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作者:张宝瑞





不再给我打电话吗?”

  风铃若无其事地说:“我以前说的话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有病?!”雨亭提高了嗓门。

  风铃从乱发中露出一只眼睛,狠狠地说:“我是有病,有人说我是神经病,但我觉
得不是精神分裂,我是相思病。我爱上你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说到“鬼”
字,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我现在在工作,我请你离开这里。”雨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下了逐客令。

  风铃怔怔地盯着他,半天才憋出话来,“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要知道见你多不
容易。真的,你比上次我见你还漂亮,这件皮大衣可真帅气,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男人,
最有才学的男人,最幽默的男人。女人喜欢幽默的男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门卫说,是你的学生,门卫听了都很羡慕我,他们为我是你的学生感到自豪。”

  “我是说你是怎么进这屋的?”雨亭显得有些不耐烦。

  “服务员正在打扫你的房间,我就进来了,她说你一会儿就到,劝我别着急。”风
铃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大撂稿纸。

  雨亭无奈地坐在办公椅上。

  “我最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名字叫《天上人间》,刚写了10万字,还没写完,是
写你和我在那里生活的故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风铃说着把书稿摊在雨亭的
面前。

  雨亭当然是不愿接这书稿,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想
用这书稿维系两个人的来往。他曾经听精神病医生说过,有的精神病人是某个领域的天
才,他们的妄想型思维有时跟天才人物的思维仅仅一步之遥。有的是音乐天才,有的是
诗歌天才,有的是数学天才,有的是外语天才。

  雨亭的目光移向别处,说:“我没有时间看这书稿。”

  风铃慢悠悠地说:“你是出版社的总编辑,我是作者,出版社当然有义务审阅读者
送来的书稿。何况,我是你的学生,老师也有责任来审阅学生的作品。我的文字虽然幼
稚一些,但是充满了真情实感,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它写的是一对真心相爱的男人
和女人,在那个没有第三者的自由王国里情爱和性爱的故事,有的情节虽然写的比较大
胆,暴露,但却是真诚的。”

  雨亭又闻到了那股药味。

  他皱了皱眉头,“你吃药了吗?”

  风铃听了,想了想,说:“吃了。我愿意吃药,不愿意关在那个大铁门里,到处都
是穿白色衣服的人,有的手里拿着电棒。还有一群没有血肉和生气的男人和女人。他们
围住你,伸手要东西吃。男人流着哈拉子咧着大嘴朝你笑,女人自言自语朝你扭屁股。
一天早晨,一个女人从楼上跳了下去。好像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的。当时我正在刷牙嗽
口,透过窗栏杆往下看,她就像一个大白癞蛤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翻着大白肚皮;
她是光着屁股跳下去的……”

  雨亭打断了她的说话:“我不认识你,我请你走,离开这里!”

  风铃喃喃自语:“我们五千年以前就有缘份,我不能走……”

  雨亭大声喝道,一把抓过电话,吼道:“那我就报警了,我的人权受到侵犯,我要
打110 ,让公安局把你抓走!!!”

              第07章  佛宇送钟

  风铃一听雨亭要报案,也说道:“我才不怕公安局呢!前脚进去,后脚又出来了。
你有本事把我打进大牢,再踏上千万只脚,叫我永世不得翻身!”

  风铃的声音惊动了邻屋的黄鹂,黄鹂走了进来。

  “雨总,有事吗?”她问。

  雨亭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事,你出去吧,来了一位文学青年。”

  黄鹂看了风铃一眼,走了出去。

  风铃得意地浮出一丝冷笑。

  雨亭道:“我对你说过,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可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风铃打断他说:“我不是要作你的老婆,我要作你的情人。我要为你朗诵我的情诗,
创作我的爱情小说,为你做饭,洗衣服,我要在精神上和生理上最大地满足你……”说
到这里,她神秘地撩开浮在脸前的乱发,露出媚眼,小声地说:“我还要为你搓澡……”

  雨亭听了这话,感到脊背发凉,他恨恨地道:“我也是神经病,我真的有神经病,
经常失眠。”

  风铃听了,发出一阵狂笑,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小瓶,说:“那你也吃药吧,
我每天就吃这药。”

  雨亭听了,气得发抖,他顿觉眼前一阵晕眩。

  他用手指着风铃说:“你给我滚!滚!我以后再也不愿见到你!”

  风铃听了,怔了一下,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雨亭发怒,于是气冲冲走到门口,啪地摔
上了门。

  雨亭往前走了几步,他想打开门,冲她大声嚷嚷,他想说,我不怕你,我没有做过
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不怕任何影响,别看我是一个领导干部,我不欠你的,我不怕你。

  门呼地开了,风铃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挥舞着头发,摇晃着脑袋,大声吼道:
“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我会变成厉鬼,把你撕成碎片,你,你……无
处可逃!!!”

  门,猛地啪地又被摔上了。

  雨亭知道,楼道里的人都听到了,包括那些希望他好的人和不希望他好的人。

  雨亭冲到电话机前,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保安队
员。

  雨亭大声说:“你们是怎么搞的?把一个精神病人也放进来了。以后凡是找我的人,
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单位就要像个单位,成何体统?!”

  对方问:“您是谁呀?”

  雨亭大声说:“我是总编辑!”

  他啪地摔断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

  雨亭猛地接过电话,大声说:“你是怎么搞的?!我说的话都听不懂,门口还不如
拴一条狗。”

  对方传来妈妈的声音,“雨亭,谁又惹你生气了?”

  “哦,是妈妈。我还以为是保安呢?妈妈,有什么事儿吗?”

  “雨亭,我刚才从网上发现一篇‘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的报道,这篇报道非常
重要,从中可以捕捉到你爸爸的信息,我念给你听听。”

  英国学者最近完成了全世界第一项关于“濒死经验”的科学研究,发现人的意识,
即一般所谓的灵魂,在大脑停止活动后继续存在。这项研究发现,四名死里逃生的病患
所共有的濒死经验包括宁静喜乐的感觉,时间迅速流逝,感官的感受更为强烈,不再察
觉到身体的存在,看到一道强光,进入另一个世界,遇到一个神秘的灵体,以及到了一
个“有去无回”的地方。预料这项研究将引发一个长久以来教会与科学界争论不休的问
题:“死后的生命”真的存在吗?

  依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伦敦市精神病研究院的神经精神病学家费维克与南
安普敦医院的研究人员帕尼亚在为期一年的研究中,对六十三名心脏病突然发作而死里
逃生的病人,进行发病后一周的观察,结果发现有五十六人正如医学界所预期,在失去
意识后没有记忆,但有七人在心脏停止跳动后仍有记忆,其中四人通过了评估是否有濒
死经验的“葛莱森量表”。四人当中有三人为不上教堂的圣公会信徒,另一人曾是天主
教徒,后来不再信教。这项研究结果将于明年刊登在备受敬重的医学期刊《复苏》上。

  许多批评濒死经验的学者认为,濒死经验是脑部因缺氧而导致功能崩溃瓦解的后果。
但是费维克与帕尼亚表示,这四名濒死经验的受试者都没有经历脑部缺氧的状态,所以
脑部缺氧应不是濒死经验的原因。另有学者认为,濒死经验是病人死前因医生给予不寻
常的药物组合而产生的后果。但是费维克与帕尼亚说,这些病人在医院接受的复苏过程
完全相同,因而排除药物影响的因素。不过他们仍然强调,未来科学界有需要对濒死经
验进行更多的研究。

  帕尼亚表示,这四人经历到超出医学界预料的经验,他们的脑部当时不应具有保持
神智清楚的过程与形成持久记忆的能力,所以这项研究可能为以下问题提供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心智与意识究竟是脑部制造的成果,还是脑部只是心智的某种媒介,而心智是独
立存在于脑部之外的东西。费维克指出,如果心智与大脑是独立存在的两种东西,那么
意识就可能在死后继续存在,而人类的灵魂亦有可能存在,宇宙也有可能是一种有意义、
有目的的存在,而不是随机发生的结果。

  “雨亭,这是一个重大突破。可是我想,人死后的灵魂是什么样的呢?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雨亭说:“这篇报道也只能做参考。”

  妈妈在电话中说:“我想,人死后,他的灵魂应该是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但愿这是
真的,我希望你爸爸的灵魂就在我身边,你继父的灵魂也在我身边。这些天,我也在打
听那个叫楚韵的女人的下落,她早已不住在那里了,邻居说,她后来收养了一个孤儿,
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以什么为生。楚韵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的生活一定很困难…
…”

  “妈妈,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定时吃药。要不然,我给你找一
个小保姆吧?”

  妈妈说:“不用了,我喜欢清静。我现在甚至有点清洁癖,不愿意让生人坐我的床,
走进我的房间,更不希望使用我的马桶。我用的毛巾总是洗了又洗,差不多一星期要换
一条毛巾。每天早晨和晚上都要洗澡。昨天热水设施检修,我一天没洗澡,浑身不舒服,
坐立不安。我很孤独,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你爸爸和你继父,要是有一个人在也好哇。
雨亭,我命苦啊!昨晚,我又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一觉醒来,正看见楚韵把一把菜刀
架在我的脖子上,恶狠狠地望着我,我大叫一声,醒了。雨亭,你下午请个假,带我去
雍和宫烧香吧,人们说在雍和宫烧香是很灵很灵的。”

  下午3 时许,雨亭带妈妈走进了位于北京东城的雍和宫。

  雍和宫内松柏苍郁,游客寂廖。殿宇肃穆,默默而立。

  雨亭和妈妈默默而行,他无心欣赏两侧的殿宇和景致,径直来到宫前。宫前有一檀
香的铁盒,香灰弥漫。雨亭买了一大束香递给妈妈,妈妈摇摇头,说:“这香必须自己
买,心诚才灵。”

  妈妈买了香,一个人恭恭敬敬地走进大殿,望着佛祖,虔诚下跪,口中念念有词。

  雨亭望着妈妈凄瘦的身体,不禁生出几分酸楚。

  妈妈双手举香,连叩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她深情地望着金碧辉煌的佛祖,眼泪
潸潸而下。

  雨亭望望四周,除了一个看殿的喇嘛外,没有其它人。

  那喇嘛年岁已大,佝偻着腰,眯缝着一双昏花老眼,翻着一部黄卷。

  妈妈拜完佛祖,又和雨亭观看了乾隆皇帝诞生地。

  妈妈望着宫宇的檐角,望着那一排排怪兽,深情地说:“当年你爸爸带着我到这里
参观,他肚子里装着讲不完的故事。特别是密宫殿,那些奇形怪状的欢喜佛,欢喜佛背
后那些神圣凄美的故事,我听得入了迷。这雍和宫最早是雍亲王府,雍正皇帝在没有登
基前,在这里云集天下死士,积蓄力量,专门谋杀异己。他掌握一种血滴子的暗器,一
抛血滴子,罩住对方的脑袋,脑浆迸裂,顿时身亡。这种暗器非常厉害……”正说到这
里,忽然对面匆匆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她一身藏族妇女装束,脸上蒙着一块花巾,手里
握着一个小铜钟,钟纹雕刻秀美,花纹明显。

  她来到妈妈面前,说:“我从遥远的西藏高原而来,我看您是个虔诚之人,所以送
您一件信物,您务必收下……”说着,把那个小铜钟送到妈妈手中。

  一忽儿,她消失在甬道尽头。

  妈妈手捧着这个精致的小铜钟,掂量着,掂量着。

  雨亭的眼睛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小铜钟。

  妈妈轻轻摇动着它,铜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深幽幽的甬道里留下许久的回
声。

  妈妈转动着小铜钟,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大颗的黄豆粒般大的汗珠滚了下来。她的
嘴角嚅动着,歪扭着,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她是楚韵,她是为我送钟(终)啊!
……”

  说完,妈妈几乎晕倒,雨亭抢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