了……”

刘川喝问:“什么女的,她去哪儿了?”

小保姆说:“刚跑了,你来以前刚从楼梯那儿跑了。”

刘川没等她说完就顺着小保姆手指的方向追了出去,他在楼梯上连级跳跃,追出了住院大楼。

《阳光像花一样绽放》第十四集

路上白天

刘川追出医院大门时终于看到了单鹃一晃的背影。那背影正钻进一辆出租汽车,那车子随即起步开动。刘川也抢了一辆出租车拼命追去,转了两条街后他发现单鹃的车还是朝大望路的方向逶迤,于是他远远地尾随在后,跟过四环路又到大望路,前面的车子在一个小巷的巷口停了下来,单鹃下车匆匆走进巷子。刘川扔下车钱快步跟进。

居民院白天

刘川在追上单鹃之前单鹃已走进一个大院,他追进大院时单鹃恰正走进一间小屋,刘川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未料和另一个走出屋门的女人撞了个满怀。他马上认出这个女人就是单成功的老婆,他曾经认她当过“干妈”,撞上“干妈”让刘川下意识地怔住了脚步,那片刻的怔忡让他迟疑是否该礼貌地叫声干妈或者阿姨,他张了口还没想好该叫什么,脸上已经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掌。他没料一个半老的女人手上能有偌大力量,那一掌打得他几乎坐在了地上。那一掌也把刘川打得清醒起来,让他意识到他早已没有什么“干妈”,单鹃也早已不是那个含情脉脉的“干姐”。她们和他早已结下杀父杀夫之仇,他们之间早已不共戴天!

刘川不再去想该怎么称呼这位怒气冲冲的妇人,他架起胳膊用力挡住她抡上来的第二巴掌,同时理直气壮地放开声音,扒着门框向屋里高声叫喊:“单鹃!单鹃!你出来!你出来!”

单鹃没有出来,刘川却被单鹃的母亲连抓带咬地轰离了屋门。刘川站在门口就是不走,还在徒劳地试图把单鹃喊出来理论。

“单鹃!你有种你出来,你有种你就找我,你别欺负我们家里人!”

单鹃仍然没有露面,甚至没有应声,刘川不知道她是理屈词穷还是正在满屋找菜刀准备拼命。按单鹃的个性分析当属后者,可随后冲出来的并不是单鹃和菜刀,而依然是她那个脾气更坏的母亲。那女人手上端着一大盆刚刚刷完鞋子的发黑的皂水,随着一声“去你的吧”叫骂,没头没脸地朝刘川兜头一泼。刘川没有防备,只听哗的一声,浑身上下顿时全是臭鞋的胶皮味和洗衣粉晶亮的泡沫。

这是一个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大杂院,他们的叫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们有男有女地围拢上来,向单鹃的母亲仗义相问。那些邻居个个模样粗鲁,表情凶狠,目光敌视,恶语相激,听信了单鹃母亲一面之词的叫骂,全都同仇敌忾地怒目刘川。这种地方,这些人群,对刘川来说,隔膜而又生疏,让他顿感势单力薄,他连连后退几步,然后带着满身的皂沫和异臭,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落荒而逃。

公安局某处外白天

刘川没有逃回医院,他直接打车去了公安局某处,去了景科长他们多次向他交代任务的那个小楼。

公安局某处白天

配合景科长一起侦办单成功案件的北京刑警老梁还记得刘川,态度还算关切,反应也还积极,不仅认真地听了刘川陈述的情况,而且,还立即随刘川一起去了大望路管片的公安派出所。当然,去之前他们让刘川洗了澡,并且给他换了衣服。

居民院白天

当天中午,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乘警车来到那个居民大院,从小屋里叫出了单鹃和她的母亲。

警察:“你是叫单鹃吗?”

单鹃:“对。”

警察:“她是你什么人?”

单鹃:“她是我妈。”

警察出示了传唤证:“你们涉嫌违反治安条例,现在依法对你们进行传唤,现在你们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单鹃母亲:“我们不去!我们又没犯法,我们不去!”

警察:“我们是依法传唤,你们如果不去,本身就是违法。”

单鹃:“妈,走,咱们去就去,咱们没犯法不怕他们!”

派出所白天

警察在派出所的一间屋里对单鹃母女进行了讯问和训诫。从窗外能听见单鹃母女都在大声辩解,警察也在大声教育。一个警察走到老梁和刘川待的另一间屋子,向他们通报了情况。

派出所民警:“我们问了问情况,也对她们进行了训诫和教育,不过,她们对毁车、毁门、断电这些事都不承认。单鹃倒是承认她早上去医院找过刘川的奶奶,但咬定自己并没动手,刘川的奶奶是自己摔的。以目前这个情况看,我们除了这么训诫几句,恐怕很难做出其他处置。”

刘川说:“他们毁了我的车,车还摆在那儿没修呢,你们可以去看,还毁了我们家的配电箱、门锁,物业公司的人都知道,都看见了,都可以做证。”

第十四集(2)

民警说:“我们打电话问过了,这些情况你们那边派出所的人也都去现场看过,事情是有,但不能认定到底是谁干的。当初以为是你的熟人恶作剧,现场勘查也没有找到证据认定就是她们。”

刘川说:“她今天去医院吓我奶奶总有证据吧?我们家保姆和医生护士都看见了!”

民警说:“没错,她很聪明,她知道医院有很多人都看见她了,所以这件事她没有否认。可这件事本身并不构成犯罪,连治安处罚都很勉强。”

刘川争辩说:“怎么勉强?她年纪轻轻去欺负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老太太,造成老太太受伤,这一条就可以拘她几天!”

民警说:“她和老太太毫无关系,可跟你却有关系。”

刘川几乎是在质问民警:“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说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派出所民警沉默了片刻,看一眼市局某处的老梁,说:“你是她过去的男朋友吧?”

刘川一下哑了,不知是恼是羞,他恼羞成怒地说不出话来。

老梁马上替刘川解释:“男朋友肯定不是,这我们都知道,我们都了解。”

派出所的民警转向老梁,似乎老梁才是关键要说服的对象:“可她一口咬定是,她说她是刚刚被他甩了,所以追到北京来和他讲理的。她母亲也说是。当然,她母亲的话比较难听……”

刘川:“她说什么?她说什么!”

派出所民警迟疑了一下,面向老梁答道:“说他把她女儿玩腻了又把她甩了……”

刘川气得面色发青。

派出所民警的分析似也不无道理,至少市局的老梁显然被他说服。民警说:“她们的话我们可以不信,但她们的把柄咱们目前没有抓住,尽管她们有嫌疑,尽管她去医院向老太太大喊大叫有些过分,但她一口咬定是你的女朋友,这事就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恋爱纠纷了,这种纠纷咱们公安机关很难施以处罚;即便可以对她们施以治安处罚,但处罚的结果只能激化矛盾,反而不利于今后解决问题。把这种人逼急了要想找碴儿报复,你就是再加防备也是防不胜防,说不定以后会麻烦不断。”

老梁听罢,无话。刘川也无话。

路上白天

从派出所出来,在车上,刘川心情郁闷,他万没想到老梁居然沉吟一下,斟酌着词句率先开口:“刘川,这事你跟我们可必须实话实说,你把情况讲清了,下一步再出什么事我们才好帮你。你在秦水那段时间,是不是一直跟单成功住在一起?”

刘川说:“啊,我和他住在一起,怎么了?”

老梁:“那就是说,跟单鹃也住在一起?”

刘川:“对。我跟他们一家住在一个院里。”

老梁:“你和单鹃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没有?我们也不是外人,你要有过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今后再有事情我们好知道该怎么办。”

刘川不说话,转头看窗外,他一脸的愤懑无处可诉,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他的沉默让老梁以为刘川心里有愧,以为自己不幸言中,不由出声地叹了口气,停了少顷,才皱眉问道:“到底到什么程度了你们?”

刘川转过脸,爆发似的吼道:“什么程度都没有!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老梁被他吼愣了,从刘川发抖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他的激动,老梁马上点头安抚道:“噢,我想也不会有,这我们一直都相信。”

老梁这么安抚,刘川心里依然火冒三丈:“你们干刑警这行的我还不知道吗,疑心最重,鬼知道你们真信还是假信!”

老梁:“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当然就这么信。现在的问题不是谁信不信,下一步怎么办才是正题。”

刘川沉默下来,老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