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校长自白





这几天的节奏是非常快的,但是对于治疗脑梗病症来说,已经错过了中风后两个小时的最佳有效期,而我从发病到住院已是60多个小时了,显然是悔之晚矣!    
    在同济医院住院期间,裘法祖老院长对我极为关心,推荐著名的脑神经内科教授史庭慧给我医治,她的确很负责任,使用了几乎所有最好的溶栓酶和促进脑血管恢复的药物。此外,还辅之以激光、电针、按摩、体外摇振等治疗方法,真堪为“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我天天盼望奇迹的出现,可是60天过去了,仅注射各种溶栓酶点滴计66万滴,但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显然不能说这些治疗没有丝毫的效果,但是右肢麻木病状都没有任何改善。看来,对于身体的完全恢复,我已不抱有幻想。    
    我还要在医院继续住下去吗?我向史教授咨询,她说:“由于你错过最佳有效(中风后两小时)治疗时间,梗塞点已变成陈旧性的了,要打通它是十分困难的。    
    一般说来,现在应以防为主,今后不要再发中风,维持现状已是很不错的了。”    
    在征得史教授的同意后,我决定出院,一边继续服药一边工作。    
    这一次赴美的最大收获是进行了学术交流,而最大的损失是身患中风,而且可能造成了终生的后遗症。不过,坏事又可以变为好事,那就是我的身体背上了一张黄牌警告。它提示:我毕竟已步入老年了。我应当重新调整自我,合理地安排饮食、运动、工作和睡眠,做到有张有弛。否则,如果再连续记黄牌的话,那就不是像运动员那样被罚下赛场,而是最终要被开除“球籍”了!


第八章 不了的化学情结我的最大遗憾(1)

    人们常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这就是说,人的一生中,失意、失误,甚至失败的事,是时常发生的。问题是,人们都喜欢接受成功、赞誉、掌声和鲜花,而总是回避或隐去与美好事物相对应的另一面。然而,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的《忏悔录》,却是一部反省人生的绝好教材,他不愧为一位敢于剖析自我的无私无畏的智者。    
    迄今为止,在我的经历中,也有过许许多多的失误或失败。特别是到了后期,麻烦不断,我似乎整个地被笼罩在失意之中。回忆过去,我曾失过言,念错过字,写过别字,题词写字时画蛇添足,发表过有争议或有误的文章,办过傻事或错事,上过当受过骗等等。这一切,曾使我难堪过,沮丧过,也成为某些人非难我的材料。但是,属于我的失误毕竟是事实,我必须面对现实,反省自己,只有经反省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由于体裁的限制,不能在本章中对我的失误作一一反省,仅就在化学专业领域里使我刻骨铭心的两件憾事表示忏悔:    
    第一个遗憾是发表了一篇有缺点的文章。    
    1982年《化学通报》第6期上,在“化学史”栏目内,发表了我的一篇署名文章,题目是《征服“不可驯服”元素的启示》,全文共7300字。    
    这篇文章的形成,是源于我编写《有机氟化学》一书。在编写该书第一篇总论时,为了写作元素氟发现历史这一节,我阅读了不少文献资料,并对一代又一代的化学家耗时106年发现了这个被称做“不可捉摸”元素的事迹颇为感动。正在这时,我收到全国化学史学术会议筹委会的通知,邀请我参加1982年4月于苏州市召开的会议。为此,我就把看到的有关元素氟发现的资料,综合为上面提到的那篇文章。但是,我又没有时间赴会,于是把文章打印成“化学史学术讨论会材料”,请武汉大学出席会议的一位代表带到会议上作书面交流。    
    《化学通报》的一位编辑也出席了会议,他看了我的文章以后,认为文章的立意、观点、结构都很好,有意在他们的刊物上发表。他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心想既然编辑都看中了,我也就同意了,并未提出在发表前作斟酌和修改。    
    文章发表后,编辑部收到了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两位专家对我的文章的批评意见,并把这些意见转告了我。最后,编辑部决定,在同年《化学通报》第11期上,在“读者、作者、编者”的栏目下,刊出了读者的批评、我的致歉的更正和编者的说明。这一期《化学通报》出版以后,在全国的反映我不知道,但是在武汉大学化学系内部却掀起了一阵风波,理解的人有之,叹惜者有之,责骂者也有之。据说,那一期《化学通报》,几乎被翻烂了。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我虽然有些难堪,但很快心情平静下来了,抱着“坚持真理、修正错误”的思想,这才是正确的科学态度。    
    为了真实地记录下那件憾事,让读者了解到一个真实的我,现将对拙文的“批评”与我的“致歉”一并转录于后:    
    《化学通报》编辑部:    
    我们都是重视和喜爱《化学通报》的读者。最近我们读了《化学通报》1982年第6期上《征服“不可驯服”元素的启示》一文(以下简称《启示》),发现文中有不少错误和欠妥之处,现列举如下:    
    (1)杰出的化学家Lavoisier,就法文读音来说,是三个音节,中文早已统一译成“拉瓦锡”了。我国读者都已熟悉这个通行的中文译名了。科学史上的重要人物如牛顿、达尔文等,过去虽都有过不同的音译名,但是现在都有了“约定俗成”的译名,拉瓦锡一名也是这样定型了的。可是《启示》文中却使用了“拉浮依赛尔”这样一个古怪的译名,既不符合原文的读音,也违反了大家用惯了的科学史上的人名译法。    
    (2)《启示》还提到“爱尔兰科学院两个成员,盖奥尔格(Heorge)和托玛克•洛克斯(Tomac。Noks)兄弟俩”,显然也是错误的。这兄弟俩的名字,一个是乔治•诺克斯(George Knox);一个托马斯•诺克斯(Thomas Knox)。    
    其他人名还有不少错误,例如所谓“法国南锡化学家杰罗玛尼克莱(Jerromalikre)”,原外文错得太甚,中文音译当然也成了大问题。这位化学家实际上应当是尼克雷教授(Prof。J€閞ome Nickl€閟)。此外,文中“比利时的化学家路易埃(P。Louie)”,原外文名应当是P。Louyet;“德国化学家阿格里科尔(G。Agricol)”原外文应是G。Agricola;“德布莱(Debre)”原外文名应是Debray。这些人的译名,可能还并不统一,但所列原文名应当正确无误,才能给读者以可靠的知识。    
    (3)化学家戴维(H。Davy)是英国人,而《启示》一文说成是“法国化学家”,这显然是错的。法国化学家H。Moissan,不应只音译为“莫桑”,而应正确地译为“莫瓦桑”。    
    (4)氟跟惰性气体可以化合成多种化合物,这是元素氟化学性质非常活泼的最好的反映、最好的说明。可是《启示》却说“元素氟的化学性质非常活泼,除了惰性气体以外,它几乎和所有的物质起作用”。这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    
    《启示》说“托玛克•洛克斯因氟化氢中毒而死去”,但是根据文献,对Thomas Knox,只提到他“几乎因此丧命”(见译Weeks的《化学元素的发现》,1965年商务版,第385页)。    
    (5)《启示》所引述的化学史,基本上许多中文化学书早就介绍过。可是《启示》罗列了一些法文、英文、俄文文献,并且大多没有注明页码。第一本是1900年Moissan的法文原著“Le fluor et ses eompos€閟”Paris,书名和地名都抄写错了,并且这本1900年的书在国内最大的北京图书馆都没有收藏,究竟有几个人能找到这本书。    
    (6)此外,还有一些错字和语法问题,例如Fluorspar早就译为萤石。萤石是以能发萤光而著称的,所以用萤火虫的萤字命名,而《启示》写成“莹石”。其它如“意识是‘流动’的意思”、“过早地去逝了”等,都或多或少的有语法问题。    
    《化学通报》是国内外发行的刊物,反映着我国的学术水平,作者、编者、审者都应当层层把关,不要让不应有的错误出现在刊物上。    
    我们出于对《化学通报》的衷心爱护,对读者的负责,指出以上几点,有不妥之处,希望大家指正。    
    读者    
    袁翰青    
    刘泽先    
    1982年7月1日


第八章 不了的化学情结我的最大遗憾(2)

    编辑部负责同志:    
    转来读者对拙文的批评和指正意见,表示诚恳的谢意。由于笔者不慎,在文中出现多处错误,甚感内疚。对文中笔误和错误之处,请更正如下:    
    (1)58页左栏第12行以及以后各处的“莹”应为“萤”。    
    (2)58页右栏第15行“拉浮依赛尔”应为“拉瓦锡”。    
    (3)58页右栏第20行“法国”应为“英国”。    
    (4)59页左栏第11—12行“盖奥尔格(Heorge)和托玛克•洛克斯(Tomac。Noks)”应为“乔治•诺克斯(George Knox)和托玛斯•诺克斯(Thomas Knox)”。    
    (5)59页左栏第20行“杰罗玛尼克莱(Jerromalikre)”应 为“尼克雷(J€閞ome Nickl€閟)”。    
    (6)59页左栏倒数第11行“……预言氯”应为“预言氟”。    
    (7)59页右栏倒数第15—16行“除惰性气体以外”应删去。    
    此致    
    敬礼    
    刘道玉    
    1982。7。18    
    几年以后,批评者之一袁翰青请武汉大学化学系一位院士给我捎话,他说:“本来,对那篇文章可以不必采用那种方式,给作者造成了伤害,甚觉不安。”我说:“也请你转告袁翰青先生,我真诚地感谢他的批评,从中我汲取了许多的教训。”    
    第二个遗憾是终未能完成《有机氟化学》一书的出版。在第四章中,曾提到我在曾昭抡教授指导下编写《有机氟化学》。本来,书稿已完成了,通过了专家的审查,科学出版社已发排了,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这本书肯定是早已出版了。    
    1981年,科学出版社清理出了我的书稿,但是却遗失了最重要的两章。他们把书稿退给了我,鉴于国内尚没有同类的参考书,仍希望我补充、修改后出版。我也很想完成这一夙愿,于是我同意修改,并已初步纳入了科学出版社的“六五”出版计划。    
    但是,这时我毕竟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了,主要精力放在校长的公务上,只有用业余时间来阅读文献和写书。尽管我又做了近五百张的文献卡片,收集了20多万字的资料,阅读过的参考书也不下百万字。我先后三易写作大纲,特别是写作大纲最后定稿时曾经过我的师兄、中国科学院院士、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有机氟化学专家陈庆云先生的审订,他认为是一个很好的框架,有望写出一部好的参考书。    
    经过数年的努力,特别是在我的同学周梅初的帮助下,该书于1990年春已完成了修改任务。但是,这时科学出版社方面的情况已发生了变化,他们在来信中称:    
    “我社每年亏损相当严重,今年科学院将每年给出版社的补贴改为出版基金。所以,各个编辑都要争取自己的选题申请到基金,如果申请不到基金的书,一般都需要作者单位或其他单位的赞助。”对此,我尽最大努力作了争取,但最终未能争取到“出版基金”或赞助费。就这样,《有机氟化学》一书的出版,又一次地泡汤了。    
    对此,我曾伤心不已。我在本书的前言中写道:“本书的出版,不仅可以了却作者20多年的夙愿,而且重要的是将以此书缅怀我的导师曾昭抡先生。”现在看来,该书真是命舛数奇,夙愿未了,师恩难于告慰,无不遗憾终生!


第九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美国西东大学的突破

    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除了与前苏联和东欧一些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以外,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特别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没有外交往来。到了20世纪60年代初,由于意识形态上的争斗,我国同苏联东欧各国之间的经济合作与科教交流也几乎完全终止了。因此,自20世纪60年代初至70年代末,我国几乎是一个闭关自守的时代。    
    在那期间,国人犹如“井底之蛙”,“盖不知瓮外之天,井外之海为何如”。我们盲目地相信:“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行将灭亡的”,“东风一定压倒西风”,更有甚者,那时竟然把一些本来是无知或落后的东西当作优点宣传,如“低工资”、“低消费”、“无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