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格格–琼瑶





要你变,请你不要变,好吗?维持原来那个你,虽然你失去了 阿玛的心,你还有我和骥远的心,是不是?”“可你终归要嫁人,骥远也将成亲,你们的 心都会各有所归,等到那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呢?” 

  “那我不嫁人好了!我一直留在额娘身边,陪著额娘,如果新月可以抗旨,我为什么 不可以?” 

  “新月是新月,她是独一无二的,她做得出来的事,我们都做不来的……我好恨好恨 啊!” 

  “额娘,额娘,额娘……”珞琳一叠连声的喊著,用双手紧紧的抱著雁姬。“不要恨 ,不要恨,你还有我和骥远,不如拿恨新月的心,来爱我们吧!” 

  雁姬搂著珞琳,顿时间,悲从中来,不禁放声痛哭。珞琳听到母亲这样放声一痛,更 是哭得唏哩哗啦。母女两个,就这样彼此拥抱著,伤心著,哭著。连站在一边的甘珠,也 陪著她们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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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这一次的经验,新月知道了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要违抗雁姬的命令。更不用试 图去解释什么,或者祈求原谅。因为,在目前这种状况下,雁姬根本不会听她的。她唯一 所能做的事,就是逆来顺受,然后,等待奇迹出现。 

  奇迹一直没有出现,灾难却一个连一个。 

  这天,新月和往常一样,到雁姬房里来当差。甘珠正拿著几匹料子,给雁姬挑选做衣 裳,试图让雁姬振作起来。雁姬看著那些绫罗绸缎,心里的悲苦,就又翻翻滚滚的涌了上 来。长叹一声,她把衣料和尺都往桌上一推,凄苦的说: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我就是死也不知为谁死?容也不知为谁容? 再多的脂粉,也敌不过一张青春的脸蛋,再昂贵的绫罗绸缎,也敌不过一身的冰肌玉肤! 我现在……人老珠黄,青春已逝……还要这些布料做什么?” 

  雁姬正说著,新月和云娃到了,雁姬一转眼,眼角瞄到了新月和云娃,这一下,怒从 心中起,又完全无法控制了。她用力把布匹对新月扫了过去,新月还来不及弄清楚自己又 犯了什么错,布匹、针线、剪刀……都迎面飞来。两人慌慌张张的闪避开,仍然不忘蹲下 身子去行礼请安:“奴才跟夫人请安!”“请什么安?正经八百说,是来示威是吧?”雁 姬时新月一吼:“为什么来这么晚?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对不起!对不起!”新月连声认错。“大人今儿个上朝比较迟……所以……所以… …等大人走了,这才过来……” 

  “哦?”雁姬立刻妒火中烧,怒不可遏了。“我就说你是来示威的,你果然是来示威 的!你是想告诉我,你忙著侍候努达海,所以没时间过来,是吗?你居然敢这样来削我的 面子,讽刺我,嘲笑我……”她的手在桌上用力一拍,正好拍在那把量衣尺上。她顺手抓 起了量衣尺,就对新月挥打过来。 

  云娃一看不妙,一边大叫著,一边就去拦住雁姬。 

  “格格绝无此意!”话一出口,知道又犯了忌讳,就胡乱的喊了起来:“奴才说错了 ,不是格格,是姨太……你打奴才!奴才该死!你打你打……” 

  雁姬劈手给了云娃一个耳光,打得她跌落在地。她握著尺追过来,劈头劈脸的对新月 打去。新月抱头哀叫著: 

  “啊……啊……”云娃见雁姬像发了疯似的,心中大惊。跳起来就去救新月。她双手 抓住了雁姬的手,拚命和雁姬角力,嘴里急喊著: 

  “格格快逃!快逃啊!” 

  “反了!反了!”雁姬气得浑身发抖:“甘珠,你还不上来,快帮我捉住她!”于是 ,甘珠也参战,从云娃身后,一把就抱住了云娃。云娃动弹不得,雁姬挥舞著量衣尺,对 云娃乱打了好几下,再转身去追打新月。新月一边逃,一边回身看云娃,顾此失彼,脚下 一绊,摔倒在地。雁姬逮住了这个机会,手中的尺就像雨点般落在新月头上身上。 

  “啊……啊……”新月痛喊著,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请不要这样啊……不要不要 啊……” 

  事有凑巧,这天克善因老师生病,没有上学,提前回家了。在望月小筑中找不到新月 和云娃,他就找到正院里来。莽古泰追在他后面,想阻止他去上房,以免惹人讨厌。正在 此时,克善听到了新月的惨叫声,不禁大惊失色。他一面大叫: 

  “是姐姐的声音!姐姐!姐姐……” 

  一面就跟著这声音的来源,冲进了雁姬的房间。 

  见到雁姬正在打新月,克善就发狂了。他飞奔上前,拚命的去拉扯雁姬的胳臂,嘴里 尖叫著: 

  “放开我姐姐!不能打我姐姐!为什么要打我姐姐嘛……”雁姬正在盛怒之中,手里 的竹尺,下得又狠又急,克善怎么拉得住?非但拉不住,他也跟著遭殃,立刻就被打了好 几下,克善一痛,就哇哇大哭起来。新月和云娃吓得魂飞魄散,双双扑过来救克善,两个 人力道之猛,竟然挣开了甘珠的束缚,把雁姬撞倒于地。同时,莽古泰也已冲了进来。 

  雁姬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得不得了。新月云娃和克善,在地上抱成一堆,哭成一团 。莽古泰气炸了,目眦尽裂,对著雁姬大吼大叫:“你还算一位夫人吗?这样怒打格格, 连小主子都不放过!你还有人心吗?还有风度吗?还有教养吗……” 

  他一边吼叫,一边步步进逼,神色吓人。珞琳、乌苏嬷嬷、巴图总管、和丫头家丁们 全从各个方向奔来。乌苏嬷嬷一看闹成这个样子,老夫人又去都统府串门尚未回家。她生 怕不可收拾,立刻叫人飞奔去宫里通知努达海和骥远。 

  珞琳著急的奔过去,双手张开,拦在雁姬的前面,对莽古泰嚷著:“你要做什么?不 可对我额娘无礼!” 

  家丁丫头们早已围过来,拦的拦,推的推,拉的拉,要把莽古泰弄出房间。莽古泰发 出一声暴喝: 

  “啊……给我滚开!”他伸手一阵挥舞,力大无穷,顿时间,丫头家丁们跌的跌,摔 的摔,乒乒乓乓东倒西歪。 

  雁姬被这样的气势吓住了,却仍然努力维持著尊严,色厉内荏的说:“放肆!你有什 么身分直闯上房?有什么身分私入内室?更有什么身分来质问我?你给我滚出去!这儿是 将军府,不是端亲王府!在这儿,你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有余地我也要说!没余地我也要说!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莽古泰往前一冲,伸 手怒指著雁姬,声如洪钟的吼著:“你凭什么打格格?凭什么伤害她?你以为格格对不起 你吗?是你们将军府对不起她呀!想她以端亲王府格格之尊,进了你们将军府,就一路倒 楣,倒到了今天,去做了努大人的二夫人,是她委屈?还是你们委屈?如果你真有气,你 去质问大人呀!你去找大人算帐呀!但分是个有胸襟气度的人,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可以当 你女儿的姑娘!你们占了便宜还卖乖,害新月格格削去了封号,降为了庶民,如今这样做 小服低,简直比丫头奴才还不如!你们居然还要虐待她,甚至动手打她,你们堂堂一个将 军府,堂堂一个贵夫人,做出来的事见得了人吗?不怕传出去丢脸吗……” 

  “反了!反了!”雁姬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一个奴才,居然胆敢和我这样说 话!是谁得了便宜还卖乖?是谁欺负谁呀?你竟然对我红眉毛绿眼睛的大叫……我……我 ……我怎么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她气得一口气 提不上来,差点没有厥过去。珞琳慌忙用手拍著她的胸口,焦急的喊著: 

  “额娘别气,别气,他一个粗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话未说完,莽古泰再往前 一冲,伸手就要去扣雁姬的手腕。“你干什么?”雁姬慌张一退:“难道你还要动手?” 

  “你一个夫人都能动手,我一个粗人有什么不敢动手?”莽古泰大喝著:“我要押了 你去宫里见太后!我给你闹一个全北京城都知道,看是谁怕谁?” 

  “新月!”珞琳不得不大喊出声了:“你任由他这样闹吗?你还不说句话吗?”新月 牵著克善,扶著云娃,都已从地上站起来了。新月呆呆的看著莽古泰,没想到莽古泰会说 出这么多话来,一时间,竟有些傻住了。云娃只是用一对含泪的眸子,崇拜的看著莽古泰 ,看得痴痴傻傻的。克善揉著头揉著手臂,还在那儿抽噎。新月被珞琳这样一叫,恍如大 梦初醒,急忙喝阻莽古泰:“莽古泰!不得无礼!你快快退下!” 

  “格格,奴才一向以你的命令为命令,但是,今天,我不能从你!你已经不能保护自 己了,我豁出去拚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我一定要押了她去见皇太后……” 

  “你那儿见得著皇太后呢?”新月著急的说:“你要帮我,就不要搅我的局!快快退 下!快快退下……” 

  “我虽然见不著太后,但是押著她就见得著了!”说著,他迅速的伸出手去,一把就 扣牢了雁姬的手腕。 

  “救命呀!”雁姬骇然大叫。“救命啊……” 

  “大胆狂徒!你不要命了吗?” 

  忽然间,院子中传来一声大吼,是骥远带著府中的侍卫们赶来了。这天也真是不巧极 了,骥远在宫中闲来无事,先行回家,才到家门口,就闯见了要去宫中报信的家丁。他弄 清楚状况,就赶快去教场调了人手,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莽古泰!你还不放手?”骥远喊著:“你是不是疯了?竟敢挟持主子!目无法纪! 快放手!放手!” 

  “我不放!”莽古泰拽著雁姬往屋外拖去。“好狠毒的女人!上回搞什么三跪九叩, 又泼茶又打人的,奴才已经咽下了那口气,这回怎么也咽不下了!要不然……”他用力扭 住雁姬的胳臂:“你就当众给格格赔个罪,说你再也不虐待格格了,我才要放手!”雁姬 羞愤已极,悲切的痛喊: 

  “我在自己的屋檐下,受这种狗奴才的气!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骥远已经忍无可忍,此时,飞身一跃,整个人扑向了莽古泰,这股强大的力道,带得 三个人一起滚在地上,跌成了一团。雁姬的指套钗环,滚得老远。珞琳脱口尖声大叫。新 月和云娃,看得目瞪口呆。 

  莽古泰没料到骥远会和身扑上来,手一松,竟然没抓牢雁姬。骥远把握了这机会,对 著莽古泰的下巴就是一拳,两人大打出手。众侍卫看到雁姬已经脱困,立刻一拥而上。 

  一阵混乱之下,莽古泰孤掌难鸣,被众多的侍卫给制伏了。甘珠、乌苏嬷嬷、珞琳都 围绕著雁姬,拚命追问: 

  “夫人,有没有伤著啊?伤到哪儿啊?” 

  雁姬的手紧捂著胸口,好像全部的伤痛都在胸口。 

  “骥远!”新月追著骥远喊:“你高抬贵手,饶了莽古泰吧!” 

  骥远用十分希奇的眼光看著新月。

  “你以为,谁都要让你三分吗?你以为,你的力量,无远弗届吗?”他恨恨的问。“ 在他这样对我额娘动粗之后,你还敢叫我饶了他?”新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雁姬 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对骥远叫著:“骥远,你给我把他带到教场去,替我狠狠的教训教 训这只疯狗,听到吗?”“听到了!”骥远大声的回答。 

  新月和云娃的心,都沉进地底去了。 

  莽古泰被捆在教场上的一根大柱子上,由两个侍卫,手持长鞭,狠狠的抽了二三十下 。本来,抽了二三十下,骥远的心也就软了,只要莽古泰认个错,他就准备放人了,所以 ,侍卫每抽两鞭,骥远都大声的问一句: 

  “你知错了吗?你知道谁是主子了吗?你还敢这样嚣张吗?”偏偏那莽古泰十分硬气 ,个性倔强,一边挨著打,还在一边凛然无惧的大吼大叫: 

  “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谁和他们作对,谁就是奴才的仇人,奴才和他誓不 两立!” 

  骥远被他气坏了,大声命令著侍卫: 

  “给我打!给我结结实实的打!打到他认错求饶为止!” 

  莽古泰却不求饶,不但不求饶,还越叫越大声。于是,侍卫们绕著他打,也越打越用 力。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他脸上身上。他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被招呼到了。没有几 下子,他的衣服全都抽裂了,胸膛上、背上、腿上、脸上……都抽出了血痕。如果努达海 在家,或是老夫人不曾出门,新月和云娃还有救兵可找,偏偏这天是一个人也找不到。新 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克善哭著要去救莽古泰,新月不愿他看到莽 古泰挨?