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五弦琴





辉偎祷啊!    ?br />     诸葛亮对清素说:“文子君也受伤了。”     
    清素没说话,垂头为诸葛亮收拾案上的文卷,将灯里添上新油。     
    诸葛亮问清素:“为什么你不问问呢?”     
    清素问:“灯油要加满吗?”     
    诸葛亮猛然将清素拉进怀里,一字字地问:“为什么你不问文子君伤势如何?”     
    清素没有看见白日里文子君的衣着。但她听姜维描述了一番。姜维在诉说时尽量回避个人感情,只说文子君衣裳上绣的是洛如花。清素熟悉文子君的衣裳,她也了解诸葛亮在散帐后难以掩饰的喜悦。     
    清素不愿诸葛亮多看文子君。     
    她也不愿任何人多看文子君。     
    她在明白一切后很难明白自己的心情,清素什么都不愿说。     
    文子君对魏延的挑衅全在清素意料之中,清素告诉自己她从未为文子君担心过,她想那个了不起的女子是不必任何人为之担心的。     
    她记得文子君的剑,文子君的枪,文子君跨在马上的大笑。     
    她记得文子君扬起金丝缠绕的鞭子,直指碧空万里,说:“来罢!都来!文氏子君,记得我的名字,文氏子君!”     
    那年她才十九岁。有人说她的枪法很像当年的小霸王,也有人说她的枪法与赵云异曲同工。清素问过文子君,她问她:你的枪是向谁学的?但文子君只回答她说:教我剑的是魏帝。 “魏帝?”十六岁的清素伏在马背上,问,“错了吧?是魏王吧?”文子君笑了:“不是,笨丫头,不是曹操。那个教我剑的人,是曹操的儿子曹丕。”     
    曹丕称帝了,大家都以为文子君必将扶摇直上,前程无量。     
    没想到文子君离开了。     
    诸葛亮将清素紧紧拥在怀里,抬起她安静的面孔,问:“难道你不关心子君吗,清素?”     
    清素说:“她不会有事。”     
    “你为何如此肯定?是藐视魏延的剑术吗?还是你对子君很有把握?” 诸葛亮盯着清素,捏住她手。清素由着他,一面说:“不,与他们无干。”     
    “嗯……?”诸葛亮好奇地问。     
    清素说:“子君不会有事的。子君绝不会在你眼前出事。我相信的是你。”     
    诸葛亮哈哈大笑。     
    清素安静地看着诸葛亮。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虽然她明白如何使他欢喜,但她给不到他更深刻的一些东西。清素总觉得文子君可以给他,诱惑,可能是诱惑吧。     
    “你在吃醋吗?你好像有点酸。”诸葛亮欢乐匚剩吻了吻清素手指。     
    “不,没有。”清素挣了一下。     
    诸葛亮笑道:“子君出手很快,只可惜剑不够好。”     
    清素“唔”了声,试图将手从诸葛亮手中抽出。     
    诸葛亮将她捏得更紧了些,诸葛亮的手与文子君的手不一样。清素突然想。她非常想阻止自己将他们两个做比较,可飘渺的思维不能受她的控制:文子君的手更柔软,手心更温暖,而诸葛亮异常干燥。当然诸葛亮不会像文子君那样自手心里渗出汗来。但他们又是同样霸道的,对,温存的霸道。     
    诸葛亮继续说:“她伤的是脸,右边。”     
    “脸……?”清素低声重复。     
    诸葛亮笑着说:“你不问伤了多长?”     
    清素小声说:“你在笑。”     
    “所以不可能太严重?”诸葛亮笑得更欢喜了。     
    清素用力说:“嗯!”     
    唉,诸葛亮心里一动,清素!清素应该是山间小池的名字,应该是中原低丘的名字,应该是一种羞涩和安静的花名,也正该是他眼前的女人的名字。诸葛亮从未想要文子君当自己的妾,实际上他不愿有个过分能干的妾。妾天然是这样一种生物:有温暖和柔软的身躯,有安份的习性,有恬静的面容和藤花一样的依赖性,温柔和害羞地生长在男子身上。如果说文子君也是藤花……诸葛亮好笑地想:那将是一株疯狂、肆虐的野生植物。     
    诸葛亮用手指摩挲着清素的中指,清素颤抖起来,“别吃醋,女人,这醋没什么好吃的。”诸葛亮含笑说,一面说,一面将清素的手指含入自己唇里。很快,清素被诸葛亮完整地拥抱在怀中了,他另外一只手抚摩她的背,令她成为一朵瑟瑟的、紧张的秋花。     
    显然,诸葛亮很喜欢她这样。     
    清素没有将手抽回来,她软弱无力地说:“你……别,你……做什么呢。”然而这只能使诸葛亮拥得她更紧。他烫着她了,她微喘起来。他只不过含住她一根中指,就能教她欲拒还迎。诸葛亮得意地笑了。将手自她背后绕过,握住她的胸,这个举动令清素喊出声来。     
    清素说:“别……别……怎么呢。”     
    诸葛亮笑着,声音依旧很稳定:“什么怎么,你不知道么?”     
    清素把头辗转在诸葛亮的肩上,说:“军医……说的……说你,你不可以……”     
    “呵呵,他们只会说这句话,除此之外,再开不出其他方子。”诸葛亮哂笑。     
    好熟悉的话呵。清素扭动身躯,用力回忆这句话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她记起来文子君说过同样的话,他们都说军医只是一帮蠢才。     
    清素更吃力地说:“别……不要,你……你不可以的。”     
    她缩着身子想要躲避诸葛亮的手指,躲来躲去躲不掉。与此同时,……清素觉得她在发烫。这女子红着面孔,羞于去追究灼热的原因,尽管她的头昏昏沉沉,也尽管五丈原上正在流行一场热感。     
    诸葛亮因为清素持续的拒绝而有点不悦。     
    他沉下声说:“你不要管我是否可以。”     
    他又说:“你只要回答我你可以不可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清素耳边问她是不是想要,他从不相信清素会说个“不”字。清素确实没有说不,但也没有说要或者想。清素只是躲闪着、轻喘着,她看不清眼前闪烁的是什么。     
    她见到雪白的羽扇后有一张年轻的面孔,那是她从孩提时就开始的相思。她见到了一个白袍高冠的青年,这男子有钢丝般的意志,甚至在做爱时也能良好地克制住声音和呼吸。她还看见了白玉紫金冠,有个声音在辗转和呻吟。那目空一切的女人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孩子。文子君总是对她说:我很想要你我很想要你我很想要你。她说了无数遍“我很想要你”,可她每次要到的都是她自己。     
    文子君说:诸葛亮的妾得是个处女,我知道你想当他的妾。     
    诸葛亮从未对清素说过我很想要你,诸葛亮觉得这有失体面。     
    诸葛亮突然停了下来。     
    清素迷离地抬起头。     
    诸葛亮说:“你怎么来了?”     
    清素“嗯……?”了声。     
    诸葛亮又说:“哦,我忘记没人拦得住你了。”     
    清素含混地说“你……”这时她意识到诸葛亮并不是在和她说话。     
    清素没回头,发着抖,把诸葛亮抱得更紧,面孔埋在他脖子后面。有个瞬间,她简直生出挣脱的勇气了,但她只一动就感觉到诸葛亮狠狠地扣住她背,将她迫得更紧。诸葛亮,他是要她看的——要那个不速之客看的!     
    清素浑身如沐冰雪。     
    这时一个声音淡淡地说:“我来得不巧。”     
    诸葛亮笑着:“你来做什么?”     
    那个声音说:“我来向你要点东西。”     
    诸葛亮问:“什么?”     
    那个声音轻轻发颤,却在勉强笑着:“算了,你们继续。”     
    诸葛亮轻斥:“站住!告诉我,你来要什么?”     
    那个声音说:“你有不留伤痕的药吗?”     
    诸葛亮笑道:“左边第三层右手抽屉,绿色瓶里,一日三次,调水,自己拿。”     
    那声音说:“哦。”     
    左边第三层右手抽屉就在清素身前,也就是说要拿的话必须走到清素面前来。清素将脸更紧地抵住诸葛亮的肩,她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拉抽屉的声音,是翻检陶瓶的声音,是关抽屉的声音,是脚步声。     
    但脚步声很快停了。     
    清素知道她在看她,清素甚至感觉到她的笑。清素想对她说你不要笑了,我求你不要笑,但清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身躯,像是一片片地裂开了。     
    突然,那个声音暴烈地大笑道:“诸葛亮你今天要是不要她你就是个孬种!”    
    


第五部分 五弦琴之广陵清素休夫

    文子君的右脸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痕了。     
    她小心地调着从诸葛亮那里拿来的药剂,小瓶子在她手心里“当当”地晃着,原该混入瓶里的水,竟泼出了一大半。     
    文子君心想那没有什么。她想的是诸葛亮要清素,那没有什么。     
    她听说清素嫁给诸葛亮一年后就给诸葛亮生了个儿子,诸葛亮为孩子起名叫“瞻”。人人都说瞻公子聪明伶俐,他拥有与父亲一样开阔的额头和像母亲一样温存的眉目。只要肯留心,文子君随处都能听见对瞻的赞扬,蜀人都说他将成为栋梁之才。然而文子君并没有多打听,她只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过得怎么样。诸葛瞻的出生表示清素至少与诸葛亮做过一次爱。清素是诸葛亮的女人,这个事实不可更改。或者说,从文子君见到清素的第一面起,未来就已写好了。     
    文子君总觉得清素忘了她和她的第一次见面。那时文子君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而清素刚满十一。竹叶沙沙,扫出翠绿的声响,清素在竹林中哭泣,文子君抱着小小的桐琴从她身边过。十四岁的文子君有异常修长的十指,有黑夜般的眼睛。她的琴技得到了众多名家的称赞,而她前往竹林为了寻找另一种琴。见到清素流泪的面孔,文子君停下脚步,问:“你怎么了?”     
    清素没有理她,抽抽搭搭哭个没完。     
    文子君见她不回话,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文子君在竹林里转来转去,她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琴。     
    半个时辰后文子君转回清素身边,清素还在哭。     
    文子君又问:“你哭那么久不累吗?”     
    清素抬头看了一眼,没理她,清素哭起来是“嘤嘤嘤”的。     
    文子君解下腰上的小水袋,递给清素说:“喝点吧,你把身子里的水都哭掉了。”     
    清素瞪了她一眼,又哭起来。     
    文子君很大人气地叹了声,说:“哭吧。我把水放地上了。”     
    文子君将水袋小心地放在清素脚边,打算绕另一条路再在竹林里找一遍。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叮咛说:“喝的话要省着点,如果不喝也不要把它弄翻了。”     
    清素没说话,文子君又走向了另一条路。     
    文子君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她要找的琴,她第三次来到了清素身边。     
    此时的清素快没力气了,她抱住一根竹子低低地喘气,哭得一抽一抽的。     
    文子君首先看了看清素脚边的水,它还好好地放在那里。文子君放心了,接着她很好奇地看着清素。清素背向她,清素的背非常窄小,她穿着浅绿色的小裙子,腰侧系了一个大大的落花结。文子君抱琴看了她很久,终于忍不住说:“我听说哭多了会死的。”     
    清素抽噎着说:“我死我的,干你什么事?”     
    文子君说:“那你为什么要死呢?”     
    清素说:“我又没说我要死!”     
    文子君固执地说:“你刚刚说你要死了。”     
    清素说:“我没说。”     
    文子君说:“你明明说了,你还说不干我的事呢。”     
    清素转过头来说:“我没说就是没说!”     
    文子君说:“你……”      
    清素用力跺着脚,说:“没有没有……”      
    清素一脚跺在水袋上,文子君的水全部流出来了。     
    文子君记得她当时恶向胆边生,几乎就想操起琴来砸清素的头。文子君很庆幸她没有这么做,否则清素准会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她确实举起琴来,但她只是将琴轻轻落下去,重又抱回怀里。     
    清素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倔强地看着她,说:“你想做什么?”     
    文子君想了想:“你为什么哭?”     
    清素一怔,很骄傲地说:“你不会知道的。”     
    文子君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清素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我一看你就是个蛮子。”     
    文子君又想了一想,她不大清楚蛮子的意思,但她从对面女孩儿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文子君大声说:“我不是……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