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校长自白
人们接受同样的教育,而应当让每个人受到与他们自己兴趣与才能相适应的教育,这就决定了高等学校必定是多元化的。美国的高等教育体制,正是一种多元化的体系,其中有公立的,也有私立的;有超大型的,也有微型的;有四年制的,也有两年制的;有教学型的,也有研究型的;有男女合校的,也有女子学院;有综合化的,也有单科的。这种多元化的体制,不仅满足了社会对各层次人才的需要,而且也导致了美国高等学校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景观。
(2)关于研究型的大学。德国柏林大学是根据卡尔
威廉
洪堡的建议,于1809年创办的。洪堡最早提出大学既要进行教学又要进行科学研究,所以自19世纪以来,柏林大学成了德国的学术研究与交流中心。
美国的研究型大学是在学习德国大学经验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美国约翰
霍普金斯大学从1876年起第一个采用德国新大学的办学模式。在过去的120多年中,美国已经形成了126所研究型的大学,虽然研究型的大学仅占全美国大学和学院数的3%,但却授予了占全国1/3的学士学位,近40%的硕士学位和80%的博士学位。
由此可见,研究型大学虽然承担着从学士学位直至博士学位的教育,但重点却是放在培养博士的上面。尽管这些研究型大学收取学费很高,但是他们并不以追求学生的数量为目标。如1996年,加州理工大学的本科生不足2000人,赖斯大学只有1200多人,普林斯顿大学只有6000人,最大规模的麻省理工学院也不到一万人。在研究型大学里,研究生与本科生的比例一般是11,有的甚至是研究生多于本科生。
美国的研究型大学,之所以冠以“研究”二字,是因为它们是美国科学研究的主力,是美国科学技术成果的主要创造者。研究型大学的教授们,大约30%以上的时间或精力放在研究上,他们具有很强的研究能力,所获得的研究成果也最多。
据统计,美国1994年获得学术专利最多的前十名,均是研究型大学。又如以诺贝尔奖为例,1993年至1996年间,25名美国科学家获此殊荣,其中23人出自于研究型大学。具体分布为:普林斯顿大学4名,麻省理工学院5名,芝加哥大学、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艾文学校、康乃尔大学、赖斯大学各2名,华盛顿大学、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加州理工学院、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哥伦比亚大学、得克萨斯大学西南研究中心各1名。
美国研究型大学何以能获得如此多的重大成果呢?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拥有大师级的学者,二是有充实的研究经费,三是拥有最先进仪器装备的国家重点实验室。据统计,全美共有700多个联邦政府实验室,其中有一部分实验室设置在研究型大学之中,如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劳伦斯实验室,麻省理工学院的林肯实验室等。1995年,美国联邦政府投入到设置在政府以外的联邦政府实验室经费为80亿美元,其中的35亿(占43。75%)投入到了设置在研究型大学的联邦政府实验室里。这种做法,不仅给研究型大学带来了资金和设备,而且还带来了学术声誉,使它们成为名副其实的科学研究中心。美国研究型的大学,既是重大科学研究任务的主要承担者,也是造就高层次人才的摇篮,二者紧密结合,使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和高层次的科研处在一种良性的循环之中。
美国创办研究型大学的成功经验,对世界发达国家具有普遍的借鉴作用。事实上,法国、英国、日本以及中国的一些大学,都在向这个方向努力。例如,法国政府为了使大学的教学与科学研究紧密结合,1974年决定把国家科研中心(相当于中国科学院)划归大学部领导,把为数不少的研究所(室)设立在大学里。这就从体制上保证了教学与科研的紧密结合。与美国的做法一样,法国政府也把一些重点或跨国的实验室建在大学里。例如,法国与德国共同建立的强磁场实验室,法国与欧洲共同体共同建立的核子研究中心,都是建立在格勒诺布尔大学里,使该校成为具有很强实力的研究型的大学。
第九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春兰秋菊裨益于我(2)
(3)关于研究生的“轮选制”。轮选制的英语词汇是Rotation System,顾名思义,就是在轮转的过程中,由教授和研究生相互选择的一种制度。虽然各校的具体做法不尽相同,但是在尊重学生的志趣和选择权力上,却是绝对相同的。一个教授无论他有多么高的权威,但他不可以剥夺研究生的选择权,也不能阻止研究生的自由流动。一般的做法是,研究生入校时,并没有完全固定归属于哪一个教授指导,在约半年或一年的学习时间内,研究生可以到本系有关教授的实验里去参观或短期工作,会见各位教授,了解他们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条件。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教授们也要考察研究生的业务基础、思维能力、实验技能、心理素质与合作共事能力等素质,只有在双方相互认同后,才能确定师生关系。
同时,在考察中我还发现:通过轮选初步确定师生关系以后,也不是不允许再改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情况和条件的变化,研究生可能被淘汰,学生也可能脱离原来自己的导师。例如,斯坦福大学有一位博士研究生,他的导师是早年的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当学生发现他自20世纪60年代以后学术走下坡路,没有创造新意以后,便毅然决定改换了导师。我在匹兹堡大学考察时发现,一位卓有成就 的化学教授辞去了职务,应聘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化学系,他还把他指导的两名中国留学生带了过去,并为他们申请到了奖学金。当然,这是双方自愿的。在美国,研究生这种轮选不仅是换导师,还包括转专业、转系、转校,甚至跨州转校都是允许的,手续也是极为方便的。这种制度,既保证了教授们选拔到称心如意的学生;又使研究生在平等竞争的条件下,选择到好的教授和研究条件,争取到较高的奖学金。人总是希望向高处走,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4)关于大学生的导师制。导师制(Tutor System)是始于英国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一种制度,据说是15世纪初创办“新学院”时由威廉
威克姆主教所首创的,至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了。根据导师制的规定,凡被牛津大学录取的学生,自到学院报到之日起,学院就要给他指定一名导师。担任导师的人,既要有较高的人文素养,又要有学术威望。一般说来,一个导师要负责指导5至10名本科生。
他们的职责是:除了不具体担任专业性的课程讲授外,他们对学生的一切方面,均负有指导责任,如学生的品行、学习态度、学习纪律、学习计划、课程的选修、课外阅读指导、读书心得审查、就业指导等。总之,导师的作用就体现在一个“导”字上,他们堪为学生们的精神导师。
剑桥大学的导师制与牛津大学大同小异。该校有几十个管理学生的学院,而导师是学院的核心,是指导和管理学生的依靠力量。每个学生可以自由申请入住某个学院,一旦注册后,就要为其指定一名导师和一名指导员。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导师对学生品行、纪律、生活福利负责,指导他们成长,对他的发展前途提出咨询意见;而学生的指导员则对本科生的学习进展负责,同时还担任本科生某门学习课程的辅导教师。一般说,本科生的导师只有一个,而辅导教师可以有好几位,他们彼此配合,保证了本科生的质量。这就是牛津和剑桥成功培养人才的秘诀之一。
美国的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培养的人才质量高,除了教师水平高和办学条件好以外,这与他们在学生管理上也采用类似于导师制的特殊做法不无关系。主要的措施有:第一,规定一二年级的学生必须住校,以便对他们进行严格的教育,尽快适应大学的学习与生活;第二,按学生居住的地区划分若干学区(College),每个学区设学监(Master)一人,指导教授和管理人员若干人,对学生进行综合管理。
这是与美国一般大学对学生管理松散是不同的,这也是“严师出高徒”。
以上所言,仅仅是我走马观花式地参观了一些西方国家的大学后,从他们的教苑中信手摘得的几束兰菊。其实,在世界大学的百花园中,可供品赏的奇花异卉很多,只要我们放眼去观察,摘掉“有色眼镜”,那么就能够发现许多反映教育普遍规律的经验。我希望在今后不太长的时间里,借助这些有益的经验,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努力,在我国建成几所真正的世界级的“顶尖”大学。
执著一词,本是佛教用语,用以泛指专注某一事物而不能解脱。如此说来,我对教育的热爱与追求,也算得上是一个执著者了。
事情还得从36年以前说起,那是改变我的命运的转折点。在我32岁的那年,一场历史的误会,我被推到了武汉大学副教务长的位置上,后来,又先后被破格委任为武汉大学党委副书记,国家教育部党组成员兼高等教育司司长,武汉大学常务副校长、校长,从事高等教育领导与管理工作前后共22年之久。
说来也真是有点奇怪。本来当初并不情愿脱离我所学的化学专业,只是在一种强大的政治压力下违心地服从决定。但是,后来我一旦步入了教育学研究领域,竟然鬼使神差爱上了这一职业,崇尚教育改革的研究与实践,无论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使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正如我在给学生的信中所说:“在我的一生中,对我最具有吸引力的是教育,最能使我振奋的是改革。教育是我的生命,我要终生献身教育,如屈原所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近年以来,我想得最多的还是教育改革,虽然我失去教育改革的舞台,但我没有失去对教育改革的追求;我的教改梦虽一度被冷风吹散,但它始终没有消失。只要一有机会,我又重新做起了教改的梦,进行教育改革的理论研究与实践。
现代艺术大师齐白石曾说:“画家的心出家的僧,学画走的是一条艰辛的道路。”其实,何止是画家呢?任何对事物执著追求的人,不经过千辛万苦甚至于失败,又怎么能换来最终的成功呢?特别对于改革者来说,他们是在剑与火中拼搏,是在荆棘丛生的峭壁上攀登,不付出代价乃至于牺牲,要取得成功更是不可能的!
第十章 魂牵梦萦系教育我的教改情结(1)
1988年1月25日至31日,国家教委在北京京西宾馆召开直属院校工作会议,部署了新的一年工作的安排。回校后,我向中层以上的干部传达了会议的精神,要求各院系、各部处在放寒假以前,提出本单位新学期的工作计划,重点是转变教育观念,制定加大教学改革力度的措施。与此同时,我组织了一个调查组,先后到法学院、经济学院、图书情报学院、管理学院、中文系、化学系进行调查研究,直到2月9日上午,我还在物理系召开教师座谈会。我的打算是,在调研的基础上,利用寒假的时间,制订《武汉大学第二个十年教育改革纲要》,以便从寒假以后的新学期开始,掀起武汉大学教育改革的第二次高潮。
可是,到了第二天(2月10日),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是日上午,国家教委驻汉工作组组长张文松通知我到东湖宾馆谈话,宣布免除我的党委副书记、校长的职务。当天晚上,工作组在东湖宾馆召开武汉大学校级干部会议,宣读了国家教委免除我职务的传真文件。
时值春节前夕,消息传出,全校哗然,业内震惊。校内外为我请愿的信函纷纷寄到北京,质问这是为什么?虽然这些于事无补,但是为我鸣不平的深情,却使我得到了极大的慰藉。正如一位教授对我所说:“道玉同志,你被免职是因为你的观念超前了,改革的步伐太大了,致使那些‘九斤老太们’不能容你。”我心想,是呀,我32岁任副教务长,39岁任党委副书记,45岁任教育部党组成员兼高教司司长,48岁任大学校长,54岁被免职。所以,有人说,我是个超前的人,不仅教育观念超前,而且任职和离退也都超前了。
在我被免职以后的几个月内,来探视我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既有校内的教师、学生和职工,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学术理论界的名流,党政军部门的领导朋友,还有许多素不相识的年轻的朋友。他们除了慰问以外,更多的还是想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